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又不傻
等到家門口的時候許時熙都快晃得睡着了,他一直把傘往前傾着,後背衣服還沒幹又被打濕了一回,下車就突然打了個噴嚏。
他站在屋檐底下把傘遞給裴沨,說:“給你路上用吧,車你也可以騎走,太晚了,路上都是水,早點回家。”
寂靜的巷子裏雨聲淅淅瀝瀝,裴沨看着他濕透的校服外套,接過傘,問道:“我騎走了,你明天怎麽去學校?”
許時熙正在擰濕漉漉的袖子,聽到他的話笑了笑,說:“這是我爺爺的自行車,我的還在院子裏放着,我又不傻,肯定有多餘的才借給你。”
聽他這麽說,裴沨猶豫了一下,他确實有點着急回去,家裏現在只有裴諾諾一個人,不太放心,“那我明天中午的時候過來還給你?”
許時熙覺得有點頭疼,不知道是不是發燒了,身上也很乏力,靠在門邊說:“不着急,你什麽時候有空再還都行,……那我先回去了?”
裴沨在門外看着他進去,一直等到聽到裏面挂鎖的聲音,才踩上腳蹬,剛要走,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是熙不是西:晚安,看看你外套口袋。[貓貓嘚瑟]
門口的屋檐燈突然亮了,裴沨伸手去兜裏摸,發現是兩塊酒心巧克力。
許時熙睡到半夜就感覺身上滾燙,自己爬起來偷偷去屋裏找退燒藥,喝了兩杯水又躺下了,結果沒想到第二天醒來雖然不發燒了,嗓子卻啞得幾乎說不出話,走路的時候腳軟得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掙紮了幾下發現自己大概是挺不到學校,小命要緊,他就給方小椿發消息讓他幫忙和老師請個假。
上周的周測成績出來了,許時熙的物化生還是稀爛,但語文英語都進步了很多,語文老師本來很欣慰,還想在課上表揚他一下,浪子回頭金不換,沒想到誇了一半發現當事浪子人不在教室裏。
方小椿也很納悶,許時熙好像從來不生病,之前好幾回跟人打架折了胳膊第二天也打着石膏就來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給他發消息又一上午不回,光說病了也沒說是什麽病。
課間的時候路萍萍還拿劇本過來給他看,結果許時熙人不在,方小椿只好替他接下來,說有空給他送到家裏。
每天早自習前裴沨會去蔣憑的辦公室,跟隔壁班幾個也要參加物理競賽的同學一起拿練習卷子,早上過去的時候,恰好碰到方小椿在替許時熙請假,想起昨晚送許時熙回家時他蒼白的臉色,裴沨在一旁看着書皺了下眉。
平常上課的時候許時熙和方小椿兩個人聒噪得比外面樹上的蟬還煩人,總算清靜一天,擡起頭的時候發現前面座位空空蕩蕩的,又覺得沒來由地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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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午放學的時候,許時熙還沒回消息,方小椿就把他桌上今天發下來的作業收拾了一下,想值完日去他家看看。
打掃完之後教室裏只剩下他和裴沨兩個人,方小椿正要把許時熙的東西放自己書包裏,旁邊突然伸過來一只手。
裴沨接過那幾張卷子,說:“我去給他送,昨天借了他東西,正好順路去還。”
方小椿驚掉下巴,心想裴沨不會半路把東西扔了吧,轉念一想男神不是那種人,猶豫着還是交給他了,順便把路萍萍拿來的劇本也給他,說:“那你把這個也給小熙吧,下周開始要排練,還得告訴他提前記一下臺詞。”
許時熙什麽也不知道,他還生無可戀地裹着被子縮在床上,頭還是很暈,一坐起來眼前就飄,中午也幾乎沒有吃飯,就晚上起來喝了兩口粥,等差不多躺到晚上七八點的時候他才起床換掉身上汗濕的短袖。
昨晚睡着後連着做了好幾個夢,也說不上是夢,大概就是在半夢半醒的時候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想了很多,大部分都是他看過的原書裏的情節,偶爾有幾個雨夜賽車場上的畫面穿插在裏面。
許時熙不記得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男生,可能是高中,也可能更早,但他好像從來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他沒有親人,不需要去考慮有沒有誰會不能接受他的性向,很順其自然地就這樣一直過下來了。
他也沒有談過戀愛,忙着學習忙着工作,沒空去喜歡哪個人。
許時熙坐在床邊系鞋帶,忽然想起來昨晚賽車結束後裴沨坐在摩托車上摘頭盔和手套的樣子,手上頓了頓,有點後悔聽裴沨的讓他騎車帶自己回家。
他清楚自己不至于這麽短的時間就能喜歡上誰,甚至直到現在還偶爾會對這個地方有種不真實感,但不得不承認昨晚的事讓他心裏亂了一下。
出院子去看的時候許老爺子不在家裏,屋裏桌上放着一個搪瓷杯,許時熙揭開蓋子看了一眼,裏面晾着水,摸着杯壁還是熱的。
許時熙端着杯子出了門,走到巷子口燈下在一衆老頭中間找到了許老爺子,艱難地擠過人群伸手進去拉了下他的袖子,把搪瓷杯遞給他。
許老爺子探着手摸了下他的額頭,說:“乖崽,再回去躺會兒,出點汗明天就好了。”
許時熙嗯了一聲,說:“爺爺,你一會兒回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出來接你,巷子裏黑了。”
看着許老爺子點了頭,許時熙才往回走,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沒進去,在外面臺階上坐下了。
隔壁院子裏有個小姑娘是學唱京劇的,每天晚上都在院子裏練嗓子,許時熙原來也學過一點兒,還是他剛拍戲不久的時候,在一個靈異短片裏演花旦,老北京胡同裏破落的小院,男主翻家裏舊木箱找到一摞戲服,那以後就開始各種鬼上身。
許時熙想得出神,沒注意旁邊有人走過來,彎腰用指尖碰了下他的肩膀,許時熙差點吓得蹦起來,一擡頭看到裴沨面無表情的臉,在白慘慘的屋檐燈下面有點兒瘆人,冷汗都要下來了,說:“你怎麽神出鬼沒的?”
裴沨很無語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忽然間擡手指了下他身後,說:“那是什麽?”
“啊?”許時熙驚慌回頭,結果還真在院子裏看到一個黑黢黢的影子,夜風一吹還輕輕地晃動了兩下,他從臺階上手忙腳亂下來,躲到裴沨停在旁邊的自行車後面,“什麽東西?”
裴沨沒說話,低頭點了兩下手機,打開手電筒,往院子裏一照,是許老爺子下午剛搬回來的盆栽。
許時熙看清楚以後松了口氣,無意間往裴沨那邊掃了一眼,看到他嘴角帶着笑,才反應過來,莫名窘迫地說:“你故意吓我幹嘛……大晚上的。”
“才剛剛八點,按靈異電影裏的情節,你還得再等四個小時才能……”裴沨話還沒說完,被許時熙從身後輕輕推了一把,“哥,你快進去吧,求你了,你再說我晚上都不敢起來上廁所。”
裴沨把自行車給他推到院子裏,從書包裏拿出作業和劇本遞給他,許時熙叫他在院子裏小石桌旁邊坐着,去屋裏給他倒了杯水,然後自己坐在對面翻開看劇本。
也沒有什麽特別複雜的情節,大概就是要畢業了懷念高中時光,講友情和朦胧初戀一類的故事,臺詞也不多。
他當時走了表演的路純屬意外,但後來卻是真情實感喜歡上了,對他而言那不止是工作,也是他生命裏很重要的一部分,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什麽時候才能有機會再去拍戲。
許時熙看完劇本,發現裴沨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問他:“你今天不打工麽?”
劉春玲這兩天都不在家,裴沨拿着手機給裴諾諾發消息,告訴她晚上自己該怎麽弄飯吃,聽到許時熙的話,擡起頭,随口問了句:“你怎麽知道我晚上打工?”
完了,許時熙忽然回過神,覺得自己發燒了半天腦子都開始不清醒,為什麽知道,因為我跟蹤過你啊,這是什麽神經病理由。
幸好裴沨沒有要追問的意思,接着說:“我今天晚上九點半的班,現在去太早了。”
昨天那場比賽不知道裴沨能拿到多少錢,但想必不會少,就算只有幾萬其實也夠他這兩年用了,許時熙不太明白他為什麽一直這麽拼命打工。
許時熙喝了口水,又去翻那堆卷子,本來以為都是作業,結果沒想到壓在最下面的兩張是上周的周測題,一個明晃晃的19分挂在卷子右上角,看到裴沨視線朝這邊看過來,許時熙腦子一抽,反手就把卷子倒扣過去了。
看裴沨一直低着頭,肩膀有點抖,許時熙自暴自棄地說:“你要是想笑就笑吧……”
裴沨還是沒說話,其實許時熙覺得他馬上就要憋不住了,不知道為什麽還一直忍着,擡手湊過去打了個響指,那一下像戳到了什麽開關一樣,裴沨突然就忍不住了,偏過頭笑了兩聲。
許時熙跟着勾了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