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悶油瓶依然看着窗外，我偶爾盯一會兒悶油瓶的側臉，偶爾跟胖子他們搭上幾句話。

到了人祖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鄭老板親自招待我們一起在他們自家的酒店吃晚飯。香椿、野菜、魚什麽的都是他們山上自己産的，食材新鮮，大廚手藝也不錯。

鄭老板看起來五十多歲，略禿頂，笑起來很像彌勒佛，左耳朵上還有個栓馬莊，看着是個有福氣的人。

開始我還擔心悶油瓶會不習慣這種應酬的場合，好在鄭老板這人雖然熱情卻也不至于讓人反感，估計他也看出來悶油瓶不愛說話，也就偶爾招呼一下他吃喝，主要跟我和胖子聊天。喝酒這茬鄭老板也提了下，看我拒絕也就沒再強求，只是親自給我們倒上了他們自己山上産的黃芩茶。

山西這邊的大老板多數是煤礦起家，後來煤炭資源整合，才開始各自轉型投入不同的産業。鄭老板熱衷風水，來過人祖山之後便對這裏情有獨鐘，幹脆花大價錢承包下來進行旅游資源開發。

提起人祖山，鄭老板眼裏都帶着得意：“現在有一條主路通上山頂，山上現在有的景點主要就是人祖廟，另外還在建着一條新路，得明年才能完工了。考古學家在山上的人祖廟裏發現了6000多年前的人類骸骨，有學者認為這裏是華夏文明的發源地，所以這裏叫作人祖山。這裏的旅游資源開發出來，勢頭很好的。”

我們去年看電視的時候從《國寶檔案》上看過有一期講人祖山的，山上的人祖廟其實是兩座——伏羲廟和女娲廟。

據唐代《獨異志》記載，從前，宇宙初開時洪水泛濫淹沒世間萬物。伏羲和女娲兄妹二人被一頭石獅馱到山上，成為天地之間唯一幸存的人類。為了種族的繁衍，兄妹二人決定成婚，可是又覺得難為情，于是詢問天意，并發誓說：“天若同意我們兄妹二人結為夫妻，就讓天上的雲朵合為一團，讓磨盤滾合到一起，讓線隔着山梁穿進針眼裏吧。”話剛說完，只見天上的雲朵立即合攏起來，兄妹二人把上下兩片磨盤同時從山上滾下去，兩片磨盤滾到溝底時，竟神奇般重合到一起。他們站到山的兩邊，隔着山梁一起把針線扔出去，針和線竟奇跡般地穿在了一起。天意如此，兄妹二人于是結為夫妻，從此繁衍人類，這才有了中華民族的後世子孫。

當時聽到這個傳說，胖子一下子把嘴裏的西瓜噴了一地：“啥？兄妹結為夫妻？我還以為只有外國的神仙們那麽放蕩不羁，怎麽咱們天|朝的神也能搞兄妹結婚？”

實際上，傳說的版本多了去了，也有說伏羲和女娲根本沒有關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兄妹結婚更有噱頭所以導致這個版本流傳的最廣。

“整個人祖山山脈是呈環抱形勢的，現在上山的那條路還算比較直接，正在修的那條路就是要在十幾個山頭之間蜿蜒了，要是不沿着主路走，指定得迷路。所以這條路現在還沒有開放。我請一位大師來看過，人祖山的山脈是有龍之吉勢的，我們修路也要順着龍勢修，不能破壞了龍脈的走勢。”鄭老板突然指着窗外斜對着的山說：“看那，那有個半面佛。”

人祖山的酒店和賓館是一體的，依山而建的六排仿窯洞式房屋層層疊高，中間是酒店，兩邊是賓館。我們吃飯的地方在第四層，我朝落地窗外面看去，天還挺亮，透過單薄的雨簾，的确看到了半個佛面，就在上山那條路旁邊的山體上，那是山上的禿石自然呈現出的形狀，周圍全是郁郁蔥蔥的山樹。

鄭老板笑呵呵地說：“我從前年來開發這個人祖山，有天在這吃飯，朝外面一瞅，竟然發現這裏有個半面佛。那時候還沒有這麽像呢，這兩年越來越像了。這間屋子是我用來招待貴客的，這裏看半面佛角度最好！”

心中有什麽，看東西便也能聯想到什麽，鄭老板接下來算是把這人祖山裏裏外外能跟風水佛緣聯系上的東西都扯了個遍。胖子一邊聽一邊表情豐富地回應，給足了鄭老板面子，一頓飯吃的也算賓主盡歡。

鄭老板本來給我們仨每人安排了一間豪華套房，我說給我們一個三人間就可以了。胖子卻突然說：“胖爺我一個頂倆，我住個大床房，你倆住個标間得了。”

我不知道胖子最後看我那一眼到底帶着什麽含義，不過我也沒再對他的安排提出什麽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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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房間，鄭老板給了胖子一把車鑰匙，指着下面露天停車場上的一輛越野車說：“今天下過雨之後明天天氣會很好的，本來我是想跟你們一起上山的，不過解當家囑咐過不必陪同，所以就請你們自便吧。房間裏有水果面包牛奶之類的，你們上山早的話就墊墊，不早的話可以去酒店吃早餐，7點開飯。中午可以在山上吃，山上有飯館。”

我跟胖子趕忙道謝。

送走了鄭老板，跟胖子約好六點上山，胖子就回他的房間休息去了。

我跟悶油瓶也不是第一次住一間屋子，可卻是第一次住條件這麽好的賓館。看着這間豪華雙人間裏的各種設施，我心裏有種詭異感——這他娘的怎麽那麽像開房！整個房間也就兩個單人床而不是一個雙人床能讓我的詭異感稍微削減一些。

我去拉窗簾的時候，悶油瓶從我身後阻止了我的動作。我看了眼他抓着我胳膊的手，然後順着他看的方向看過去，對面一處光禿禿的山體上有一幅岩畫。天已經黑了，可是那片岩畫周圍有一串燈泡，倒也能看清楚岩畫的樣子。

那個岩畫我們在電視上看過，應該是柿子灘岩畫的放大版，那是一名裸體的女子，女子兩臂上舉，乳房下垂，頭頂7個圓點，腳踩着6個圓點。柿子灘是人祖山腳下的一處山谷，因遍植柿子樹而得名。考古學家在柿子灘的岩壁上發現了這副岩畫，至今并沒有确切的說法來解釋岩畫的含義，但是其中的裸體女子普遍被認為是女娲。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被燈光照耀的岩畫，顯然是鄭老板為了宣傳人祖山的神秘而故意削山塗繪做出的放大版。

【03】暧昧氣氛

我看着那岩畫，又看看若有所思的悶油瓶，問他：“怎麽了？”

悶油瓶搖搖頭，松開我的胳膊，坐在靠近門口的床上不再說話。

我早就習慣了他這個樣子，拉好窗簾，然後拿出我自己的東西：“那我先去洗澡了。”

我說這話的時候挺自然，可是悶油瓶卻把視線釘在了我臉上，我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燒。

然後我就看見，悶油瓶好像是笑了，但是那抹笑消失的很快，又讓我覺得似乎是我的錯覺。

悶油瓶發出了個“嗯”的音節，我才意識到自己也已經盯着他看挺久了，下一秒我就在悶油瓶面前演繹了“落荒而逃”這四個字。關上浴室的門，看着鏡子裏自己臉和脖子上的疤痕，我扯出個笑來，突然想起飛機上聽到的那句“今天520明天521”，又想到小花和胖子對我的各種暗示，我想着，是不是該抓住今天或者明天的機會，跟悶油瓶表白試試？

我肯定悶油瓶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可是只要我不說，他就一定不會說。而我擔心的是，如果我說了，他卻沒那個意思怎麽辦？“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上我”這種劇情簡直不能更尴尬。

我想我大概是需要一個契機，只是不知道這個契機什麽時候才能來。

我洗完澡打開門的時候，悶油瓶正朝這邊看過來。我擦着頭發說：“小哥，你去洗澡吧。”

我的床位是靠近浴室的，悶油瓶要進浴室就會經過我身邊。我正低頭擦着頭發的時候，就發現悶油瓶在我身旁站定了，然後擡手壓在我肩膀上，讓我坐到了床角。

我愣了愣，然後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從我手裏拿走毛巾，開始給我擦頭發。

“閉眼。”

我眨了眨眼，然後聽話地閉上。感覺到悶油瓶的手隔着毛巾在我頭發上摩挲，我閉着眼更清晰地聽到自己加速的心跳，更清楚地感受到環繞在我周圍的悶油瓶的氣息。我的鼻子已經基本廢了，可是這時候我卻好像能聞到悶油瓶身上的味道，那種既能讓我平靜下來，又能讓我心跳加速的味道。

我跟悶油瓶其實很少有這種暧昧的動作，我有些恍惚地想着，難道胖子對悶油瓶說了些什麽話？

我本來以為悶油瓶會跟我說些什麽，可是他什麽都沒說。頭發擦得差不多了，他就自己去洗澡了。我看着他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