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撞擊一次比一次猛烈,眼看城門後冷硬的十三道鋼鐵門拴漸漸彎曲變形,卻別無他法,只能繼續摞沙包,一層又一層。将軍吩咐了,絕不能失了城門!
城樓上箭矢已經告罄,城牆上的士兵們搬起石塊、沙袋,大力向城下抛去。胡虜兵地勢低劣,處于下風,頓時便被散落下的石塊沙包砸得血肉模糊,死傷無數,一時悲聲連連,戰況異常慘烈。
在這樣冷硬無比,絕不退讓的反攻下,饒是向來以勇猛著稱的草原胡虜兵們,心下也生出一絲膽怯,畏畏縮縮不敢再上前。
號角吹響,第一波沖鋒鳴金收兵。胡虜兵漸漸退回去,守城牆的士兵們跌坐在地上,渾身脫力。不管怎麽樣,北城牆暫時還是守住了。
南部城牆戰事卻依舊膠着,胡虜不肯退,季兵不肯讓,雙方都損折不少人馬。
只是羯昰單于到底是用兵高明許多,胡虜兵們爬城牆都是兩人一組,一個在前面開道,一個在後面揮舞着鋼刀與季兵搏鬥。這樣的攻法确是十分有效,已經有十數次突破城牆,攻上城頭,卻又最終在季兵義無反顧的拼殺下堵了回去。
北邊勒川的人多,是南邊羯昰單于兵力的三倍有餘,因此打起仗來也沒有這麽畏首畏尾,擔心死傷過多影響兵力。
“報!”一聲嘶啞的長呼,卻是一身殘破铠甲的二路軍統領鄧旭,“報告将軍!西城牆已經奪回!敵軍已經退了回去,只是我軍損失嚴重,折損了兩千五百将士!末将無能,請将軍責罰!”
身形剽悍的鄧統領跪在地上,背後插着一支斷箭,渾身浴血,兩眼通紅,目眦欲裂。
楊廷不用問就知道那是一場怎樣慘烈的争奪戰,只覺得胸腔內的怒火熊熊灼燒着,痛徹心扉。默默上前扶起鄧統領,在他肩上重重壓了壓,沉聲道:“兄弟們不會白死的!相信我!”
鄧統領滿眼熱淚,緊咬着牙關不落下分毫,重重點了點頭轉身疾步離去。
混戰了一天,夜色漸臨,慘烈的厮殺聲終于退去,一切都安靜下來。
可是太過安靜了,沒有一絲聲音,只有一股濃重而悲傷的情緒夾雜着憤恨在夜幕裏叫嚣蔓延。
雁沙關的兩萬守城兵在這一日裏損折了六千。
看着平日裏朝夕相處的同伴們屍體堆積成牆,力戰一天的士兵們默默坐着,為兄弟的死而悲傷,為他們沒有着落的明天而無助彷徨。
羌笛哀哀怨怨的曲調聲不知從何處傳來,聽得人心都碎了。一個年歲不大的兵娃娃忍不住低低啜泣起來,年歲大的士兵們有的皺起眉頭,有的投來憐憫同情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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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個子的老兵在孩子頭上拍了拍:“娃子不哭了,有啥好怕的,咱大季國士兵哪個都不是孬種!”
兵娃娃擡起袖子使勁擦擦眼淚,倔強道:“俺沒有害怕,俺就是有點想俺娘。”
衆人都是一陣沉默。
老兵拍拍孩子孱弱的肩膀,拿起酒壺走出營帳。
夜漸深了,無邊的月色灑下一片朦胧的柔和,醉人心脾。只是縱然夜色如紗,美麗動人,卻也抵擋不住那落寞遙遠的思念,抵擋不住那痛心徹骨的悲傷。
022
中軍大廳裏燈火通明。
蘇先生也是一夜未睡,微微咳嗽着,人年紀大了毛病也就多起來,一點點小小的風寒就扛不住了。只是眼下戰況緊急,卻也休息不得。
楊廷正皺眉思索着明日戰事安排,兵力該如何分部,只是剩餘一萬四千兵力委實不足,用起來總是捉襟見肘。良久,擡眼看着蘇先生道:“先生,明日又是一場惡戰,只是我們兵力不足,是否可以考慮征用民夫?”
蘇先生微微一笑:“将軍不必如此心急,依我看,羯昰單于他們必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先生,此話怎講?”
“白日南城牆攻勢兇猛,只是三番進攻一次不如一次。羯昰單于這只老狐貍想要奪下雁沙關,進而圖謀中原,但是他手下的三萬胡兵,卻并沒有這樣的覺悟。”蘇先生微微眯起眼睛,“胡虜兵都是些有勇無謀的草原人,他們騷擾我們的邊塞只是為了搶奪一些糧草錢財用以度過寒冬,大都沒有那份圖謀天下的野心。如果我們反擊狠了,他們必然會害怕,會退縮。”
楊廷點點頭,又給蘇先生添些茶水,心情也似好了很多。
蘇先生喝口茶水潤了潤,繼續道:“今日我們的士兵折損很多,但是胡虜兵應該比我們更多,尤其南邊,應該在一萬以上。只是我們的箭矢告罄了,老搬石頭總不是辦法,總不能到最後把房子也拆了。如今我們只有一萬四千兵力,不可再折損。明日不要再那般逞勇,吩咐下去,趕制一萬支大火把。”
楊廷沉吟一會,眼前一亮。
“咱們這邊整天節衣縮食不好過,他們也未必好過的了。去年冬天沒讓他們占到便宜,鞑子也攢不了多少糧食,夠他們受的。”蘇先生撫撫胡須,卻見兩鬓的華發斑白,再加上這幾日裏勞頓,面容更加憔悴了幾分。
楊廷心下慚愧,輕聲道:“先生,是我拖累您了。就算此番能夠回京,您也難免受牽連,要跟着我受罰。”
蘇先生擺擺手,笑道:“年輕人想那麽多幹什麽,我這個老頭子都不擔心。別說拖累,你我相交一場,何必在乎許多。”
楊廷還想再說什麽,蘇先生拍拍他的肩膀,說是不早了,讓他好好休息。
楊廷無奈一笑,起身送蘇先生回房。
第二日天還不明,軍中就忙碌起來,各路軍都分派下任務,在一個時辰之內趕制出一萬只大火把,頭上都澆了厚厚的油,還有百姓把自家吃的菜油都主動捐出來。
蒼羊角的號角聲又吹響起來,擂擂戰鼓聲聲。血跡斑斑的城頭上忽然冒出萬千火把,熊熊的火勢在城頭蔓延,胡虜兵們一個個望着城頭犯傻,不知該從何處爬起。
有的胡虜兵還沒爬到一半,上邊梯子就着起火,有的好不容易爬上去,火把一掃,頓時又狼狽地跌下去。有勇猛的胡兵揮着長刀砍斷火把,還沒等慶幸就看到一支冰冷長矛直攅進自己心窩,撲地噴出一口鮮血英勇就義了。
勒川王子狠狠拍一把坐下馬駒,白馬微一受驚頓時揚起蹄子焦躁不安起來。
勒川冷哼一聲,想不到楊廷竟然會用這般耍賴的打法,倒真是小觑了他。
他緊皺着眉頭,心下暗暗思量着。眼下楊廷他們已無多少兵力,卻只是靠着堅固的城池在死撐。最擔心的是他們的守城弩,草原上造不出那麽精細的東西,每每總是他們胡虜兵最害怕的。只是現下的攻城陣勢足有近三萬人,都是近距離進攻,守城弩根本發揮不出威力,而且守城弩造價昂貴,箭矢亦是精鋼打造的昂貴材料,所以輕易不會使用,因此他們也不怎麽擔心。
正在他凝眉思索的時候,南邊突然嗖地升起一記紫色信號彈,在天邊微微冒了縷白煙,又很快地消失不見了。
怎麽是紫色信號彈?不是約好的紅色嗎?
勒川正詫異間,天邊又是一記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
正在爬梯子的胡虜兵們、拿着火把守城牆的季國士兵們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仰着頭看看等會是不是還會有個綠色的飛上來。
等了半天沒啥反應,估計是沒戲了,于是大夥又接着該幹嘛幹嘛。
胡虜兵們爬了大半天的梯子,都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正準備再使把力,忽然間收兵的號角響起。這是怎麽個情況?不打了嗎?一個個胡虜大兵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群一群又退回去。
季文泰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看着遠處的天邊,心下微微松了口氣,文熙,臭小子,好樣的!
回頭看看整裝待發,精神抖擻的将士們,他沉聲道:“兄弟們,跟我沖!”
鞭梢一響,兩萬人馬高呼着,一如洶湧的洪流一般向葫蘆牙敵軍大營沖去。
正在午間休息的赫奇大将軍聽到彙報時一陣惱怒,不知道對方怎麽突然發起瘋,一腳踹翻前來報告的小兵,抄手拿起冷月彎刀就沖出去。
“人呢?都他老子的趕快給我集合!”赫奇将軍看着慌亂的陣營裏士兵亂竄,不由得暴怒。
拿着兵器剛奔出營帳的千夫長還未來得及開口罵出一連串流暢的草原胡虜圖語,就被一把雪亮的長刀抹斷脖子。驚惶失措的胡虜兵到處奔竄,聽到大将軍發火更是膽顫心驚,不知道是該先去牽馬還是先擺陣型。
彼時他們還不知道,所有千夫長百夫長都已經悄悄英勇就義,一把紫色信號彈變成了他們最後的催命符。而等到慌亂的士兵們發現他們的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