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1.

放下手機後，希爾将房間裏所有東西都看了一遍，魔王的寝宮裏基本上啥都沒有，空空如也，像是毛坯房。床上都沒有床墊褥子之類，硬邦邦的。床對面有個鏡子，希爾走到鏡子面前看了下現在的自己，和穿越前的樣子稍微有一丢丢類似，身高一米九左右，波浪白發披肩，頭上長着兩只紅色的角，眼眸是暗紅色的，身上穿着黑色的铠甲，不過是比較暴露的那種，而且要素過多，啥項圈啥暗黑朋克風的倒刺……其要素過多的程度甚至讓希爾想到了Van或者比利海靈頓。

而且現在的他也的确擁有了一個有流暢肌肉的帥哥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角，心裏想着這個東西必須存在嗎怎麽僞裝？念頭剛出來，他頭上的角就消失了，他楞了一下，然後在心裏默念：“不要白頭發呗不要白頭發呗。”

下一秒他變成了一個禿子。

好一個“不要白頭發”。真的很強。

希爾看着鏡子裏自己的光頭沉思了幾秒，改了個說法：“換成黑色的長發。”

這次出現在鏡子中的他就更接近人類了。

接着希爾對其他方面進行了嘗試，他發現自己能直接改變自己的外貌，而且也能對周圍環境進行一些影響。比如他對着桌子說“崩壞”，那個石頭桌立刻就碎成了渣渣，然後他說“修複”，石頭渣渣們無動于衷。

經過測試後希爾将這個“言靈”能力的基本情況弄懂了一些，他想要更多的探索，但突然發現他好餓。那種饑餓感直接從他的胃部炸裂開來擴散到全身，饑腸辘辘的感覺讓他恨不得把那堆石頭渣都吃了。

所以說使用力量需要食物消耗嗎？

他強忍住饑餓走到窗前，窗戶上沒玻璃，呼呼地直透風。此時正是夜晚，月亮是血紅色的，挺有魔幻風的。他這才發現他的寝宮是在一個高塔上，大概有幾十層樓那麽高。他站在窗前遠眺外面的風景，他發現自己的視力相當的好，首先他看到的是下面的湖水。高塔是建在湖水中的，湖面有的地方結冰了。在遠處則是沙漠，血色的月光灑在黃沙上，它們一起延伸向了不知名的遠方，如同他的人生延伸向了不知名的未來。

希爾在窗前站了好一會兒，他慢慢地将自己的惶恐、不确定這類負面情緒都驅除出去，他告訴自己沒什麽，他穿成這麽個魔王是比較倒黴，但是他姑且來說還進行了個比較好的開頭。

他現在知道那個叫阿爾布雷希特·暗月的黑暗精靈是個出色的殺手，他也是個可以信任的存在，他還知道了喝下悲河之水發誓的話必須遵守誓言，否則會肉體和靈魂都崩壞掉。

好了，他告訴自己。好好幹吧

希爾走出自己的卧室，長長的走廊裏一片空寂，只有牆壁上鑲嵌着的火把散發出光芒來。他穿過走廊走到樓梯口那裏，然後被旋轉樓梯可怕的高度給震到了……我去沒有電梯嗎？這幾十層的樓梯要累死人的吧？！而且他都快餓死了！

正在這時，那邊傳來一個聲音，“偉大的王，您最忠實的仆人爾文在此，請問您有什麽吩咐嗎？”

希爾轉過身來，看到走廊裏空無一人。

嗯……真是見鬼了。他在心裏想到。不過對方本來就是魔鬼。

所以現在該怎麽說？

說出現在我面前？說我要和你面對面說話？好像這樣都不太好。

希爾靈機一動，用充滿威嚴的聲音說道：“跪下。”

走廊裏的火把立刻開始搖曳，所有的火都從底座中飛了出去，然後飛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個人形，接着那個人形在希爾面前跪了下來：“吾王。”他說道，“請問我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嗎？”

爾文是個火元素精靈，也是魔王希爾的貼身仆人，魔王在寝宮時他就化作火焰照亮寝宮之外的走廊，等魔王離開寝宮時他也跟着離開，走廊的火把也就都熄滅了。大臣們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判斷魔王是否在寝宮裏。

“我餓了。”希爾很直接地說道。

“好的，吾王，我這就為您去準備食物。”爾文說道。

“等等，你要準備什麽食物？”希爾問道。

爾文回答：“水中蝸牛，瘟疫谷物，蜘蛛和蝙蝠，還有炸蟑螂。”

希爾：“…………”

聽着這可怕的名字，希爾感覺自己靈魂出竅了幾秒。我了個大去居然還有蝙蝠？病毒警告啊喂！然後他說道：“換一個。”

“那麽您要嘗試一下三倍香料的蟑螂嗎？”爾文問道。

“不要。”希爾說道，“我今天想吃一些平日裏不吃的東西。”

爾文想了想，然後說道：“您要吃人類嗎？”

希爾：“……哈？”

爾文說：“雖然現在聖騎士軍已經駐紮到魔界了，但如果您想吃人類的話我可以把地牢裏的人類偷偷抓出來給您吃。”

希爾嘴角抽了一下，“我覺得還是算了，我不想吃人類。”

“好的。”爾文說道。

希爾想了想，已經不敢相信魔族的夥食了，他搖頭說道，“你陪我去我外面走一走吧。”

爾文點頭，“好的，王。”

于是兩人就開始下樓梯，光下樓梯估計就用了二十來分鐘的時間。到了塔樓地下希爾已經完全餓得不行了，他不知道他身上散發出了瘋狂饑餓的味道，那種由上位魔族所散發出的饑餓味道足以把其他的魔族吓尿，畢竟有些魔族是會同類相食的。

于是這一帶的所有魔族，包括還在這邊徘徊的幾個大臣都趕緊跑了，畢竟魔王的威勢太可怕了。

至于爾文為什麽沒有被吓尿，原因很簡單，他是火焰精靈，水汽在他身上會自動蒸發的……等等着也太猥瑣了。

從塔樓裏出來希爾就看到門口站着幾個光輝燦爛的人類聖騎士，這就是爾文說的聖騎士在魔界駐紮的軍隊吧。見希爾他們出來，為首的聖騎士上前，他有着相當符合聖騎士氣質的面容，燦爛的金發和海藍色的雙眼，英俊而充滿正氣的面龐：“你們要去哪裏？”他問道。他說這話時聲音也挺冷酷的，毫無敬意，甚至還帶着憎恨。

這個質問……希爾想了想，感覺這對聖騎士在這裏應該是來監視他的。也能想象得到，兩國交戰後一國慘敗，另個國家的國君被監視起來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真正的魔王估計會感覺憤怒和恥辱的吧，但希爾本身也沒啥感覺，畢竟他剛穿來，所以和這裏也沒什麽共鳴。但他也明白他必須好好适應他現在的身份，他現在和魔界可是一榮皆榮一損皆損的。

不過他這冷靜的态度倒也很好了，面對教會的這種行為，激動起來可不是好事。

“魔王大人想要去哪裏需要和你們這群蟲子彙報嗎？”希爾身邊的爾文憤怒地開口了，“給我退下！”

他身上火焰暴漲，氣勢驚人，那幾個聖騎士頓時都嚴肅起來了。

希爾則擡手阻止的要說話的爾文，自己回答道：“我要出去找點東西吃。”

他這句話剛說完，所有嚴肅起來的聖騎士立刻都臉色大變，他們拔出了劍，希爾看到後面的聖騎士腿都開始發抖了。

啥？他說啥了？他不就說了個出來找東西吃嗎？怎麽這些人的反應比爾文呵斥他們時都大？

為首那個聖騎士面容冷凝，陰沉的眸中醞釀着雷霆怒火：“魔王大人，請慎重行事！”

“我怎麽了？”希爾一頭霧水，“我就是不想吃平時吃的東西，然後出來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吃的，你們激動什麽？”

……

一陣尴尬的冷場。

聖騎士們面面相觑。

為首的那人似乎啞然了一秒，而後問道：“你說的不是要吃掉我們嗎？”

希爾無語了：“你們一個個聯想能力也太強了。”

他覺得無論是眼前這些聖騎士還是他的那些大臣們，聯想能力也都太強了。他就說了很普通的話而已，這些人怎麽一個個瘋狂自嗨。

不過這其實也不怪他們，而是魔王在以前的血腥威名實在是太可怕了……

其他的聖騎士也都有點尴尬，他們舉着劍也不是，收回劍也不是。

希爾搖頭，“你們繼續呆着吧，爾文，我們走。”他對着旁邊的火元素精靈說道。

“好的，王。”爾文說道。此時爾文心裏想着，他偉大的王比起以前好像更狡猾了一些，居然用三言兩語就戲耍了那些聖騎士，這可真是太厲害了。看起來戰争的失敗讓他的王又成長了許多，啊，這樣偉大的魔王才是應該追随的存在！

希爾走了幾步後停下來回過頭，看着為首那聖騎士，說道：“你要一起來嗎？”

他這個提議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爾文：……什麽？王這是什麽意思？王的思想真的是越來越深邃了，太厲害了。

希爾微微的笑了下，說：“你們在這裏就是在監視我吧，所以一起過來是理所應當的。”

聖騎士們面面相觑，他們都被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魔王給驚到了。最後為首的聖騎士在衆人擔憂的目光中說道：“好的，魔王。”

02.

黑色高塔下面就是成片的湖水，上面有看着就很危險的小木橋。希爾走在木橋上，蹲着觀察了一會兒湖水，然後看到下面有魚的影子。

希爾指了指那些魚，說道：“就那個吧。”

爾文說道：“一直以來都沒有人吃過那些魚。”

“我今天想試試。”希爾說道。

然後希爾看到爾文将自己縮成一個小火團，直接沖下了水，接着爾文很快就抓了幾條魚上來，不過那些魚表面有些焦了，作為火元素精靈，爾文身體上的溫度太高了。旁邊那個聖騎士在看到魚後明顯楞了一下，希爾看向他，問道：“認識？”

聖騎士猶豫了幾秒，說：“我家鄉有這種魚。”

“好吃嗎？”希爾問道。

“厄……好吃。”聖騎士說道。

于是希爾眼睛立刻亮了。這也是他專門邀請聖騎士的目的。

03.

十分後，聖騎士長門羅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

在一個月前他想象不到自己和自己的小隊居然會被派來監視魔王本人。

他更想象不到的是他現在居然和魔王本人坐在湖邊烤魚并談起了家鄉的事情。

更坑爹的是，烤魚不是用的火堆，而是可怕的火元素精靈！

是的，他們此時用樹枝串着魚，将樹枝插在了火元素精靈的身上……

那可是具有智慧的火元素精靈啊！

能夠感受到元素存在的人就是擁有成為法師資質的人，這樣的人千裏挑一。能夠控制元素的人就能從學徒正式成為法師，這樣的人在學徒中百裏挑一。但是，任何一個人擁有一個元素精靈，就标志着他能成為一級法師。

門羅在皇家魔法學院的火系院長辦公室裏見過一個火元素精靈，那個精靈是小小的一團，智商只有人類三四歲的樣子。至于火元素精靈怎麽誕生的這衆說紛纭，不過史料記載的人類發現的第一個火元素精靈是誕生于一場大戰中。人類兩個王國的火系法師團對轟，然後因為禁術失控而全體被火焰爆炸給弄成了碎肉，當時那裏産生一個大坑，千百個火系法師的屍體就堆在坑中，後來有人去探查，發現裏面就誕生了火元素精靈。

真正具有智慧的火元素精靈，他們不是操控法則，他們就是法則本身，不需要任何咒語和施法準備就能釋放出相當可怕的法術來。

嗯……現在這個火元素精靈正在用他身上的火烤魚。這個落差，讓門羅接受不能。

爾文将火焰溫度控制的非常好，魚的腥味很快就沒了，轉而變成了一種淡淡的香味。

深藍的夜空，血色的月光，湖畔的褐色土地，旁邊還有一些黑色的樹木。希爾感覺這風景還挺浪漫的，有點像野營戶外烤肉。

希爾又從樹林那裏找了點香草之類的東西，然後很好脾氣地問聖騎士身上有沒有帶什麽調料。

聖騎士門羅心裏一片木然，在他的概念裏，或者說在所有教會學校畢業的學生的概念裏，魔王如果主動向你借東西，一般都是借你項上人頭一用，但現在這只魔王居然問他借調料包……他真的企圖高冷地給對方擺一張臉，但對于對方這稀奇古怪的要求他依舊忍不住嘴角抽動了兩下。

見聖騎士沒有搭理他，希爾倒也沒有放在心上。他剛剛那個問題本身也只是随口一問，如果聖騎士真的好态度的話，他都要懷疑這個聖騎士是不是有毛病了。

回到爾文那邊時魚身上已經開始冒油了，水經過火焰的炙烤蒸發了，而油則滴在下面燃燒的樹枝上發出很好聽的滋滋聲。

希爾感覺自己的胃已經開始咆哮起來了。

他将那些香草用言靈揉碎了後灑在魚上面，香草的香氣伴随着蒸騰起來的熱氣撲入了幾人的鼻中。那邊聖騎士門羅剛剛想着：我是光輝燦爛的聖騎士，我忠于我主，魔王是我們全人類的敵人……這香味還挺不錯的有點想吃……我忠于我主……有點餓了……我主……咕。……我主給我的戰時軍糧太難吃了……

淡淡的焦香味和濃郁的香草氣息擴散開來，魚的香味越來越濃。應該已經好了。

希爾從火元素精靈的身上把樹枝拔出來，然後随手将其中一個遞給了聖騎士。

聖騎士楞了一下，沒有接。

爾文憤怒地說道：“你這不知好歹的家夥，魔王大人給你東西你居然敢不接——！！！”

“沒事。”希爾笑了笑說道，“我們吃。”

爾文忿忿地說道：“您居然吃這種卑微的東西，這簡直是太侮辱了，這種當年您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希爾覺得爾文的話真的是太多了，于是直接将手中的烤魚塞到了爾文的嘴裏。

“您可是魔王大人，怎麽能吃這種可憐的東西……唔……好像味道還不錯……嗷……魔王大人我可以再吃一個嗎？”

希爾忍不住笑了，這還是他穿越以來的第一次笑，“吃吧。”他說。

爾文開始吃第二只烤魚的時候，希爾開始吃了。

火候很好，外焦裏嫩，魚肉中有着樹枝的清香，外面則是香草的濃郁香氣，再加上魚本身的味道，吃起來相當不錯。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魚，希爾還吃出了點秋刀魚的味道。鮮美的味道再加上那口感，真的是令人如癡如醉了。希爾快速将一條魚吃完，感覺齒間留香，幸福感爆棚。

爾文一共抓了九條魚，他吃了三條，希爾吃了六條。一條都沒留下。

旁邊的聖騎士門羅，表情好像更加冷酷了。也不知道是為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