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周末雷鵬過來, 看見書房的記事本笑的直打跌,哈哈哈地笑個不停。

楊炯把新做的花牌一一挂好, 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悠着點行了,小心笑岔氣。”

他過幾天就要進組拍戲了, 這次都市劇的拍攝地點主要在本地, 但是離家有些距離, 并不能時常回來照看。正好雷鵬常混的花壇裏有位大神搬了新房子, 要在新花園裏做個門廊,楊炯便幹脆熱痛割愛,把這幾盆花轉讓了出去。雷鵬這天開車來接,順道又給他送了個小請帖。

雷鵬道:“是許瑞雲給我的, 好像是個微型藝術展,你去看看, 也多結識些人。”

楊炯看了眼不太感興趣:“什麽藝術展啊, 我又沒那個藝術細胞,也不愛好這個,還不如在家看會兒電視玩手機呢。”

雷鵬笑他:“你就這出息,還家呢, 之前誰說的這就是個高級宿舍?你真想要成家就別這麽懶, 多出去走走看看,多接觸些人, 要不然哪來那麽多青年才俊往你跟前掉。”他過去幫了把手,把大部分的花盆物什都挪出來,又問楊炯:“你覺得徐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你還真拉郎配啊, ”楊炯笑笑:“我最近忙沒跟他單獨相處過,但就看他朋友圈的話,你不覺得他條件太好了點?我不太想高攀。”

雷鵬挑眉:“什麽叫高攀啊,你這條件也不差好吧?再說條件好還錯了嗎?”

“不是錯不錯,條件差異大在一塊的也不是沒有,但是別人是感情在先,又或者心胸寬廣思想開放的。可我家普通,我跟我媽也都是小市民,既不想占人便宜,也不想看人臉色。以前和江志宏交往的時候他媽那眼就一直吊着,誰願意低人一等呢。”

雷鵬心想,江志宏那就是一個傻逼,估計他自己就瞧不上你所以他家裏人才那德行,可是又覺得這話說出來難聽,想了想只勸道:“反正我這可是為你好,再怎麽着,随便找一個也比你家現在這個強,跟着你就跟沒斷奶的似的。”他忍不住又看了眼筆記本,問楊炯:“你就說說你去不去吧。”

“有空就去,”楊炯無奈笑笑,想了想又道:“你別總說傅惟演。他其實還是挺有數的。”

只是話雖然這麽說,真讓他列舉傅惟演有數的地方,其實他也列舉不出來。

傅惟演的工作其實很忙,楊炯有次路過給他送東西,湊巧閑工夫多便等了一會兒。去的時候傅惟演在手術臺上,說是快要結束了,結果楊炯不久就看到傅惟演從手術室匆匆出來,直奔了另一病區。他形色匆匆,楊炯遠遠看着也不免擔心,後來才得知是有病人大出血急需急救,傅惟演之前做了四臺大手術,最後這臺正準備關腹,如果情況順利的話做完他正好可以下班了,這次突發事件一出他連口水都來不及喝。

那次楊炯沒等到人,晚上傅惟演回來了,他才知道那病人當時因出血過多休克了,所以不能搬動,情況特殊也不能縫合止血,傅惟演和同事只能蹲在床邊處理,等到病人情況穩定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以後了。

這樣的情況在醫院裏比比皆是,楊炯那天笑他,說你這工作也夠累的,我看你還不如我呢。

誰知道傅惟演趴在床上直嘆氣,最後跟楊炯嘆道:我這已經很知足了,我那些同事跟我一樣工作強度大時間長,除了正常處理照顧病人之外還要兼顧着病人情緒,家屬心理。要跟不懂的人解釋為什麽開這個藥,做那個檢查,要時而被人當成救命天使肩負重任,時而被人當成服務人員吆來喝去……除此之外還要應對來自同僚的壓力,領導的壓力……下了班回家,還要面對日益增高的生活成本,別人家住了大房子,你還要老婆跟你蝸居在宿舍裏?別人孩子上機關幼兒園,你就眼巴巴看着自己孩子在家玩泥巴?可是工資不漲,職稱難評,怎麽辦?灰色收入,病人紅包,藥代提成……這些你拿不拿?

辛苦的醫生有,有醫德的醫生有,但是渾水摸魚搞腐敗的,為了提成開激素的也有,病人家屬被坑過被氣過之後對所有的白大褂都心存敵意,可是生病也不能不來,于是醫患關系更緊張,工作更難做。可是這個能怪誰?

楊炯覺得這話題挺沉重,只得轉到別處道:這倒是,上次我食物中毒那次你值班是吧,看你一晚上都沒撈着睡會兒,這值班制度有點不人道啊。

這回兒傅惟演沒吭聲,過了會兒才說:“值班醫生能睡覺,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休息到天亮,運氣不好就是一直仰卧起坐了。”他說完看了楊炯一眼,想了想,又把後半段的話給咽回去了。

他那天值班,但是前半夜其實還算安生,之所以一直沒睡其實是怕楊炯着涼。那天的楊炯看起來很虛弱,傅惟演剛知道他失戀又被人退婚,一時間腦子迷糊,也不知道楊炯那食物中毒是誤事還是存了別的念頭。後來他去看他,又發現這人睡姿不佳,胳膊腿兒都在外露着。當時春寒料峭,傅惟演一摸這人手腳冰涼,只得皺着眉給他塞回去。過一會兒再看,然後再給他往回塞。

在很多年前他也曾這麽照顧過另一個人,那時候他還是住的醫院宿舍,每逢舍友不在,那人就過來找他玩,晚上便順道留宿在宿舍裏,傅惟演住上鋪,那人住下鋪。有次房間裏插排壞了,傅惟演拿手機照着下床去廁所,瞥見那人一根胳膊露在外面,便給他悄悄塞回了被窩。後來又是如此幾次,那人才笑着告訴他:“其實我睡覺很老實,基本一晚上都不翻身的。”傅惟演挑眉看他,就又見那人抿嘴笑道:“但是在你這除外,因為我要記得把胳膊露出來,好等着你給我塞回去。”

傅惟演覺得這樣的行為幼稚且無聊,那人卻倍感甜蜜,只說:“你這人感情太不外露了,不這樣做我都不知道你愛我。”

那時候年輕,動辄把愛不愛挂在嘴邊上,傅惟演沒覺得不妥,甚至時常自省,是否自己真的太冷漠了?太自我了?他也嘗試過改變,諸如節日送禮,晚安電話這種細節,可是更久後他才發現也有可能不是他做的太少,而是那人身邊的朋友做的太多。江志宏做的多?傅惟演每次想到楊炯一臉惋惜的表情就好笑,他那是沒見過李志宏王志宏……

當然他也不想讓楊炯知道李志宏王志宏之流,一來但凡是個男人都不願承認自己的對象暧昧者衆多,畢竟別人一聽,往往直覺都是這男人可能沒魅力或者沒本事,二來他其實很滿意和楊炯這樣的相處模式,倆人不必牽扯過多,楊炯有空的時候照顧他,滿足他的口腹之欲,他也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提供自己的所能給予的所有便利,比如盡量讓對方住的舒适,楊炯要用車他可以借,有空了甚至可以開車去接,他願意容忍并努力和那些蟲蟲草草和平共處,周末或者他休班的時候,他也願意到對方家裏扮演孝子賢婿。

只是前提是楊炯跟他一樣滿意現在的生活,否則以江志宏那樣的都能跟楊炯走到戀愛領證的這一步,要是換個李志宏王志宏之流,顏值更高上門服務更好的,楊炯豈不是分分鐘就被人洗腦牽走了。

傅惟演為此感到了隐隐地擔憂,直到楊炯告訴他自己明天要去參加一個藝術展。

傅惟演有些詫異,問楊炯:“誰辦的?主題是什麽?”楊炯捏着法語的邀請函皺眉半天,一竅不通,幹脆言簡意赅地總結道:”相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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