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兩邊同事朋友加起來十來個人, 大部分都被孫牧給帶到了外面,楊炯匆匆跑去自己的卧室, 果然見傅惟演跟鬥雞似的掐着腰,把一個大高個給攔在外面了。

楊炯一看就愣了, 沖那人驚喜地打招呼道:“徐志?”

徐志就是他在車展上認識的那個攝影師, 雷鵬給他介紹說這人是許瑞雲的朋友, 如何如何優秀。三人又一塊喝了頓下午茶, 聊得挺開心。其實最開心的是徐志竟然看過楊炯演的電視劇,說裏面一場哭戲特別好特別棒,他至今都印象深刻。

楊炯當時怪不好意思的,平時一直盼着有人能說是自己的粉絲, 現在真有人當面誇他了,他卻只知道捂着臉傻笑。後來徐志又給他們看在車展上拍的照片, 其中兩張是楊炯和雷鵬的, 特別有質感,徐志說回去精修一下傳給他。

果然,徐志轉頭看見楊炯,笑意擋都擋不住, 揚了揚手裏的U盤道:“正好順道, 我就給你帶過來了,你可以連毛片一塊拷貝到電腦上。”

楊炯沒電腦, 正想轉頭問傅惟演借一下,誰知道後者頓時炸了,在一旁怒道:“什麽意思啊!怎麽連毛片都看上了?!”

楊炯被吓了一跳, 忙解釋道:“是照片!”

“你少糊弄我,”傅惟演很煩躁,指着徐志道:“剛他明明說的是毛片!毛片,你當我聾啊還是傻啊!”

楊炯不知道傅惟演撒什麽癔症,好好地竟然跟人徐志對上了。正好雷鵬朝這邊看,楊炯忙使了個眼色讓他過來幫忙照顧一下,随後朝着徐志笑笑,把傅惟演推進了卧室裏。

“你剛抽什麽風啊,”楊炯帶上門,壓低聲急道:“人家之前給我拍的照片,本來說只給精修的,今天這不是湊巧了嗎,所以把毛片一塊拷給我罷了。你剛幹什麽呢……”

“你說我幹什麽呢,”傅惟演理虧氣不虧,瞪着眼問:“他怎麽來了?還還還照片?你們倆什麽時候還擱一塊拍上照片了?”

“早就拍了啊,拍照片怎麽了?”楊炯讓他說得莫名其妙,詫異道:“你們倆認識?”

傅惟演哈了一聲,不屑地扭頭:“誰跟他認識。”

“……那你沒事找什麽事,你不是說讓我把認識的人都請來嗎?”楊炯愣了愣,也忍不住生氣了:“我請我朋友來做客,你就有意見是不是得先找我溝通一下?上來就沖我朋友發什麽火啊?”

“我什麽時候沖他發火了?”傅惟演看着他:“我就是不讓他進你卧室。”

“進卧室怎麽了啊?”

“你說怎麽了啊?他是你普通朋友嗎,還進你卧室。”傅惟演抹了把臉,看着他道:“今天好歹是我們新居溫鍋,我一個同學都沒請,就是煩他們說話不注意怕影響你心情。你怎麽就不能照顧下我了?這個,就這個徐志摩,結婚的時候他去一次還不夠,怎麽今天還上門了啊?”

楊炯聽得雲裏霧裏,糾正道:“……人家叫徐志。”

“……徐小白臉,”傅惟演氣哼哼道:“你讓他走!”

“……來都來了怎麽還往外攆啊……”楊炯還是不明白,皺着眉問:“婚禮的時候他去過嗎?我怎麽不知道?他……”他一邊說着一邊回想傅惟演提過的攝影師,腦子裏突然有個念頭一閃,想起來一個人。

傅惟演:“……”

楊炯指了指門外,難以置信:“……他就是你說的那個,雷鵬要介紹給我的攝影師?!”

——傅惟演之前說他,雷鵬要給你介紹個攝影師,還帶婚禮上去了,長得還沒我好看巴拉巴拉……

楊炯頓了頓,一時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震驚,道:“我不知道這事啊,我們就是偶遇所以認識了一下而已。再說了……”徐志長得挺好看,除了太瘦了一點也不比傅惟演差啊。

傅惟演冷笑一聲,盯着他問:“再說什麽啊?你是不是要說他長得比我好看,個兒還比我高?”

楊炯心想你這不挺明白的嗎。可是這話他也就在心裏吐槽吐槽,現在傅惟演一臉憋屈又憤怒的樣兒跟個小炮彈似的,一言不合就要炸。更何況要真是相親對象,他帶到家裏來的确不好。

“……哪能啊,我是說再說了人家可能壓根兒就沒不知道這回事呢。”楊炯安撫他,又道:“外面還有你同事呢,這麽多人高高興興的來吃個飯,你不能為了這麽點事就吊臉子吧。”又拿吃的哄他:“今晚人多菜也多,肉得腌一下,丸子還沒炸……再折騰折騰一會兒就吃不上了。”

傅惟演:“……”

楊炯好說歹說,保證了外面的不是奸夫,又保證了自己沒有對人非分之想,傅惟演這才正常了點。楊炯忙去繼續做飯,見徐志坐那聊天,趁着傅惟演還沒出來,忙悄聲跟人道歉道:“剛剛不好意思,一點小誤會,你別跟他介意。”

徐志倒是挺大方,看樣一點都不介意,只是好奇地問他:“是不是我不小心犯什麽忌諱了?”

楊炯随口胡謅道:“沒什麽,他這人自戀,見不得別人比他高。”

徐志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其實他和傅惟演的個頭差不多,只是傅惟演前陣子推了個平頭,徐志留的中分支棱着一頂,就高出了兩厘米。楊炯和完稀泥忙做飯,又是炒菜又是做湯,忙一會兒貼着耳朵聽聽外面,好歹一片太平。

倒是期間不時有人過來廚房問要不要打下手,徐志也來過一次,卻是進來洗水果,走的時候還順道塞了一個牛奶草莓給楊炯。楊炯雙手都沾着面,一時間沒法去接,對方随手就給他塞到了嘴裏。

牛奶草莓又香又甜,就是老讓人覺得哪裏不對勁。楊炯想了想,從門縫裏往外看,果然見傅惟演站在卧室拐角處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門縫也就指甲蓋那麽寬,他覺得傅惟演應該沒看到,可是要吃的時候卻又覺得心虛,心想那娘娘事多,別一不小心把這後宮給掀了。他猶豫了一下,幹脆又把叼着的草莓給放案板上了。

晚飯人多,楊炯整了八菜一湯,素炒的幾樣紅燒的兩樣,辣的不辣的都有,算是照顧到了所有人的口味。傅惟演招呼着人把他的實木大書桌給挪到了廳裏,幾個人搬凳子挪沙發,倒是剛剛擠開。楊炯原本看人多打算先不過去吃飯,把盤子擺好後就要回廚房看着炖鍋的,誰知道傅惟演愣是往一旁擠了擠,給他留了快巴掌大的地方。

楊炯不坐,傅惟演就揚眉道:“大家都等着呢,你辛苦半天了,不落座別人怎麽吃。”

“別人”本來沒覺得什麽,他這麽一說頓時都不好意思坐了,紛紛站起來。傅惟演又拍了拍自己的腿道:“不用怕擠,你就坐我腿上。”

這裏面知道他倆形婚的只有孫牧和雷鵬,孫牧一臉淡然地低頭,倒是雷鵬愣住,眼神在他們之間來回看了兩遭。客人們自然起哄的起哄,拉人的拉人,楊炯一臉便秘地被旁邊一人給按到了傅惟演左腿上,再一轉身,幾乎要被人攬進懷裏。

這頓飯吃得相當煎熬,後來有人有事先告辭,楊炯卻也沒機會坐回正常座上——傅惟演演戲上了瘾,一手扶着他的腰,不光拉着他坐自己腿上,還時不時地給夾個菜。

楊炯有點嫌棄他不換筷子,覺得沾着口水的菜有點惡心,卻又不得不裝裝樣子吃幾口。

晚上七點的時候來溫鍋的人紛紛結伴離開,楊炯累得腰酸,又去收拾今天大家送的禮物。這裏面紅酒和擺件居多,還有四件套和兩捧鮮花。傅惟演嫌棄人家的擺件不好看,跟家裏不搭,自己不收拾,也不讓楊炯往外擺。楊炯翻了下,果然見那個禮物的卡片上署名是徐志。

他之前的時候為了面子還能忍,這會兒卻覺得煩透了,站那道:“這種活動一次就夠了,以後再也別辦了。”

傅惟演也在那附和:“對,再也別辦了。”

楊炯:“……”

傅惟演先不爽道:“你今晚是不是嫌棄我口水髒啊,我給你夾菜你都不吃,怎麽那個徐志給你夾菜你就吃了?”

“你有毛病吧?你那書桌長的跟要開會似的,一半的菜我都夠不着。再說雷鵬他們不也給我夾了嗎?”楊炯轉過身看着他,簡直無語,“還沒說你呢,你也知道自己口水不衛生,別人都用公筷,就你用自己筷子。”

傅惟演還不樂意了,問他:“兩口子吃飯親一點不應該嗎?”

“誰跟你兩口子啊?!”楊炯震驚了:“你入戲了還是故意埋汰我,不是說好的結個婚領個證,婚後各玩各的互不幹擾嗎?”

他說到這又想起徐志那茬,語氣不善道:“還有徐志那事,你今天過分了啊!退一萬步講,就是我真的跟人有點啥那也很正常,二十好幾的人沒精神需求還有生理需求呢,我看我們是不是得統一一下三觀和标準,總不能跟你結個婚我還得當和尚吧?”

他一激動語速就快,聲音也高。傅惟演佝個身子窩沙發上不說話,半天後才道:“你動靜這麽大幹嘛……”

楊炯:“……”

傅惟演情緒低落下去,低下頭,又道:“我要回屋睡覺了,明天還得上班,你也早點睡吧。”

楊炯看他那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卻又很難真的發怒,幹脆皺皺眉,把傅惟演不要的擺件拿自己屋裏了。他把東西擱窗臺上,轉身鋪床,又換上睡衣。忙活半天了,才想起外面有兩束花還沒收拾。

楊炯又起來,從自己屋裏找了個瓶子,推門出去,卻見傅惟演還在客廳裏。

客廳的燈光還亮着,剛剛楊炯生氣回房,一桌子的盤碗盆碟都沒收拾,胡亂地堆在那個大書桌上。好好的客廳被折騰的一團糟,傅惟演自己窩在沙發裏,像是戰場上的遺留人員。

楊炯看他蔫蔫兒的,心裏的火氣消了一半,心想這人明明身高馬大,怎麽犯起混來就跟個孩子似的可恨又可憐,最惱人的是他還長了一張男女通吃的臉,別人憂郁狀是矯情,這人明知道矯情卻也叫人心疼。

楊炯暗罵自己一聲沒出息,過去收拾餐桌,看傅惟演還是不動彈,沒忍住,問他:“你不是說回屋嗎?怎麽還不走?”又道:“這活兒也不能我一個人幹啊,你不知道起來幫忙收拾下盤子?”

“你放那呗,”傅惟演擡頭看他一眼,委屈巴拉地,“……我腿麻了……”

傅惟演的腿是真麻了。楊炯坐他腿上吃飯的時候剛開始還是假坐,自己紮着馬步分擔着重量。但是後來馬步紮不住了,又吃又喝……所以就是實打實地坐着了。

楊炯過去幫他一塊捏了會兒。傅惟演的大腿很結實,楊炯坐上去的時候沒覺得,這會兒幫他放松才發現。他愣了下,也想調和下氣氛,就問傅惟演:“你還鍛煉啊?”

傅惟演嗯了一聲。

楊炯沒發現他有去健身房,更覺詫異,“你什麽時候鍛煉的?這大腿肌肉很可以啊。”

“我抽空就練練,要不然身體吃不消。”傅惟演想了想,道:“你也可以看看,在書架上,有兩本桑博的,還有本《囚徒健身》。”

楊炯也有點肌肉,但是是為了好看的,跟這種實用性的不一樣。他擺擺手:“我不愛看書,上學的時候學習就不好,現在看更容易睡覺。”

傅惟演卻道:“我知道你不愛看,所以給你買的書都是精簡的必讀書。”他說到這一停,頓時有些委屈:“我跟你同住是真的實打實為你考慮,想和你好好過日子的,還幫你規劃以後。可是你倒好,剛住進來第一天就琢磨着要找人解決需要,你對我一點都不好。”

“……”楊炯冷不防他提這個,頓了下反駁道:“飯是誰做的?”

“……飯是你做的,你對我也不好。”傅惟演自己按了按,覺得腿好了,起來拖拉着走了兩步,又伸手去收拾碗筷道:“你看,髒活累活不都是我的嗎。”

楊炯:“……”

楊炯以前覺得雷鵬關于婚姻的總結邏輯不通,現在卻突然就理解了 ——有時候你還真不能講道理,你跟他說他脾氣不好,他跟你說晚飯做鹹了給氣的,你跟他說你能你上我不伺候了,他跟你扯我一直上了啊我努力上着刷鍋洗碗打掃衛生……吵個架講個理,一不小心就越跑越偏了,等你回過神的時候再想,一開始是說什麽來着?

哪能想的起來,早給忘了。

傅惟演一瘸一拐的把碗筷堆到了洗手池裏,又把剩菜多的兩個單獨放在了料理臺上。楊炯在後面收拾,餘光瞥見了,對他道:“過夜菜不好,一塊都倒了吧,明天我上班前給你做好新的。”

傅惟演嘴角頓時往上撇,又問他:“你們還要上班啊?”

楊炯看他一眼,有些無奈道:“不為了上班我幹嘛跟你結這個婚。”

——

楊炯去東北回來的時候買了幾樣人參給趙銘送了過去。他結婚的時候也給過趙銘喜帖,趙銘沒給紅包,楊炯還倒貼了一份伴手禮,無非就是表明自己是真結婚了,當初劉制片那事并不是糊弄瞎掰。

但是即便這樣,楊炯仍不确定自己還能不能跟公司續約。他心裏忐忑,再想想自己的以後,更覺得迷茫——二十幾歲的年紀,別人都是職場新秀,前途廣闊不可限量。他卻早已經入行多年,磨成了這個行業的老油子,沒人捧沒機遇,長相好看但沒特點,哪哪都是中規中矩,哪哪都跟跟普通人沒兩樣……他其實挺羨慕身邊的人,無論是江志宏還是傅惟演都是有一技之長的,人家靠本事吃飯,自己卻一直在靠臉。

楊炯到公司的時候時候還早,趙銘還沒來,其他各部門的也剛陸續上班報道。他也沒別的地方可去,幹脆等在了辦公室外面。十點來鐘的時候趙銘才回來,身後跟着一個新招的演員助理,他低頭叮囑小助理片場的注意事項,餘光瞥見了楊炯,一挑眉,理所當然道:“剩下的讓楊炯教你吧,他在這行挺久了,有經驗。”

小助理戰戰兢兢,轉頭看到楊炯頓時松了口氣,喊了聲“師兄”。

楊炯心裏不舒服,覺得趙銘從說話到表情都怪怪的,可是又怕自己多想,只能勉強笑笑。等趙銘進了辦公室,他便挑自己能想到的東西一五一十的都跟小助理說了。

這助理是個年輕的小姑娘,但是人挺機靈,剛開始還以為楊炯也是個助理,等到後面才明白他是個演員。小助理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撓撓頭,跟楊炯解釋道:“那我是不是得叫你楊老師?”

片場裏管誰都叫老師,只是楊炯每次都是當龍套,沒怎麽被人這麽稱呼過,他也不習慣,笑道,“不用了,叫師兄也行。”他覺得這小姑娘年紀小,想了想又囑咐道:“片場其實很亂,人又多又雜,你一個女孩子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到時候不要亂跑,晚上也盡量不要單獨外出。”

小助理頓時笑開,使勁點頭道:“嗯嗯,我會注意的。”她嘴甜,又眨巴着眼誇道:“楊哥你脾氣真好,做你的助理一定要幸福死了。”

“……我沒助理,我能有工作就不錯了。”楊炯笑笑,“再說助理這工作很累很辛苦,跟你們想象的可能不大一樣。”

“我知道的,但是只要能讓我跟在我們喬喬身邊,吃多少苦我都願意,”小助理道:“我這次還是讓我爸給托了關系才進來的,現在不能跟着喬喬,好歹是一個公司啦,以後我要努力,說不定等做好了就可以轉到喬喬那了。”

喬喬是跟楊炯同公司的藝人,選秀出身,自帶粉絲和流量,就是粉絲普遍年齡偏低,沖動易怒,天生帶着腦殘的标簽。楊炯很早前還見過粉絲圍堵的盛況,當時他來公司結賬,到樓下的時候忽然聽到一群哭喊,扭頭就見喬喬被人護着匆匆從一輛車裏出來三兩步跑進了公司的大樓。

楊炯那會兒見識低,還以為這是公司請來的群演,心想着演技也太浮誇了,哭爹喊娘地要幹嘛,後來才知道人家是真粉絲。楊炯沒追過星也沒被人追過,不知道這種甘願付出不求回報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但是每次看到別人的粉絲探班或接機,他又是打心底裏羨慕,比人家當事人都感動。

中午時分趙銘的辦公室才開了道縫,小助理中途早被人叫走了,楊炯心裏着急,忙趁着趙銘出來前擠了進去。

趙銘看了他一眼,詫異道:“你怎麽還沒走?”

楊炯忙笑道:“趙哥,我這不是一直在等你嗎。”他說完也不兜圈子,頓了頓直接道:“趙哥,我那合同簽的是幾年來着?是不是快到期了。”

趙銘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是啊,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今年了。”他說完把手機收起來,看着楊炯說:“你該不會已經找到新東家了吧?行啊,小子,怪不得不把你趙哥當回事了……”

楊炯一愣,忙道:“趙哥你可別吓唬我了,我這陣子忙婚禮的事正焦頭爛額的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那位是個醫生……”他說道這裏突然一愣,頓時明白自己哪裏得罪趙銘了。之前趙銘找他給小舅子安排床位,他不想給傅惟演招惹麻煩所以給回絕了。

趙銘的确是因為這事對他有意見,他當時一聽楊炯的對象是個醫生,頓時跟老婆和小舅子打了保票,說找熟人給安排個病房。誰知道電話打給楊炯了,那邊卻支吾着給他回絕了。趙銘面子被人給抹了,心裏就覺得楊炯對他的尊敬和順從都是裝的,送東西有什麽用啊,不就幾個錢嗎,楊炯一年那點分成加上多少東西也白搭,誰又不缺那三瓜倆棗的。

他笑了笑,眼皮也沒擡,道:“醫生怎麽了,不是挺掙錢嗎?”

誰知道楊炯卻突然不吭聲了,他擡眼看過去,就見楊炯低下頭,低聲道:“是……所以人家瞧不上我。”

趙銘懷疑地扭頭看他一眼。

楊炯頓了下,糾結了很久才低聲道:“趙哥,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實話說了吧……我們倆結婚,是我硬逼他的。他條件好,家裏也有些錢,所以都覺得我們家高攀了……我們倆結婚那個婚禮,從頭到尾全我一個人忙活,婚禮那天上午我還在滿場子跑着幹活。前陣子他又說換房子,讓我一塊出錢,我也不想被人瞧不起……趙哥,我現在挺着急掙錢的。”

趙銘一臉狐疑,但是看楊炯表情的細微變化,卻明顯感覺的這人身上的壓力重了,再一細看,楊炯這陣子的确瘦了點黑了點,遠沒有婚禮前水靈。

趙銘不知道他這是去學車學的,一想覺得也是,楊炯這性格長相都只能算好,但是人際交往上卻不占優勢。他看楊炯慘兮兮的,莫名地就舒服了一點,心想估計他也不是不想幫忙,應該是在家裏說話沒地位。只是楊炯這約續不續他本身也沒考慮好。

趙銘道:“感情的事哥就沒法給你支招了,但是你也別急,錢不都是一點點攢的嗎?續約的事回頭我問問經理的意思,過幾天要有什麽資源了我就叫你。”

楊炯感激地連聲答應。

趙銘又念及他先前送的禮,安排道:“這段時間你也充充電,公司安排了表演課培訓,正好還有一個名額,你跟着一塊學吧。”

表演課培訓主要是面對小經紀人從外面挖來的潛力新人的,需要交錢,還要簽訂培訓合同。楊炯臨時被加塞,錢倒是省下來了。

當然上課時間也不都是真的表演培訓,其中一部分介紹公司歷史和成績,拿着各個有影響有水花的作品舉例子,以給新人一種在這踏實聽話就一定能大紅大紫的錯覺,還有一部分就是常見公關問題應對,以及過來人的從業經驗。

時間安排的挺緊,有些課程又難免無聊,新人剛開始還聽得挺帶勁,後來就不免松懈下來了,三天兩頭的遲到請假。倒是楊炯這個一向不愛上課學習的,這次倒是好好地每天定時定點來報道,還拿着本子和筆做筆記。

培訓時間規律,楊炯也把其他的日常生活安排得有條不紊。早上的時候早起給傅惟演做早餐,等他吃完去上班了,自己收拾一下去上課。中午別人都在公司湊合,他則回家繼續準備午飯,有時候還會給傅惟演送到醫院去。偶爾楊炯也會犯懶,周末的時候想去逛街了,跟教練約好練車了,天暖和了去雷鵬那玩了……這些時候一日三餐他就不管了,會和傅惟演商量,讓他自己解決。

傅惟演倒沒表示什麽意見,只是後來楊炯發現傅惟演的腸胃跟他本人一樣矯情,他不做飯的時候傅惟演要麽餓着肚子不吃飯,要麽吃一點點就放一邊。有次楊炯正好犯懶,給他點了份外賣倒在了家裏的炒鍋裏,傅惟演沒吃出來是外帶,一肚子菜和湯下肚,半夜卻折騰着又給吐了出來。

楊炯那天困地合不上眼,拖拉着拖鞋給他找水漱口,忍不住道:“你這腸胃該不會認主了吧,我今天還是從大飯店裏買的,這都能水土不服?”

傅惟演吐的小臉慘白,蹙着眉只張着嘴出不了聲。

楊炯心裏就有些不自在,嘟囔道:“你說這以後可怎麽辦,我要找到合适的人真結婚了,總不能做飯還得給你送一份吧。”

傅惟演接過杯子,有氣無力地含了口水,吐出去了,又偏過臉看着他道:“你要跟誰結婚?”

“不跟誰結婚啊,就是這麽一說,以後早晚要跟人好好戀愛的啊。”楊炯看他折騰地差不多了,伸手把他扶出去,順口道:“你該不會沒打算以後的事吧。”

他把人扶到床上,又去找主卧燈的開關,就聽傅惟演在後面說:“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

楊炯驚異地扭頭,上下看了他一眼,“這樣就挺好?你是怎麽看待感情和婚姻的。”

傅惟演睜着眼猶豫良久,卻沒想出好答案,最後道:“一個是沒它不少,一個是有它不多。”總之都不是多必須的東西。他回答完覺得不夠确切,又問楊炯:“你呢?”

楊炯心想我什麽我啊,我和正常人一樣啊,愛情是婚姻的充分必要條件,缺一不可。可是這種話題倆人思想差異太大,大半夜的說胡話,更溝通不到一塊去。

于是楊炯簡單道:“我目标就是找一個我喜歡的人,然後跟他買個大房子,過個小日子。”

傅惟演又蹙眉,問他:“你喜歡徐志摩那樣的?”

“不是,”楊炯道:“我雖然是個顏狗,但擇偶的話更注重內在,比如有點共同的愛好,像是養養花啊養養魚啊,能一塊聊點八卦啊,讨論點什麽新科技啊,都行。兩口子嘛,能吃一塊聊一塊才是正經的,看臉能看幾年。”

他說完見傅惟演一臉沉思,給他熱了個暖水袋,塞肚子上道:“理解不了就別琢磨了,快睡吧。”

“什麽理解不了,”傅惟演卻道:“不就是要買花嗎,跟誰買不起似的。”

楊炯:“……”

————

周末的時候楊炯回家,順道從樓下買了些進口水果回去,又從一旁的阿膠店裏提了盒阿膠漿,讓他媽拿去給他大姨。

楊佩瓊忙着換衣服,收拾停當了又撿了些耐穿的外套和新毛巾,疊放整齊收到包裏,打算一塊給他大姨帶過去。只是她收拾一會兒就不免感慨,跟楊炯念叨說:“以前的時候都是說養兒防老,生了兒子這後半輩子就有倚靠了,可是現在看,生兒子還真不如生閨女,這女兒就沒幾個狠心不管媽的,兒子好,把親娘老子扔一邊的到處是。”

楊炯他大姨和大姨夫原本都住在鄉下,後來兒子大學畢業留在濱城,老兩口便把積蓄都拿給他用來買房了。錢款不少,兒子卻仍不樂意,覺得自己每月還貸壓力太大。後來結婚兩年孫子又出生,家庭生活成本劇增,老兩口為了分擔他們看孩子的壓力過來幫忙,卻又遭嫌棄——年輕人指着老人給看孩子換尿布,卻又看不慣老人的諸多舊習。一家三代哭哭鬧鬧吵吵嚷嚷,他大姨夫竟就毫無預兆地患了心髒病,猝然離世。

現在那孫子大了,他大姨的身體也越來越差,兒媳婦卻又說,這大小夥子了還跟奶奶住一塊是不是不大好,畢竟男女有別呢。老太太又氣又臊,去年幹脆自己搬去了一個小居室獨住,兒子給付房租,她捏着原來留的點錢繼續過活,高血壓厲害,常常胸悶氣短,也只舍得從藥店裏買點硝苯地平吃着,一年到頭衣服也沒得添。

楊炯每次想到這些也覺得挺不是滋味,他跟他大姨不親,和那邊的表哥也從不來往,只在他媽過去看望的時候塞點錢或營養品。

今天楊佩瓊再次氣憤地念叨,楊炯卻又想到別處,猶豫了一下道:“媽,再過上兩年咱還是住一塊吧,要麽住一個房子裏,要麽就一個小區,你雖然身子骨硬朗,但是咱還是住的近便了方便。”

楊佩瓊卻只搖頭笑笑,嘆道:“媽就是念叨念叨,又不是說你,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但你們小家是倆人,還有惟演在呢,我們習慣畢竟跟你們不一樣,要是我去了,鬧得你們之間出矛盾了就不好了。”

楊炯卻道:“以後的事情說不定,萬一……我是說萬一要我倆分了,我換個孝順的對象呢,到時候先問問他願不願意一塊跟你住,不願意就算了。”

“瞎說!”楊佩瓊卻立刻沉下臉,斥道:“過日子哪有成天把分不分挂嘴上的,一點兒都不注意!”

楊炯忙笑笑:“開玩笑的。”

“玩笑也不能這麽開,惟演我可喜歡着呢,這孩子實誠,人也正。”楊佩瓊收拾了東西出門,臨走忽然想起來,問他:“哎,今天他值班嗎?怎麽沒跟你一塊過來。”

“他中午下班,”楊炯道:“不過今天就不在咱家吃了,我倆下午去買花。”

傅惟演那天晚上說去買花,楊炯以為他是開玩笑的,沒想到這人周五晚上值班,竟然給他分享了一個花卉鏈接,又問他要養哪個,他身上帶夠錢了,明天就去買。

楊炯早就想買了,可是他看房的時候光注意有沒有大陽臺,卻忽視了一個問題:他們新房的陽臺的确夠大夠好,又是南向落地窗,可是位置卻很尴尬——在傅惟演睡覺的主卧裏。

楊炯總不好厚着臉皮每天在別人卧室裏進進出出,今天澆水明天施肥,所以一直憋着沒好意思提。那天他和傅惟演聊天純粹是随口感慨,絕對沒有打人陽臺主意的意思,可是傅惟演理解偏了,自己說要養花種草,他想了想,幹脆也就順着了。

倆人開車到了花鳥市場,楊炯左看看右看看,端起這盆放下那盆,遲遲決定不下買哪個。傅惟演起初還挺有耐性,後來就忍不住了,嫌他太慢。

轉了幾家店,後來到一個大棚裏,楊炯正滿心歡喜地逛着呢,就聽後面傅惟演跟人道:“這盆白的,哪個粉色,還有那個那個和那個,一樣來一盆。”

楊炯回頭一看,趕緊着急阻止道:“不要不要,你買這幾盆幹什麽啊?”

花店老板都把東西拿出來了,聽他說這話有些不大高興,指着說:“這幾盆怎麽了,都是大花,四年苗,我這養的都能拍出來當宣傳照了,要不是看小夥子帥,都不能這個價給你。”

傅惟演也道:“對啊,你剛在別的店裏不都看的這種?喜歡就買呗,又不貴。”說完又有些得意,喜滋滋道:“我特意給你挑的帶花苞的,回去養養就開花,多省事。”

“……不是不好,”楊炯哭笑不得,把他拉到一邊去低聲道:“這些都是月季。”

傅惟演:“……”他瞪大眼,回頭又瞅了瞅。那幾盆花花朵都超大,花型各異,顏色也不一樣,跟他在醫院裏花壇裏看的月季一點都不像啊。

“月季怎麽了,”傅惟演不服氣道:“你還瞧不起月季啊。”

“不是瞧不起,我最喜歡這個,”楊炯也挺想要,眼巴巴地看了眼,無奈地給他解釋道:“月季好看是好看,可是有一點不好,這就是個藥罐子。尤其容易招蟲生病。你那陽臺在卧室裏,到時候三天兩頭的打藥你受得了嗎?”

傅惟演摸了摸胳膊,一聽招蟲就不想要了,可是又聽楊炯說他最喜歡這個,糾結了一下,皺眉問:“那蟲子咬不咬人。”

“蚜蟲紅蜘蛛這些,一半不咬人。”楊炯說:“勤通風多預防的話也可以避免。”

他雖然這麽說,但是也沒抱什麽希望。誰知道傅惟演想了想,看着那幾盆花猶豫半天,又圍着轉了兩圈,最後一咬牙道:“那你一塊把藥買了吧。”

倆人買了花,買了七八種藥,楊炯又去買花土。傅惟演以為這個從小區裏挖點土就得了,誰知道還挺講究,要這東西那東西的混着來,楊炯給他講比例,又說泥炭土要進口的好,還要施肥。車子後面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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