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第二日一大早,元楚照例是要去店鋪裏照看一圈的,元熹倒是高枕無憂地睡到了日上三竿,且又無人相擾,比在家中還要自在許多,待到元楚回得府中與一衆元府諸人用午飯之時,又聽其講起後日裏寧州少衆便要與軍營中勇士相較蹴鞠之技,她更是随即雀躍起來,直嚷嚷着到時定要尋個好位置觀瞧才是。

“侄小姐不必為此懸心,每回的蹴鞠賽咱們元府都少不了有座次在前面。”元二夫人這話多多少少透着了些淩人之氣。

“二伯母說的是真的?”

“傻孩子,那可是白花花的銀錢撒出去換來的。”元三夫人适時為着元熹說了個大概,元熹也就此才知,原來元府每每都會為着這蹴鞠賽盡些力的,想想也對,諸如修整鞠城的場地,搭置嶄新的蓬臺,哪一項不是要銀錢的?而這等出頭露臉之際,等閑的富戶自也是樂得将個小錢往外掏的。

“且今年還有着咱府上的女婿在其中,那銀子可更該多花些才是。”元二夫人眼皮兒一撩,直說給元楚聽呢。

“二娘多費心了,他倒是上不得場呢。”元楚只不鹹不淡地應了聲便罷。

“那就沒多大意思了,我這把老骨頭本還想着去瞧上一瞧,如此還是罷了。”

“姐姐既如此,我去了也沒意思,還是讓她們幾個孩子去玩吧。”元三夫人倒是與元二夫人一樣的心思,如此一來,元楚倒要與着元熹及弟妹幾個一道了,雖說她心內着實有些不喜卻也知身為長姐,确有照看好弟妹之責。

只是元熹如何會有她這般周到的心思,待到了蹴鞠賽那日便只顧着拉着堂姐一道瞧新鮮,把個元妍、元慧姐弟便都丢在了一邊。

也不怪乎元熹會瞧着處處有趣,此時節的寧州城內确是因着這蹴鞠賽熱鬧的緊,且不說那用之竟技的鞠城是如何的寬闊齊整,便是城周邊上各色叫賣也讓人覺得不枉來此一遭了。

原來因着有這蹴鞠賽事,半個寧州的人都會到鞠城處來打轉的緣故,由此那販賣之人自是不肯放過這樣好的時機,将着各色各樣的貨品均都擺了開去,其中除卻各式果品吃食外,尚有叫賣胭脂水粉、花枝團扇等女子之物,更甚至孩童所喜的捏面人之挑擔、轉風車之舉杆也不時的穿行其間,直引得大堆的孩童圍叫鬧吵,倒是只一個年下時節的氣氛相比得。

“堂姐,我真未想着會是這般的熱鬧。”元熹說話間瞧着賣花人籃中的那一支海棠花開的極是紅豔,便想着買來把玩。

“姑娘是自己戴還是送人?”賣花之人随口的一句搭讪倒讓元熹有些不明所以。

“我自己買來玩的,如何還會送與旁人。”

“還以為姑娘要為得勝的小公子們添彩呢,如此倒是老婆子多嘴了。”賣花之人這話更是讓元熹一頭霧水了。

“每場過後,得勝那隊諸人便會收得衆人相賀的花果等物,到時看着各人得的多少也是樂事一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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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楚這一說元熹始才明白,為何放眼看将過去,多數的賣花人所叫賣之鮮花均以紅色為多了。

“多少又有何意?”元熹不解。

元楚有些詭異地一笑,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傻瓜,若那得勝之人還未定親,多半在這場賽後家中的門檻便要被人踏破了。”

“還有這等事?”元熹訝然,随即又悟道,“怪道姐夫不得上場了,想是怕着堂姐你到時心裏不喜呢。”

元楚聽罷便是‘撲哧’一笑,“他自是想着上場的,只是這三日倒都排了他當值,試想他若敢違令不尊,家法軍法均饒不了他。”

元熹至此開始有些隐約同情起了未來姐夫的處境,想來他那個身為大營都尉的爹對他不肯有半點兒的優待便是了。

她兩個正在談笑間,忽就聽得那廂的鞠城處響起了開場的鑼鼓之聲,由此這方才還在四處散蕩的諸人均都三五成群地向着鞠城的看臺處湧去占位置了,而因着元府的便利,元熹自是随着堂姐一道到了看臺正面的偏右一處,而此時元慧與着元妍兩個帶着弟弟已然坐定多時了。

“與着太守大人坐到一處的便是寧州大營的都尉唐大人。”

元熹才一坐定元楚便悄悄地将着坐于不遠處唐铮的父親指給了她瞧,而她仔細地看了番方覺,他父子倒是生的頗為相像,唐铮的眉眼輪廓也都與他形似,只不過唐铮再怎樣總還是年少,舉止形容便少了許多唐大人那一派的穩重之狀。

“想來姐夫年紀大了也還會是個美男子。”元熹本是出自真心贊賞唐大人之語卻被元楚認為太過唐突,不單是嗔了她一眼,還将她的手臂擰的生疼。

“熹姐姐被蟲子咬了麽?”

元熹正待誇張地呼痛,挨坐在她身旁的元妍極是好奇地問将過來,她一時也不好太過玩笑,點了點頭,揉了兩下子便就一心看起了場中的比賽。

今日這鞠賽場中,兩隊人倒是着了玄、青兩色衣衫,看上去确是幹淨利落的緊,待到跑将起來更瞧着清楚明辨,只不過唯有那場內之人才知個中辛苦罷了。

寧州此時雖說還算得是暮春時節,不過未到午時便已然有些燥熱了,而今日裏又是個晴朗朗的好天氣,因而場中奔争搶奪那鞠球之人沒多少時候便就汗流浃背了。

“今日裏比的倒是精彩,這眼看着時辰都快過半了還未進得了一個。”

雙方的場上之人這會兒到了歇息用水之時,元楚與着元熹幾個也便閑話起來。

“熹姐姐覺着場中之人哪一個技藝高超?”元妍雖說才十四歲的年紀,可那顧盼之間卻已然有了懷春少女的些許情态,相比之下,比她稍長的元慧倒顯得木讷了許多似的,只看顧着玩性大起的弟弟,不許他同着一衆渾小子奔來跑去,免得同他們一般的上得了高樹去有個閃失便不好了,而元家的這個男丁倒也還聽三姐的話,雖說眼中着實羨慕那些可随意爬上高樹得看場上鞠賽的孩童,卻也還算老實地與她坐在一處。

“還未分出高下來,都差不多。”元熹随口應了一句,又将着方才買來的幹果子分給了堂弟一些解悶。

“那你這手裏的海棠花要送于哪個呢?”

元妍這一問元熹才想起自已手中的海棠來,由此稍一思量便就将其插到了自己的發間,這下子整個人倒平添了不少的媚色,當真算得上人比花嬌了,而恰在此時,場中的賽事卻緊接着再次比将起來,而那鞠球不知是于拼搶中被着誰人大力的一個蹴踢,竟直向着她幾個的方向飛将過來,元楚平日裏本就是個不大好動的,此時自是單知歪了身子閃避,而元妍就只發得出一聲嬌呼,元熹仗着自己在家中向來是個好玩的,身手還算着靈活,因此便輕快的上前就着那鞠球的來勢用着右腳的內側将其穩穩地接了,而後便再是玉腿輕擡,腳上猛一用力,将其遠遠地踢還了回去。

元熹本就生的身姿曼妙,今日裏穿着的衣飾又頗為光豔,因此上一旦動作起來便煞是好看,而這鞠場中此時俱是熱血萬丈的青年男子,見得此種情景便不由得轟然喊出一聲‘好’來,也不知是為着她方才那坦然的舉止還是為着斯人鮮媚的顏色。

“姑娘頭上的花漂亮的緊,若是我隊勝了可否摘下來相送?”

場上喊話的這一位膽大男兒卻是寧州營中的兵士,只不過緊跟着的卻是一溜兒的哄聲,直叫嚷着此人太過自不量力雲雲,而這自然便是他方的對手,寧州城內的少衆不服氣了。

“你隊若勝了自然相送。”元熹倒是一派天真爛漫,大大方方地喊過去應承了。

場內因着這一節氣氛陡然間倒更為熱鬧了,而随之而來的拼搶則更為激烈,待到上半時結束之時,兩隊倒是不分勝負,各進了對方鞠室內一個球,只是代價卻也着實不小,雙方的隊員推撞之時各有誤傷,需得換上三兩個新人繼續才行。

“未料到熹姐姐的花這般惹人愛,瞧他們那些人拼的倒是有些不顧性命了似的。”

元妍說這話時面上的神色着實令元熹不喜,只是她尚未答言,一旁的元楚便已然開了腔。

“不過都是一時的意氣,為着贏這個彩頭罷了,不單是這蹴鞠,便是比些旁的怕也多半會是如此。”

“還是堂姐明白。”元熹與其會心地一笑。

“這點兒道理若還不能明白,我可不是白活了這麽大年紀了麽?”元楚這話随即讓元妍沒了聲音,接下來幾個人倒是安安靜靜地看起了随後場中的比賽。而這一看倒看着了個尚算熟識之人。

原來寧州營中此時共換了三個新人上場,而其中一個便是蕭維,先時元熹還未理會,還是元楚有意提醒她仔細觀瞧方才認得出來,那一身的玄色衣裳倒将他映襯得更為俊逸了,只是奔跑拼搶間少不得有與人扭蹭拉扯,整個人由此便多了幾分少見的悍然。

其實蕭維這次上場本不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已然在場下陪練多時,而昨日裏就恰逢與他一道練習之人求勝心切腳踝扭傷,待到了今日偏又有人傷及小腿,沒奈何他這備選之人便只能硬着頭皮上了場,好在全隊平日裏訓練有素,配合起來毫不含糊,再加之對手求勝心切失了穩妥,因此上這一日的蹴鞠賽還真就險險地勝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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