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從那天開始林西顧他爸到哪兒都要帶着厍潇,林西顧要是不跟着一起去公司的話他白天基本見不到人。眼看着過年了,人家都歡歡喜喜準備過年,林西顧天天找不着人。他爸也沒讓厍潇去哪個崗做實習生什麽的,就是放身邊帶着,臨時有什麽事兒臨時說,出去跟人介紹都是我幹兒子。
林西顧還問他:“那你給不給我們開工資啊?我們雙學位碩士,林總。物理就不說了你也用不上,我們這可是金融和法學雙碩士的腦子。”
他爸看了他一眼,哼笑一聲:“本兒拿來我看看。”
“沒本兒,”林西顧耍賴笑着,“我們有腦子,要本兒幹什麽。”
“那我不認,我只認本兒。”他爸笑着說。
“不認不給你用。”林西顧從厍潇旁邊走過,順手摸了他胳膊一把。
厍潇沒有碩士畢業證,就連本科也都是監獄自考的,不過這無所謂,年後成績估計就出了,到時候我們也是正經的碩士。林西顧坐在厍潇旁邊,對他笑了下。厍潇眼神溫和,也回他一個淺淺的笑。
厍潇讓他爸天天帶着走,林西顧就只能自己去處理年前那些啰嗦的事兒。該去串門送東西的他得按個去,厍潇家他也去了好多次,送了好些東西。有一次林西顧開車把厍潇媽媽送到了他姥姥家,他幫着把東西都搬進電梯就走了。來回好幾個小時這他挺樂意的,但是上樓坐坐那不可能。
林西顧從來沒去過,也沒打算去。他不怪厍潇媽媽,但是這一家人他不可能心裏沒有責怪和怨恨,那不現實,沒那麽聖母心。厍潇媽媽的悲慘說到底源自于他們,厍潇和他媽媽一直在地獄裏掙紮,他們努力過嗎?的确力量薄弱,但是用一對母子的人生來換你們一家的安寧,這太不磊落了。
林西顧不是記仇的人,平時也很大方不會小心眼,但在厍潇的事情上他不可能不計較。他曾經因為絕望連整個世界都怨恨,心裏又怎麽可能不埋怨這懦弱的一家。
厍潇以前的痛苦和掙紮他一天都沒忘過,高三那年的冬天怎麽那麽冷。
林西顧媽媽和他視頻的時候還提到過這事兒,問他有沒有去過厍潇家。林西顧說:“我經常去啊,我跟阿姨很熟的。”
他媽媽紀瓊在視頻裏問:“那你們今年在哪兒過年?跟你爸回奶奶家?”
林西顧想了想,搖頭說:“不了,我們倆自己過。”
“他也不回家?”紀瓊問。
“不回了吧。”林西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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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私心裏是不想讓厍潇回的,這是他和厍潇一起過的第一個年,肯定不會分開。林西顧其實性格也變了不少,沒有以前好了,也會覺得很多事兒很煩。厍潇姥姥舅舅他們林西顧根本不想看,更別提和他們一起過年。但他這邊不管是姥姥家還是奶奶家,人都太多了,這一大家子人,他怕厍潇不适應。
林西顧跟他媽媽說:“前天我去姥姥家看過啦,送了點東西過去。我大概每周都去一次,姥爺姥姥身體特別棒,你不用擔心。”
“嗯,我知道。”紀瓊太電話那頭嘆了口氣,無奈地笑了下,“厍潇家那邊你還是看他自己意思,他第一年回來,要是想回家的話你也別太有意見。你倆都二十多不是小孩兒了,該懂事兒的時候得懂點事兒。”
林西顧當時心裏想,他怎麽可能想回家不跟我在一起。他挑眉笑着問:“我還不懂事兒嗎?”
紀瓊笑着看他:“我兒子那必須最懂事兒了。”
那天晚上林西顧趴在旁邊小聲問着:“厍潇,你想在哪兒過年啊?”
厍潇剛洗完澡,耳朵下面有幾滴沒擦幹的水珠,有一滴就挂在他那顆小紅痣上。他自己沒注意,看着林西顧說:“跟你一起。”
林西顧笑起來,伸手搓了下厍潇的耳朵,擦掉他耳垂上挂的水珠,問:“那就我們倆過吧,只有咱們倆,行嗎?”
厍潇點頭:“好。”
林西顧用臉蹭了蹭他胳膊,無聲地撒個嬌。
這個冬天林西顧過得跟做夢似的,腳踩不着實地,但他能确定的是每一天他都很滿足,很開心。現在這種生活是他以前不敢奢望的,做夢都不敢這麽想,怕醒來太難熬。
但現在他每天都在這麽過着,厍潇真真正正的存在在他身邊,他們馬上要一起過一個新年。這個新年對厍潇和林西顧都有着特殊的意義,這是對一段迷茫而痛苦的那段過往的一個終結。他們的所有掙紮、混亂和求而不得,都結束在這一年。邁過去之後,一切都是新開始。
明明就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但生活也還是有點小瑕疵。這麽說是因為最近林西顧發現自己狀态不太好,白天總是很困,覺得乏,也沒什麽精神。不知道具體是從哪天開始的,反正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開始失眠了。
不過他這幾年冬天本來也一直不太好,一到了冬天精神就很差,不吃藥幾乎是沒辦法睡覺的,天氣暖和之後會好很多。厍潇回來之後他一直很穩定,一切正常,很久沒有複發過了,他還以為這個冬天應該沒事兒了。不知道這次是複發了還是就這幾天沒休息好,但林西顧也沒太放在心上,沒怎麽當回事兒。
畢竟該焦慮和擔心的事情已經不存在了,就算是有了波動也沒什麽,都會過去的。
好在這段時間厍潇天天被他爸帶着出去,他們倆白天不在一起,不然林西顧怕厍潇會看出什麽。厍潇不愛說話,但其實他內心很細膩,很多東西都放在心裏不說。他很怕厍潇會發現自己的問題,尤其在李芭蕾已經把這些都告訴了他之後。
這天他被導師叫去家裏吃飯,肖導一直很喜歡他,他也經常過去蹭飯。林西顧拿着提前準備好的茶,本來決定要開車去的,但是坐進車裏之後很半天都沒打火,駕駛座上坐了會兒,最後還是沒開,打車過去了。
林西顧坐在出租車後座上,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抽個時間還是得找金大夫聊聊,只是精神差的話他還能熬一下,剛才那陣突然的心悸讓林西顧有點無奈。慌倒是不慌,也不怕,就是感覺有點無力。眼看着過年了,也都挺好的,他這兒怎麽還折騰上了。
厍潇和他爸回來的時候屋裏沒開燈,也沒什麽聲音。林西顧他爸開了燈,“人哪兒去了?沒在家?”
厍潇換了鞋往卧室走,說:“在吧,鞋在。”
林西顧的确在,他從導師家回來就睡了,路上就覺得特別累,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厍潇看見的就是林西顧躺在床上睡得很沉,連衣服都沒換,外褲甚至都還穿着。他挑起眉走過去,彎下身盯着林西顧的臉,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
“睡了啊?”林西顧他爸在門口看了眼,“這點兒睡的是什麽覺。”
說完他伸手把燈開了,跟厍潇說:“叫起來,小崽子晚上還睡不睡了。”
燈一開林西顧就醒了,他擡起胳膊壓在眼睛上擋着光,眼睛一時間不能适應光線,皺着眉。
厍潇碰了碰他的臉,低聲問:“不舒服?”
林西顧聽見他的聲音就覺得挺舒服了,放下胳膊,眯着眼睛對厍潇笑着:“沒有,就是困了,可能中午喝了點酒的關系。”
他剛醒聲音還有點啞,笑着的樣子也特別乖,厍潇俯下身親了親他。
林西顧往門口看了一眼,見他爸沒在門口了,于是胳膊一圈就抱住厍潇,在他臉上貼了貼。厍潇就着勁兒把他拉起來,在他後背上來回拍了拍。
林西顧下意識就想賣個乖,于是拖着嗓子小聲說:“還困……”
“那也不睡了。”厍潇摸摸他腦後,揉揉頭發,“起來吃點東西。”
其實林西顧吃不下什麽,一點胃口都沒有,中午吃的那點東西感覺還在胃裏沒消化,頂得慌。但他還是點頭,說:“好。”
晚上是打電話讓樓下餐廳送的餐,林西顧就吃了幾口面。他爸問:“中午喝酒了?”
“嗯,喝了點。”林西顧笑着說,“我老師非讓我嘗嘗他的酒,我能嘗出什麽啊,都一個味兒。”
他爸笑了聲,說他:“你那點量還敢嘗人酒?”
“我就抿了兩口。”林西顧放下筷子,拄着胳膊看他們吃,“太辣了,再多喝兩口我就回不來家了。”
“那你怎麽回來的?”他爸挑眉問。
林西顧說:“我打車去打車回的,放心吧,沒酒駕。”
也就是沒開車他才敢喝兩口,要開車他老師也不會讓他喝。厍潇時不時擡頭看看他,林西顧稍微有點心虛,只能每次都對厍潇笑一笑。他其實胃很不舒服,有點惡心。今天一整天下來很難受,這讓林西顧有些心煩。
不知道為什麽會反複,沒什麽直接動因,這讓他完全抓不到頭緒。或許僅僅是跟之前一樣,越到冬天就會嚴重一點。他不想讓周圍人擔心,以前身體狀況差的時候他就在自己那兒不見人,但現在他不能。他總不能躲開厍潇,他也沒想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