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弑神陣開烈焰灼
勾乙瘋狂了似的, 拼命的大笑。
燕不競握緊手中刀眉頭緊蹙。他對勾乙并無太多印象,記憶也只有最初的一小部分,他不明白為何勾乙如此偏執于輕白衣, 越來越多的事情雜糅在一起叫他看不懂, 然而那些此刻都好似不太重要, 因為——
血池裏的血沸騰了。
真真如岩漿一般咕嚕咕嚕的冒着泡泡, 萬千粒血滴從湖中升騰而起漂浮在空中。同時,燕不競發現他四周站着的那些人偶一個個眼神空洞的往前踏去一步, 跳了下去。
溫度驟然升高,血池在翻騰,燕不競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墜了下去。
他望着勾乙:“你到底要做什麽?制造這些人偶是何居心?”
“啧啧。”勾乙笑道,“燕不競啊燕不競,你是真的蠢, 低頭看看,真當都是人偶呢?”
燕不競身體微顫:“這是何意?”他迅速看向池底, 發現跳下去的一群群人偶衣衫迅速被熔,頭發、首飾、甚至是**。直到剩下一具森森白骨,他猛然擡頭。
“他們不是人偶……”他的聲音在抖,“他們都是人?!你從一開始就殺了他們?就為了操縱他們?”
“你到底……為了什麽!”
“我才殺了多少人啊, 怎麽能跟你比, 你如今口口聲聲義憤填膺,燕不競,你憑什麽?”勾乙蹲下,纖長的手指撫摸着腳下白骨。
燕不競往後退去一步, 血色驟退。
“為什麽?”勾乙緩緩擡眼, 手起刀落,将自己一節中指狠狠切斷。
他眨也不眨, 鮮血流入堆砌的人骨之中,天空炸然變色,同時——一道光幕隐隐閃現。
閃電劈在光幕之上,烏雲滾滾而至。
月亮被沾了血色的雲層遮掩,大地在震顫。
燕不競幾乎站不穩:“這是……”
魔界早已禁止的秘術——弑神?
弑神,為遠古秘法,傳說曾經仙魔大戰,仙祖與魔祖戰的難分難舍,一時之間生靈塗炭,哀鴻遍野。當時仙祖舍身為大義,親自布下弑神陣法,弑神陣須有強大靈魂才可施行,一旦陣成,陣中将無一幸免,全部都得死。後來,仙祖以己祭陣,将魔祖殺的灰飛煙滅,而他自己也煙消雲散。
後來,仙界回族,這陣就留在了魔界,而魔界有一奇人,完美複制此陣,下任魔祖怕被有心之人學去,便将這秘術封印在了禁區。長此多年,從未有人踏入。
頭疼的更厲害了,燕不競搖了搖腦袋,骨刀插在地上穩住身體,他不知勾乙是如何習得這門秘術。
弑神之目的只為殺人,而此時明明只有他和勾乙兩個活人在,他不信勾乙會因為自己而動這麽大陣仗。
“燕不競,我帶你去見輕白衣,就在這裏。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不讓你疼。”
燕不競:“你從何處取得靈魂力量?這裏只有我和你!”
勾乙:“是嗎。你可看清楚了。”
話落,從地底升起密密麻麻的黑影,它們扭曲着掙紮着拱了出來,霎時間,陰氣陡然攀升,對此最為敏感的燕不競汗毛直豎。他望着密密麻麻成千上萬嘶吼的黑影,睜大了眼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勾乙撐着下巴,坐在白骨山上,笑道:“你想的沒錯,它們,都是我殺的。我将它們的靈魂鎖在這裏,成百,成千,成萬。它們的怨念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現在,我還等到了你,你說……夠不夠我發動‘弑神’?”勾乙手一揚,燕不競耳朵上的凝息針陡然脫離,飛向他手心。
剎那間,龐大妖力排山倒海般湧了出來,像從胸腔掙紮着要爆炸一般。
燕不競猝不及防,一口鮮血噴出,頭痛欲裂。
“哈哈,哈哈哈哈!”勾乙大笑,“你問我為什麽?我告訴你!這陣是我為輕白衣下的,我苦苦等了他三百年,他一次也不來見我,他讨厭我殺生,我偏要殺,他愛惜人命,我偏視如草芥,他要我向善,我偏從惡。他不願見我,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
“你燕不競既然是他最真愛的知己,他甚至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那我就偏要用你的靈魂祭奠他,我要他眼睜睜的看着你死。他不是不來見我嗎,他不是寧願成為孤魂野鬼也不出現一次嗎?他不是要我護你周全嗎?三百年,我等了他三百年,他對我從來都只有狠心,何談愛護!”
“他明明給了我生命,護我長大,又為何離我而去!我要将他珍視的東西全部殺光,殺光,一個也不留。你燕不競就是這陣最關鍵的人,啧啧啧,還真好騙,你以為你為什麽能看見那些人偶,你以為你如何能發現蛛絲馬跡,我告訴你,那都是我想讓你看見的。你也真是好騙,竟然真的跟着他們傻傻的來到這裏。”
“你能死第一次,就能死第二次,但是他能救你第一次,能救你第二次嗎?不能!哈哈哈哈!”
勾乙瘋狂的大笑。
“輕白衣,你出來啊!你有種就出來啊!你看到沒有,我殺了這麽多人,我把他們都殺了!我不光要殺別人,我還要殺燕不競。你辛辛苦苦救回的燕不競,你出來啊!你出來見我啊!”
燕不競雙眼赤紅,眼前一片都變了色,伸手摸過唇角,鼻下,眼角,乃至耳廓。
全部都在流血。
突然暴漲的妖氣發了狂似的要沖破他的身體,他搖搖欲墜。
然而耳鳴之間,他聽見了勾乙的瘋言瘋語。
他緩緩擡頭,白衣被雪染紅,紅的刺眼。
烏發一縷擦過唇邊,他舔了舔唇。
“你剛剛,說什麽。”
“輕白衣……是為我而死?”
大笑的聲音漸落,勾乙緩緩望向燕不競。
“你想知道?”他輕笑,“可惜,我偏不讓你知道。”
“我要讓你帶着這份愧疚,痛苦,和迷茫,墜入黃泉。”
陣法陡然加快,空氣中凝成的血珠開始發黑。光幕就快合攏,電閃雷鳴的更加可怖。沾了紅色的雲猙獰無比,随着狂風呼嘯而過。
燕不競的靈力被一點一點抽離,妖力即将爆體。
他扯了扯嘴角,盡管疼痛,卻強撐着身體不倒。
“勾乙,你別忘了我是誰。”
“更別忘了,弑神的祖宗,在哪裏。”
“我雖然沒有了靈力,沒有了焚塵,沒有了三千業火。而我,依然是我。”
骨刀落,鮮血揚。
燕不競雙手捏訣,霎時平地風起。他滾滾白衣已是一片血紅,黑發随風而舞,雙眼泣血冷冽。緊抿着唇,大喝一聲手掌抵地。
源源不斷的鮮血朝血池而去,四周黑色靈魂叫嚣着扭動。
弑神陣陡然停止形成,勾乙的臉色全然變了。
“你做什麽,你住手,燕不競!”
燕不競擡眸,烏黑的眸子帶着諷刺,“我不歸宮的秘術,可不止這一個。”
血池陡然沖天而起,血水一瞬間化為烈焰。狂風夾雜着灼人的溫度,那些靈魂痛苦的嘶吼。黑色外殼劈啪作響,有些爆裂開露出裏頭純淨的靈魂。
勾乙怒極,仰天長嘯。
燕不競嗤笑。
他的鮮血還在流,臉色已然沒有一丁點紅潤。他甚至比腳下的白骨還要白,比月色還要冷。
呵出的氣沒有溫度,眼前景模糊不堪。
他渾身都在顫抖。
“還是……不夠嗎……”
所剩無幾的靈力,用自身鮮血祭陣。
不歸宮埋葬千年萬年的秘術之一,昔日魔祖的秘密。
沒有人知道。
仙祖是如何煙消雲散的。
傳聞只道,仙祖舍身為大義,自願祭了弑神陣。然,卻不知道,那不過是仙人為了掩蓋事實,好保存仙界的名聲。
從一開始,仙魔二界便是個兩敗俱傷的後果。
弑神陣起時,誅魔陣便也起了。
到頭來,不過是神誅了魔,而魔也弑了神罷了。
不歸宮禁術曾道:“魔祖一身三千業火,燒的弑神陣滿目瘡痍。仙祖靈魂透支,化為齑粉,自此了無痕。”
只是不巧,這三千業火,偏偏選擇了燕不競。
他倒地的最後一刻,牽了牽唇角,閉上眼:“放火燒山這游戲,我自小,便會了。”
恍惚間。
血色下的天地清明了些,不再是一片紅。
盡管烈焰滔天而起,二陣觸碰,大地都在震顫。他洩了全身的力氣。
鮮血還在流淌,順着胳膊流入泥土,流入血池,為燃燒的火焰輸送能量。
勾乙強撐着弑神陣,幾欲瘋魔。
他咬着牙:“就算死,我也要把他逼出來。燕不競,你必須死,必須死!你把他還回來,還回來!”
“你拿了他的東西,你怎麽可以不管他,他在人世漂泊,他還是放心不下你。他對你那麽好,你怎麽能沒有心!”勾乙在嘶吼,精致的臉上不知何時有了淚痕。
他無助的呼喊着輕白衣,仿佛這樣一直叫一直叫,就能叫回他的靈魂。
燕不競一絲力氣都沒有了。烏雲仍在翻滾,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烏發灑了滿地,鮮紅的衣袍如蝶般散開。
雙眼仿若失了焦,鮮血流進腰側的海螺。
小鯨魚不知什麽時候跑了出來,急的啾啾亂叫。
它每哭一聲,腦袋上會掀起一朵小浪花。燕不競扯了扯唇角,伸手擡起。
對着天,對着遙遙萬裏。
他不知在望着哪裏。
直到,一道吶喊,夾雜着滾滾怒意,與震懾的威壓傳來——
“不競!”
他眼皮顫了顫,想睜開,但無果。
仿佛被人抱了起來,背後很溫暖,仿佛聽見了什麽,很熟悉。
他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往着溫暖源頭鑽了鑽,又蹭了蹭。
他牽唇笑了笑,很淡很淡,無知覺的輕言道:“阿玉,你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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