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直到走出游樂園大門，吳懋晟仍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意猶未盡的對陳晞說道，“什麽時候再來玩啊？”至于為什麽找陳晞而是找吳蔚，那當然是因為陳晞更好說話。
“剛出來就想着下次啦？”陳晞哭笑不得，“你也快到期末考了吧？這幾天還是好好複習吧。考完試，有一整個寒假都可以讓你玩呢。”
吳懋晟沒吱聲。
陳晞有些奇怪，吳懋晟的成績很好，根本不用像別的小孩一樣，擔心考試考差挨訓的事，可是怎麽起來，悶悶不樂的？
吳懋晟邊走邊踢着路邊的小石子，那塊只有他小指指甲蓋大小的石子在他腳下翻着身，一路滾下了一路滾進了下窨井蓋，沒了可以踢得東西，吳懋晟更是覺得心塞塞，伐開心。
放不放假對他來說，其實并沒有多大的差別。
爸爸那麽忙，能一起吃飯都很難得，都是他一個人在家。
他已經習慣了，悶悶的想着。
低頭盯着鞋尖，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印象中那個應該被稱之為的‘媽媽’的女人的模樣早就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回憶出一個輪廓。吳蔚和前妻離婚時吳懋晟才三歲，對于一個三歲的小孩來說，很多事都是記不住的，哪怕是，曾經和自己一起生活過的母親。一旦分開了，記憶終究會被一點一點的慢慢耗盡，直至，再也記不清。
他記得，卻早已記不清。
他記得媽媽也曾經哄過他睡覺，記得媽媽對他笑的樣子。
可是媽媽長的什麽樣子，媽媽的聲音是怎麽樣的，他卻全都已經記不清。
別人嘲笑他是沒媽媽的小孩。
一開始，他會反駁，他有媽媽，只是爸爸和媽媽分開了，媽媽會回來看他的。
可是他始終沒能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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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他想着，既然那些家夥那麽喜歡多嘴，那就讓他們不能再多嘴吧！
不記得是哪一次了，被人再次說起媽媽時，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騎在那小子的身上了….
嘁——
如果不是那幾個家夥仗着人多，他才不怕呢。
王阿姨來接他回家時，看着他臉上和手臂上的青紫，大呼小叫的樣子，讓他更覺得心裏悶的慌。
回到家，永遠都不會有人在家等他回來。
晚上睡在床上，閉起眼睛，回想起今天那幾個家夥的媽媽來接他們放學時，莫名的覺得有一絲委屈，鼻子酸酸的，如果媽媽在就好了。
再再後來，他和人打架的事被爸爸發現了。
那天爸爸難得的比他先回家，結果自己那張臉就完全暴露在爸爸眼前了。
他有點害怕，雖然爸爸從來不會打他，但是爸爸板起臉的樣子，真的很吓人，不安的低下頭，喏喏的解釋了整件事，又鼓起勇氣問了媽媽什麽時候會回來看他。
爸爸果然沒有打他。
吳懋晟說不上來自己的慶幸還是失落，還沒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就聽見爸爸喊了聲他的名字。
茫然的擡起頭。
爸爸也沒罵他，只是拉着他在他身邊坐下，深深的看着他，告訴他，媽媽不會回來了。
雖然心底隐隐有些預感，但是親耳聽到爸爸這麽說，心口忽然就難受了起來。
懋晟，你是大孩子了。就算我們不在你身邊，你也可以照顧好自己，恩？
他聽見爸爸這麽說。
在他記憶裏，這是爸爸是最溫和的一次。
之後的他，他有些模糊了。
只記得，他第一次在爸爸面前哭了起來。
很丢臉的樣子。
爸爸只是抱住他，沒有責怪，父親特有的溫暖可靠的懷抱和頭頂的重量，是吳懋晟對那晚最後的記憶。
直到現在。
就算他沒有了媽媽，但是他還有爸爸。
雖然爸爸總是不在他身邊，但是他知道，爸爸一定是愛他的。
上次被綁架時，爸爸着急的樣子….
今天爸爸能陪他玩一整天他已經很高興了，就算寒假還是自己一個人也沒關系！
想通了的吳懋晟擡起頭，用自由的左手拉住了吳蔚的衣袖。
吳蔚沒說什麽，只是把手從褲袋裏抽了出來，把吳懋晟的手包進自己的手掌。
然後陳晞就看見了吳懋晟臉上那燦爛到了極點的笑臉，又把目光轉到吳蔚身上，背對着夕陽，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夕陽的暖色卻令吳蔚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光暈，看起來意外的柔和。
陳晞正暗想着這小子在吳蔚面前真是乖，就感覺到拉着吳懋晟的手沉了沉。“？”
吳懋晟問陳晞，“你寒假要去哪裏玩麽？”
“不去吧。”陳晞遲疑了一下，她家的親戚大多都在H市，拜年也不需要出遠門，暫時也沒有出游的想法，寒假只想和家裏人在一起。“就在家吧。”
“哦。”很平淡的應了聲。
陳晞也沒在意的繼續向停車場走去。
馬上就要下山，發揮着自己最後餘熱的夕陽把三個相連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直至融成一團，分不清誰是誰。
等到家已經快六點了。
摸了把吳懋晟的腦袋，又向吳蔚道了謝就下車了。
正要關上車門，就聽見吳懋晟在副座上支起身子，轉過身來，那小屁孩別扭的問，“你真的不和我們去吃晚飯嗎？”
陳晞搭在車門上的手頓了頓，吳懋晟的眼睛長得很像吳蔚，只是因為年紀還小，眉眼看起來不像吳蔚那般淩厲，卻也頗有一些氣勢，尤其是他現在瞪圓了眼睛看着她，一時間，陳晞不知該怎麽回答，下意識的看向車裏的另一個人。
像是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吳蔚也側過臉來看向她。
微微上挑的眼角，嘴角沒有弧度，仿佛那晚在廣場相遇時那般——但奇怪的是，從那張不帶情緒的面容上，陳晞能夠敏銳感覺到每一個細微的肌肉變化，從而明白深藏在那張臉下流動的情緒。
因為現在是站着的，處于比吳蔚高的水平線，陳晞還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注視吳蔚，這種感覺有點新奇。長長的睫毛抖動着，在車燈的渲染下，像一只跌落的蝴蝶停留在眼下不願離去。輕柔的女聲在車廂裏出現又消散，“我答應了表妹，今晚為她補習課業。”
“就算是補課，也不能忘了吃飯。”也許是車裏的光線過于泛濫，傾灑在吳蔚的黑發上絢爛的一塌糊塗。他笑起來的那一刻，陳晞只感覺車燈的亮度過高。
沒由來的覺得有點口幹。
連邊上吳懋晟 ‘讓她自己複習啊，你又不能幫她考試’的嘀咕都沒注意到。
恍惚的回到家，雙頰的溫度有些異常，伸出雙手，把手掌貼在臉頰上，過高的熱度讓人吃驚。
幸而雙手搭在車門上吹了不少冷風，現在用來給臉降溫正好。輕輕拍打了幾下臉頰，讓涼涼的掌心把臉上的熱度驅散開，才彎下腰換鞋。
腳上套着舒适的毛絨拖鞋，把鞋子擺放整齊後，才起身向屋裏走去。
打開房裏的頂燈，在一瞬間的晃眼後，很快适應了光亮。把包放到床頭櫃上，身體深深的陷入床內，綿軟的感覺包裹着全身，舒服的讓人想就這麽睡過去。
幸好陳晞還記得正事。
抱着抱枕狠狠蹭了幾下，就直起身，從包裏翻出手機給奇介打電話。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裏，手指無意識的把玩着包上的拉鏈，目光游移在各處，直至在某一點停住。
因為吳懋晟的随手一扔，導致那件外套又一半從紙袋裏滑落了出來，此時正要掉不掉的搭在床尾，陳晞俯下身，伸手一拉，手指勾住吊繩，把紙袋拉到身邊。
“姐，你晚飯吃了嗎？”電話被接通，歡快的女聲透過電話傳了過來。“我剛從食堂出來，很快就到寝室啦！”手指輕撫過露出的衣料，陳晞彎起了嘴角，“不急，慢慢來。等你到宿舍了再給我打電話。”
“哦！好，好！那我先挂了，姐！嘿嘿。”想到也就這麽點路，奇介也沒矯情，沒異議的應了聲，“麻煩你了~（づ￣3￣）づ╭～”
“沒事，我先去開電腦，你路上小心點。”
聽見奇介挂了電話，陳晞也下了床，把衣服拿出來抖開，默默看了會，從衣櫃裏找出個衣架挂了起來。明明自己的外套有好幾件都是淺色系，卻感覺這件特別顯眼。
到底是大牌子，版型好，衣料好，可惜，她不會穿。
嘆了口氣，默默關上櫃門，走到寫字桌前，拉開寫字桌前面的椅子坐下，打開筆記本，按下開機鍵，等電腦啓動。
雖然今天運動量大，中午吃得也不少，陳晞到這會還覺得肚子裏似乎還有食物沒消化完，摸了摸肚子，打算把晚餐給浮雲掉。
“就算是補課，也不能忘了吃飯。”
吳蔚的那句話忽然在耳邊響起。
明知道那人不可能會出現在這，卻還是下意識的看向門邊。
陳晞愣了愣，又側過臉看了看已經出現開機畫面的筆記本，鬼使神差的站起身。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