第9章
“韓信?韓信?”項羽叫了兩聲,見懷中人雙目緊閉,并無反應,略一思索,便把韓信打橫抱在臂彎裏,回頭問鐘離眛:“寝殿收拾好了嗎?”卻見鐘離眛眼睛瞪的有如銅鈴般大,嘴巴也張開了,似乎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樣。
“啊?啊......”鐘離眛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道:“好了,都收拾好了。”他急忙搶上一步,在前領路。
三人一前兩後,進了楚王宮大門,再走幾步,鐘離眛往右手一拐,走了幾步,卻見項羽沒有跟過來,依然往前走去,急忙道:“項王,這邊才是末将為齊王安排的寝殿。”
項羽又瞪了他一眼,道:“孤的寝殿,你收拾好了沒有?”
“啊?啊......收拾好了,收拾好了。” 鐘離眛搔了搔頭。項羽不再理他,徑直往原先的寝殿行去,吩咐道:“快傳醫師來。”
“喏。”
項羽抱着韓信,來到自己的寝殿,見殿內果然已經收拾得幹淨妥帖,一角的香爐裏袅袅升起香煙,這才面容微霁,走到榻前,将韓信輕輕地放在榻上。他擡手摸了摸韓信的額頭,似乎有點發燒。
片刻之後,随軍的醫師背着藥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項羽看他要向自己行禮,忙道:“不必了,你快看看齊王,為何昏迷不醒?”
醫師跪坐在榻前的席子上,穩穩心神,等自己的呼吸平穩了,便伸出兩根手指,搭上了韓信的左腕,默然了片刻,道:“大王,齊王體質偏弱,又有些發燒,所以才昏了過去。”他看了看韓信右臂上裹着的傷口,道:“我看看他的外傷。”
項羽不再說話,醫師解開包紮韓信傷口的布條,暗暗皺眉。傷口長而偏深,又是匆匆處理的,此時已有些紅腫發炎。他用鹽水仔細洗滌過傷口,用幹淨的布巾擦幹了,又灑上金瘡藥,再細細包好,道:“大王,我下去給齊王開個藥方。齊王一醒,便給他喝。”
“嗯。”項羽點點頭。
醫師行了個禮,下去開藥了。項羽把韓信的靴子脫了,又給他蓋好薄被,便坐在榻前,望着韓信默默出神。
卻見韓信皺起了眉,頭在長枕上動了動,項羽輕輕叫道:“韓信?”榻上的人卻未醒來,便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韓信的手,修長白皙,比他的手小了一圈,也軟了些,但又有誰能想到,這只手裏發出的軍令,世上無人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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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起,你們便是郎中了?知道什麽是郎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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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數個身着簇新皮甲、軍服,手執長戟的新任郎中,整齊地列成一排,聽到項莊的問話,大部分搖搖頭,有幾個沉默不語,韓信便是沉默的一個。
“‘郎中,為郎居中,則君之左右之人也’。”項莊掉了句書袋,見不少人目光茫然,知道其中有些人還不識字,便耐心解釋道:“郎中,便是主公的門面。平時掌管門戶、車騎等事;在內充當侍衛,在外随從作戰。”
這批郎中,是新近選出的,個個身材既高,相貌又好,有一個甚至太好了,好到了俊俏的程度。項莊的眼光在韓信臉上轉了一轉,暗暗皺眉。對韓信,項莊其實并不滿意,郎中要威武雄壯之人才好,膽氣要足,與諸侯會盟時,更要顯示軍中的殺氣與威嚴,才能震懾各諸侯。但這個人的相貌太俊俏了,身材雖高,但又纖瘦。何況,一個人能鑽別人的褲|裆,又談什麽膽氣?充當什麽侍衛?到時候不要拖累堂兄就好了。
但這個人是堂兄項羽親自指定的,項羽還讓自己親自去通知他,他也沒辦法,只好讓他濫竽充數,但是看他那瘦弱的身板,能挨得過軍中的訓練嗎?
“幾日之後,劉邦要過來與主公會盟,你們要好好訓練,不要丢了楚軍的臉。”
“喏。”衆郎中大聲應道。
此時,項梁剛剛在定陶戰死,而項羽、劉邦攻打陳留,陳留城高池堅,一時攻打不下,項羽、劉邦只好暫時退兵。過幾日,按約定,劉邦要來楚營,商量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項莊的訓練果然嚴苛。每日上午讓他們在賬外,持着戟立上兩個時辰,不管風吹下雨,或是炎炎烈日,都要紋絲不動。下午則練習用劍、戟格鬥,提高個人武技。韓信每日回到營帳,都累得想當頭倒下,覺得比起做普通士兵時,還不自由,還要累。唯一的好處是,夥食好了許多,不僅管夠,而且種類也多了幾樣,不僅僅是豆粥了,還有麥飯,粟米飯、菜羹,有時還有肉吃。
其餘的同袍顯然很滿意,但韓信卻暗暗叫苦,這并不是他想要的啊......“ 郎中”,按理說,除了護衛、陪從之外,還有建議、顧問之責啊。但顯然,項莊看中的是前面。
這日韓信訓練完後,洗了澡,卻久久不能入睡。營帳裏到處是此起彼伏的鼾聲,他卻苦苦思索如何能進一步達成自己的心願,不知何時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日起來,便有些頭暈。
但這日依舊還要訓練。這日的太陽特別大,天上又無一絲雲彩,陽光直直地射了下來,似乎要把地上的一切都烤焦了。
韓信已經站了一個半時辰了,只覺的額頭上的汗一滴滴地滴了下去,漸漸地頭暈眼花,視線越來越模糊,忽然頭一暈,便軟軟地倒在地上,不知人事了。
項莊聽到“當”的一聲響,不禁吓了一跳,扭頭一看,見韓信已昏倒在地上,長戟也落在一邊,想必剛才那聲響是長戟落地的聲音。他低聲咒罵:“沒用的東西。”暗想,“果然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正想叫人把韓信拖下去,卻見項羽已從主帳中走了出來,問道:“出了何事?”
項莊努了努嘴,道:“兄長,有人昏過去了,我早就說了,韓信他不适合當郎中。”
項羽擺了擺手,道:“此事不必再說。來人,把他擡入我帳中。”
“兄長?”項莊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兩個侍從将韓信擡入主賬。主賬前後由屏風隔開,前面是議事的地方,後面是項羽的起居之處。除了主榻之外,一側還有另外的一張小榻,是給值夜的侍從睡的地方。
兩名侍從将韓信放在小榻上,項羽又吩咐,找随軍醫師來看。
醫師診脈已畢,撸了撸山羊胡子,道:“主公,韓郎中體質偏弱,又中了暑,所以昏倒,休息片刻便好了。”
項羽沉吟道:“要不要給他吃點藥?”
醫師道:“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如今軍中少藥,還是不......”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見項羽的目光直直瞥了過來,急忙改口道:“老朽這就下去開藥......”
過了約一個時辰,韓信悠悠轉醒,入目卻是陌生的營帳,身下也是陌生的矮榻,還聞着淡淡的藥香,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
他坐了起來,仍然頭暈,不禁輕輕“噫”了一聲。卻見屏風後轉出一人,道:“你如今覺得如何了?”正是項羽。
“啊,主公。”韓信急忙拱手,想站起來,卻一陣頭暈,又重重地跌坐了回去。
“拿藥來。”項羽吩咐。一名侍從端着個藥碗,從屏風後轉出,來到韓信面前,藥香更濃了。
項羽使了個顏色,侍從點點頭,正要喂他喝藥,韓信急忙道:“多謝,多謝,我自己來。”說完接過藥碗,幾口喝幹。
項羽道:“你既然身體不适,這幾日便不要訓練了。”
韓信一邊點頭稱是,一邊想,人說項羽仁慈,對有病士卒不僅贈藥,還把自己的飲食分給他們,果然不假。
只聽項羽道:“你識字嗎?會寫字嗎?”
韓信急忙點頭,道:“識字,會寫。”
“寫幾個給我看看。”
“喏。”
內賬內也有個小書案,韓信下榻,走到書案側面,長跪坐下。侍從磨好了墨。韓信拿起筆,蘸了蘸墨,在一旁的空白竹簡上寫了幾個字,又将竹簡拿給項羽。
項羽見他的字體清秀,清秀中頗有棱角風骨,有些驚訝,能寫出這種書法的人,絕非僅僅識字寫字而已,道:“你是何出身?”
韓信道:“在下是韓王出了好幾服的遠親。”
項羽點頭道:“難怪。張良張子房,你可識得此人?”
張良是韓國貴族,家中數代相韓,已有五世。在項羽的叔父項梁還在世時,他勸說項梁立韓王後代橫陽君韓成為韓王,項梁也聽從了。
韓信自然也聽過張良的大名,無奈自己的家族是韓王旁支,早就中途破敗,也自然無緣與張良結識。他慚愧地低頭道:“我只聞張子房之名,從未見過此人。”
項羽道:“既然你會寫字,你以後可在我帳中負責文書、記室之事。你可願意?”
韓信大喜,眼中神采飛揚,眼角明媚,“主公,那我以後還要訓練嗎?”
“這幾日不用。身體好了以後,下午仍需訓練武技。”項羽說完,見韓信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不禁暗暗好笑,嘴角不由微微上挑。
作者有話要說: 有個小天使說項羽是不是上輩子就對信信。。。一般來說,少年時發生的感情才最純粹,也最深刻。。。
編編說,這種歷史CP不能上榜,建議改成無CP。。。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