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寧浮思偷了一小塊魚幹塞給懷裏的小花貓折騰,也跟着回到了片場。在抵達片場時,正好看到秦潛鑽進車中的身影,而緊跟着進了副駕的是一個婦人……或者說老人,沒記錯的話,那個人已經年過六十了。
盡管只是匆匆一瞥,寧浮思還是認出了她,宋瑜欣。16歲出道直到20年前,她一直是內地最紅火的女星,被稱為上世紀最美尤物,尤物卻非花瓶,未滿三十已拿下多個影後桂冠。
不屬于寧浮思這一年代的人,他卻能一眼認出,一來歸功于他從小看了不少宋欣瑜的電視電影,二來,兩年多前的一張宋瑜欣近照在網上瘋狂傳播,同時牽扯出一系列的秘聞,熱熱鬧鬧挂了好幾天。
那張照片中,宋瑜欣坐在輪椅上,一頭銀發散亂在臉側,眼神呆滞,神色漠然,據說是早老性癡呆。也有說是其他精神疾病的,網上衆說紛纭,說得都像那麽一回事,就像躲在人家床底下偷窺過一般。
那張近照被爆出來時,他們男生宿舍樓也曾哀聲陣陣。特別是看了網上挖出那一堆宋瑜欣年輕時的照片,兩相對比,可謂歲月在她身上施下了最殘酷的刑罰。難怪都說,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于英雄氣短美人遲暮。
盡管網友們唏噓嘆惋不止,可那件事也同樣被議論不止。
那是20年前的一則醜聞。當時媒體遠沒有如今發達,卻不妨礙各大媒體娛樂報紙上皆刊登這件事。也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宋瑜欣衣帶半敞,和另一個比他年輕十歲的男演員交疊的身影。
當時的宋瑜欣高齡生子後方複出不久……寧浮思抱着小折耳貓,看着遠去的車子,若宋瑜欣是秦潛的母親,那麽當時這則醜聞發生時,秦潛還未滿兩歲。
即便這個新聞很快被壓了下來,但止不住觀衆的口誅筆伐。一代女神淪為出軌蕩婦,産後不久同年輕男演員在片場偷情……
說什麽的都有,謾罵居多。寧浮思回想剛才那個被車窗擋住的身影,他至今都不相信。
別說二十年前,就算是二十年後,出軌的男星尚可洗白,可對于女星只有前途盡毀,寧浮思不相信她會做出這種自毀前程的事。他看過一些早年的訪談,又或許只是濾鏡作用,讓他覺得宋欣瑜是個分外看重感情的人……
懷中的小貓啃完魚幹又喵喵叫了起來,寧浮思撓了幾下貓脖子它才安靜下來。
等到車子完全消失了蹤影,寧浮思方舉步離開。不出所料,緊接着好幾天,他都沒再見過秦潛的身影。
一直到那天晚上,他……
砰——
隔壁浴室的關門聲響将寧浮思的魂拉了回來,他這才發現,天黑了。
果然,隔音不好。
他坐在書桌前,都能清楚聽見隔壁的水聲。寧浮思把手中的花枝丢到窗外,又抽出一支煙點上,這次他沒想抽,只是夾着那根煙任它燃燒。卧室中沒有開燈,只有這根煙尾部的一點紅光能讓人看清,寧浮思凝視這點亮光,腦袋卻是放空的狀态。
直到手中的煙快燃盡了,隔壁的水聲還沒停歇。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一連串的噪音他覺得煩,又有種莫名的不忿。就像一個有起床氣的人剛進入深睡眠,就被他人粗暴叫醒一般。
寧浮思撚滅煙火,推開椅子,起身,三兩步走到門口,拉開卧室門,一個轉身,他面朝浴室的木門。
在黑暗中呆久了,他的眼神也跟着犀利,這一系列的動作毫無阻礙,甚至比開着燈時還要流暢。
客廳的燈也沒開,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具體神情。但他舉起手把門拍得咚咚響,比剛才的關門聲還響,裏面的水聲在他敲了第三下之後,終于停了。
但秦潛沒有說話,他在等外面的人先開口。
秦潛拿起毛巾擦着身子,他有點好奇,下午他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想他已經嫌棄得夠明顯了,是個明白人就該有點自知之明,從此躲着他走。
可這個渣男怎麽還有臉和他搭話?
而且,這是要把門拆了的節奏?
寧浮思聽見裏面沒了聲音,很好,終于安靜了。
他一鼓作氣,出口的語速仍是慢條斯理,但語氣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秦潛,你是洗澡還是孵蛋?能不能快點?我想上廁所。急。”
秦潛剛拿起衣服的手一僵,一股氣驀然升起堵在胸口,老子洗個澡還礙着你了?你又算什麽東西?
秦潛從來沒被人這麽不客氣過,他原本的聲音就低沉,現在更是帶着寒霜。他既不想如對方的意,更不想同寧浮思多說話,故而只是冷冷吐了兩個字:“等着。”
于是,秦潛又把幹淨的衣服放回原位,繼續站回到洗浴區。
寧浮思聽到裏邊傳來生硬的“等着”兩字後,水聲又響起了。黑暗中,他輕輕揚了揚嘴角。沒再說什麽,轉身穿過客廳,借着月光出了院門。
七點了,該吃晚飯了,你就繼續慢慢洗吧。
空寂的巷子中亮着昏暗的路燈,路燈兩兩距離稍遠,一段暗一段明的。這條巷子中只剩零星幾戶人家,此時也紛紛亮起了燈火,經過亮着燈的人家,偶爾能聽到從裏面傳出的喁喁低語,甚至還能聞到混在酒氣中的飯菜香。寧浮思覺得這種感覺有點溫馨,和昨天的死寂大不相同。
事實上,他的頭還有點沉,但是被清涼的夜風一拂,好像清明了不少。早上吃的粥,直到現在嘴巴裏都還是寡淡的,加上吃藥,舌尖一直泛着苦。
他記得離巷子外一千米的地方,有家麻辣燙小店,他暫時想滿足一下口舌之欲,只有肚子滿足了,才有精氣繼續應付體內的病毒以及某個,看他不順眼的人。
秦潛又将全身上下洗了一遍,直到覺得身上的皮快被自己剝下一層了才慢吞吞關上花灑。
但他不想這麽快出去,所以不管是擦身子還是穿衣服,都盡量放慢速度。慢吞吞的,像得了帕金森的老人。不過這是秦潛自己這麽認為。
若換做寧浮思或是随便哪個人,站在門口看他,見他用這副慢動作的手法,一寸一寸緩緩擦幹身上每一角落,從胸膛到腰腹,再到下.身,這麽看着,定會覺得他這是在表演情.色勾引。
浴室不大,洗浴區在蹲坑邊上,小小的洗浴臺上挂着一面古樸的圓形鏡子,秦潛穿完衣服,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又氣悶了起來。狹小的空間,他一個大男人在裏面待久了很是憋屈。可接下去的半個多月,他必須和那個渣滓男共用一個衛生間,呼吸同一室的空氣。
為了這部戲,他可以不怕苦,也不怕這些犧牲,可是莫名地,反感。他冷靜想了想,何必呢,那個叫寧浮思的渣滓還沒資格讓他犧牲。
秦潛拉開浴室門走了出來,除了浴室和他卧房亮着燈……隔壁的房間門開着顯然沒人,客廳的門也是開敞着,連院門也大開着。
秦潛黑沉沉的雙眼,在幽暗的客廳中,像深不見底的幽潭。
他心知,大概率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