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威猛先生的頭像是個狗頭,灰突突的巨醜,一雙狗眼并着倆鼻孔一塊瞅着屏幕。

——從楊炯的角度來看,他覺得那死醜的狗頭在嘲笑自己。

可是這人看着很陌生。楊炯的這個大號主要是用來加五湖四海用得着用不着的各路人馬得,他一向秉着多條朋友多條路的原則,逮着機會就跟人交換微信名片,現在微信好友幾百個,大部分為了好認都有備注,像威猛先生這樣連備注都沒有看着也不眼熟的并不多。

楊炯心裏覺得這人忒嘴欠,又想着連備注都沒有,一會兒點進去看看你是誰,認不出來立馬拉黑你。

可是一點進去,他就懵了。

最新一條朋友圈:爛片!

楊炯:“……”那評價鏈接是最近上映的一部喜劇,裏面有他同公司的小鮮肉。

17/2月 ——【狗頭圖片】

14/2月——好好看,這狗頭有魔力。【狗頭圖片】

7/2月——靜下心來,年輕人。好好看着這個狗頭,你會發現他有神奇的魔力,比如我,透過他既能看見你們,也能看見我自己。

楊炯:“……”這個是逗逼還是個神經病啊。

又往前翻,好在沒狗頭了,卻又都是各種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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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前……

31/12月 醒醒吧,垃圾——【國産影片的崛起之路】……

25/12月看,我最帥

楊炯一個激靈,忙把照片點大了看——照片上是四個笑盈盈的小姑娘,穿着白大褂帶着燕尾帽,四個人手拉手,伸高胳膊比了一個心。不遠處一個男醫生正好被框在那顆心裏,偏着頭斜着眼,看着不爽極了……

楊炯瞪眼:“!!!”

傅惟演?!

楊炯被震驚地一口氣沒喘勻,把自己嗆地好一陣咳嗽。

他頓時明白了為什麽傅惟演上來就問他是不是把自己屏蔽了,人家現在當醫生當得好好的,楊炯卻問人是不是換工作了。

楊炯愣了好一會兒神,原本拉黑的念頭只得作罷,又想着正好還要還衣服,索性厚着臉皮,跳過了娘炮是誰的那句話,給人回複道:“傅醫生好,睡了嗎?正想着問您呢,衣服我已經送幹洗店了,後天就能取。請問您哪天方便,說個地址我給您送過去。”

他發完之後松了口氣,又琢磨着自己今天打一車,路費花四十,幹洗費花了七十,最後還欠了這醫生一個人情,醫生人好也就罷了,偏偏是個事兒多矯情難伺候的,看不慣自己公司拍的電影,還說自己是娘炮……

楊炯忍不住想,等送完衣服趕緊把這人删了,自個兒哪娘了?國産片哪兒爛了?哼,竟拿着外國鬼子當爸爸。

他琢磨了一下,又覺得這醜霍霍的狗頭辣眼睛,見傅惟演沒回複,幹脆又留言道:“您什麽時候方便,把時間地點留言給我就行,我先去忙了。”

然而這回對話框上立馬就有回複了。

微信提示: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楊炯:“??”

傅惟演把他拉黑了?!把他拉黑了??為什麽啊?

因為他的幾個小視頻不好看?

還是沒認出他是誰?

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楊炯有些懵逼,拉黑了連添加好友都沒法發。他對着對話框發了會愣,越想越氣,簡直要肚子疼。

——

桌上的外賣已經冷掉了。

傅惟演看了眼,還是沒胃口吃,他不愛吃外面做的東西,尤其是醫院附近的,因為平時人流不斷,所以大餐小店都秉承了暴利多銷,不宰你一下不舒服的原則,用豬油,加味精。反倒是醫院的食堂能好點,但是也就是健康點,口味不能講究。

為此傅海林跟他商量過,要不要給他請個保姆啊,要不要給他介紹個會做飯的女孩子啊,到時候他主外媳婦主內,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小日子多舒服。

傅惟演對此嗤之以鼻,可是在醫院上班久了,見多了生死無常,朝不保夕,又看身邊成家立業的同事,每每下班的時候跟媳婦兒要求今天吃什麽菜明天要喝什麽湯,他回去卻只有冷鍋冷竈……又不免有些羨慕。

用孫牧的話說就是,到了年紀了,開始戀家了。

可是這家哪是說成就能成的,他這工作天天朝五晚九沒個定數,忙起來顧不上休息,見得最多的不是同事就是病人……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毛病多,眼光又高,一般的他看不上,他看上的人家也未必能瞧上他。

傅惟演想到這裏嘆了口氣,把冷透的盒飯放一邊,從抽屜裏拿了個小面包,邊吃邊祈禱今晚太平。

可是天不遂人願,面包拆開還沒來得及吃,值班護士就來了,告訴他急診接了一個患者,說自己食物中毒了。

傅惟演忙往急診室趕,又問症狀。等見了患者之後就愣了。

楊炯皺着眉白着臉,正趴那吐呢。

傅惟演:“……”

楊炯吐的差不多了,扭頭也看見了傅惟演,臉色有些微妙。

他今晚心裏想着事,做飯的時候四季豆沒熟透。晚上剛開始肚子疼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被傅惟演給氣的,後來開始上吐下瀉,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中毒了。

好在楊炯中毒症狀不算重,就是吃得太多,傅惟演讓護士給他口服生理鹽水催吐,又給了他甘露醇導瀉,楊炯好一陣折騰,大半夜的時候終于消停了,躺在了病床上安安靜靜地挂吊瓶。

期間傅惟演過來了兩次,但是都沒說話,瞅一眼就走了。

楊炯吐地顫顫巍巍,這會兒也不想跟人計較拉黑的事了,就覺得看見一熟人還挺溫暖的,忍不住問旁邊忙活的護士:“傅醫生幹嘛去了啊……”

小護士嘆了口氣:“剛來了個癫痫的病人,傅醫生過去看看了。”

楊炯哦了一聲,不明白癫痫是什麽科。

他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一會兒傅惟演會不會再過來,心裏有些好奇。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吊瓶已經輸完了,有人在給他拔針。楊炯愣了下,看那人帶着口罩,大半個臉被遮住,也沒認出是傅惟演,只小聲道:“辛苦你了。”

傅惟演回頭,冷眼瞅他了一下,又示意他用棉簽按着針眼。

楊炯被他那一下瞅地有些心虛,忙聽話按住,又見傅惟演把一旁的輸液巡視卡抽出來,然後把針頭插到輸液瓶裏。

東西三兩下就收拾完了,人卻站那沒走。楊炯詫異的擡眼去瞧,就見傅惟演皺着眉頭,随後一手抓着他的手,另只手把他放橫的棉簽給豎起來了。

“棉簽要豎着按,不能揉,至少要壓五分鐘。”傅惟演低聲囑咐他,說完卻不松手,只皺着眉道:“這麽涼……”

楊炯輸液的手早就冰得難受,他以前也打過吊瓶,一般都會自己給自己貼心地帶個暖水袋。但他今天來得急,大半夜得又不好意思給人護士添麻煩,于是便一直忍着沒吭聲。

楊炯小聲道:“一會兒我放肚子上暖和暖和就好了。”

傅惟演問他:“好些了?”

楊炯點點頭。

傅惟演有些嘲笑他:“早上想凍死,晚上想毒死,不就被人踹了嗎,就尋死覓活得。”

“我沒尋死,”楊炯辯解道:“我就是疏忽了而已。”

傅惟演顯然不信,敷衍他:“哦。”

楊炯輸液的左手慢慢暖和過來,被人抓住的地方突然就有些癢。他想撓撓,又貪戀對方幹燥溫暖的大手不想抽回來……最後忍不住輕輕蹭了蹭。好在傅惟演沒察覺。

楊炯自己倒是突然臉熱,撇開眼心虛了好一會兒。心虛完了,卻又想起了朋友圈的事情。

“傅醫生,”楊炯忍不住小聲問:“……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啊。”

這次傅惟演沒搭理他。

因為護士站有人過來敲門,急火火地通知道:“傅醫生,120車上來電話了……”

這一去就是一整晚,楊炯隔天痊愈出院,走的時候一問,傅惟演還在手術臺上。跟他說話的小護士很熱心,笑着問他:“你是傅醫生的朋友吧?”

楊炯眨了眨眼表示沒聽明白,小護士道:“昨晚傅醫生過去看了你好幾次,說你睡覺太不老實了,總踢被子。”

“……哦,謝謝。”楊炯應了一聲,又想起昨天傅惟演給自己暖手……他又感動又驚悚,心想,這确定是那個和導航儀對罵,把自己拉黑,又天天爛片垃圾挂在嘴上的傅惟演?

這個反差有些忒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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