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海邊（下）
搜救船在衆人的歡呼聲中返回，他們的運氣比較好，救援及時所以沒有人員傷亡。
民警從搜救船上下來，松了好大一口氣，但還是板着臉教訓道：“入了夜遠離海邊，你們怎麽就是不聽呢？這次是運氣好，下一次……”
衆人原本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裏，聞言也都羞愧的低下頭去。
徐既明滿身是水的沖到了搜救船邊上，可是船上的人走光了也沒有見到自己想找的人。
徐既明手裏提着夏陽的鞋子，拉住搜救船上邊上的人追問有沒有見過一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生，那人想了想搖了搖頭，“當時太混亂了，沒有注意。”
還是旁邊一位領頭模樣的人見他面色不好過來問了一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徐既明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把扣住了那人的手腕，語速很快的說道：“我的朋友跟我一起下水救人，沒有上來。”他揚了揚手中仿佛重若千鈞的鞋子，說這是他的鞋。
那人面色很是凝重的一點頭，朝遠處吆喝一聲：“還有人沒找到，大夥兒跟我來。”
海裏的救援時間是五到十分鐘，夏陽是什麽時候不見得，徐既明一點也不知道，他現在只覺得渾身發冷。眼球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血絲，頹喪的蹲在了地上。
李安年心裏也不是滋味，他慢慢的走過來，挨着徐既明的身邊坐了下來，蒼白的安慰道：“沒事的，小夏是個好孩子，一定沒事的。”說完發現這麽蒼白的話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你去哪？”李安年發現言語實在匮乏，便想伸手安撫徐既明，徐既明突然站了起來，李安年見他情緒很不穩定，只得跟在他身後一起上了搜救船。
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此時的海面一片平靜，在清冷的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搜救船已經駛出很遠，船上的衆人沒有放棄打撈，可是從他們臉上惋惜的神色都能夠看出希望渺茫。
徐既明滿身都是鹹澀的海水，正坐在一邊籲籲的喘着氣，方才他下了海，只是撈上來一件不知哪裏飄來的舊衣服，他歇了一會兒又要下水，被衆人攔住了。
“放手！”徐既明雙眼赤紅，血絲漫上眼珠，前所未有的瘋狂，衆人都被他身上絕望的氣質震了一下，一時竟差點沒攔住。
眼看着徐既明一只腳已經踩在了船的邊沿，李安年穿過人群撲過去将他拖了回來，在徐既明繼續掙紮的時候，一拳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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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年怒喝道：“徐既明，你冷靜一點。”
徐既明的臉被打的偏到了一邊，半晌他扭過頭來直直的盯着李安年的，李安年原本準備好的罵人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只發出含混的嗤嗤聲音。
因為，徐既明哭了。
搜救船在岸邊緩緩停了下來，徐既明頹唐的坐在船上，濕漉漉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睛。
李安年紅着眼眶彎着腰準備去拉他，被徐既明掙開了。
李安年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說：“你……”
“李大哥。”岸邊傳來一聲呼喊聲，李安年驟然轉頭，徐既明卻已經站了起來，搶先一步跳下了船。
徐既明跑的飛快，與同樣沖過來的夏陽撞了個滿懷。
徐既明情緒不穩，沒能控制住力道，兩人以擁抱的姿勢摔倒在了沙地上。
徐既明緊緊的抱住夏陽，力道之大好像要将他整個人揉進身體裏一般，仿佛感覺到他情緒的躁動，夏陽伸手安撫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徐既明啞聲說：“你到哪裏去了？”夏陽沉默了一會兒，說對不起，當時太混亂了，我一直在找你。
徐既明閉了閉眼睛，說沒事就好。
兩人剛爬起來就被後來沖過來的李安年撞倒在地。
三人滾作一團，徐既明翻身騎在李安年的肚子上，伸手去掐他的脖子，口中喊道：“臭小子，敢打我。”
李安年與他互掐，口中嚷道：“你不也打了我一拳，禮尚往來，扯平了。”
夏陽将徐既明扯了起來，徐既明低頭看着他光裸的腳背，摸了摸頭，說：“你的鞋子還在船上。”
李安年揉着脖子咳了一聲，指了指丢在一邊的鞋子，說：“我給你拿過來了。不過你怎麽把鞋子脫了。”
夏陽眨了眨眼，很無辜的說：“因為礙事啊。”
然而事情還沒有完全過去。
情緒大起大落，又加上夜晚在海裏泡了那麽久，徐既明後半夜發起了高燒。
病房裏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徐既明蒼白着一張臉靠在枕頭上，手背上挂着點滴。
夏陽側身站在窗前正在打電話，破碎的陽光斜照下來，仿佛給夏陽鍍上了一層金邊。
因為高燒的緣故，徐既明整個人都很不舒服，但是耳畔響起的夏陽清朗幹淨的聲音使他舒服了許多。
徐既明盯着夏陽的側影，嘴角微微勾起，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目光裏彌漫着滿滿的溫暖與滿足。
李安年提着早飯大剌剌的推開了房門，他看着徐既明笑道：“我說徐大爺，您這身體不行啊。來，多吃點哥買的愛心早餐，補充補充營養。”
徐既明心情極好，也懶得罵他。
夏陽挂了電話将李安年帶着東西拆開，将一碗清粥遞給了徐既明。
徐既明看了看沒什麽食欲，就要放在一邊。
見他不吃，夏陽皺了皺眉，索性搬了個板凳坐在坐在一邊用勺子喂他。
徐既明一臉苦大仇深的瞪着遞到面前的勺子，對峙半晌，最終還是張口吞了下去。
見他這模樣，李安年在一邊哈哈大笑，惹得徐既明又瞪了他一眼，李安年無辜的摸着下巴，“又不是我喂你喝的，你瞪我做什麽？”
徐既明無理取鬧，“誰讓你買的！”
李安年深吸口氣，最後決定不和病人一般計較，躲到外面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徐既明又喝了一些，擺手對夏陽說：“別管我了，你吃吧。”
夏陽堅持要他喝完，最後徐既明擔心夏陽的飯涼了吃了不好，自己接過了粥碗喝了，又催促夏陽去吃飯。
李安年解決了自己的那份，将塑料袋丢在垃圾桶裏走了回來。只順着門縫看了一眼，李安年推門的手不知怎的就頓住了。
房間內夏陽正背對着徐既明吃早餐，而徐既明澤靠在枕頭上。微側着頭，視線落在夏陽的後背上，笑容溫柔而滿足。
那種眼神……李安年抖了一下。
過道裏來回的護士奇怪的看着這個扒在門上的人，想要上去喝止，卻見那人擡手一掌狠狠的打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只聽那人笑罵：“李安年，你是傻/逼嗎。”
小護士有些憐憫的看着那人走進了病房，心想這人可能真的是個傻/逼。
李安年把自己的腦門都拍紅了，他推開門一進來，徐既明含笑的視線就從夏陽身上收了回來掃到他身上，“你額頭怎麽了？不會是看美女撞到牆了吧？”
對上徐既明熟悉的戲谑的眼神，李安年搖着頭又在心裏把自己罵了一遍。
——夏陽與徐既明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就如同親兄弟一般。失而複得的親人在自己的眼前，看一眼為什麽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