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剖白

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小區裏的路燈壞了一個,所以周圍有些暗。

冰冷的夜風好像能夠滲透身上裹着的一層又一層的衣料,直接觸碰到肌膚,冷的人牙齒打顫。

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黑茫茫一片。

徐既明擡頭看天,有一瞬間的茫然,七年前的那個夜晚是不是,也和今天一樣?寂靜,黑暗,唯一的區別就是那時是夏天,而今确是寒冬。

“回去吧。”夏陽見他不動,伸手拉了他一下。徐既明在他手指要收回去的時候反手握住了。

夏陽手指一顫,不知是不是被他的手指冰到了還是怎的,下意識的就要把手抽回去,徐既明卻握的緊緊的不肯松手。

這樣的寒夜,一張口就會噴薄出白色的“霧氣”來。

徐既明抓住夏陽的右手,就像抓住海浪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昏黃的路燈将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夏陽偏過頭來與徐既明對視。

夜風呼嘯着從身旁穿過,撩動着他的發梢,徐既明覺得今天自己有些不對勁,他迫切的想要與夏陽有肢體接觸。

這一刻,他真的很想問問夏陽,七年前的那個夏夜,你是抱着怎樣的心情親吻我?僅僅是為了尋求安慰?還是因為我是除了阿爺之外,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所以你害怕了,想要用這種方式留住我?

夏陽伸出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說道:“時間不早了,你要拉着我在這裏過夜嗎?”

看着夏陽低垂的眉眼,徐既明道:“你……”

和緩的手機鈴聲在這樣的夜色中響了起來,夏陽的手機響了。

“韓大哥?還沒睡?”

徐既明握住夏陽的手一緊,夏陽看了他一眼,又說道:“我?嗯,我還沒到家呢,在外面……逛逛。”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夏陽道:“好,我明天再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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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夏陽挂斷電話,徐既明輕聲說:“你們的關系真好。”

夏陽手指一顫,手機差點掉在地上,他有些急切的看着徐既明道:“不,我們只是,好朋友。他幫了我很多,你不要多想。”

徐既明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只是什麽,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他只能拉着夏陽的手往前走去:“回家吧”

夏陽在原地站定了,不肯前進一步。徐既明轉過身來,就見夏陽将手機放在口袋裏,直視着他的眼睛,說道:“你,是不是還在介意七年前的那件事?”

徐既明雙眼瞪大了,他沒有想到夏陽會将這件事提出來,他定定的看着夏陽的臉,夏陽也在回看着他。

“其實當時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夏陽輕聲說,“你也不用這麽,這麽,戒備。我那時候就是,就是害怕,害怕爺爺去了,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了。我那時喝多了,腦子裏亂糟糟的,就親了你,我想這樣你是不是就會永遠留在我身邊,我就不用一個人了。”

夏陽直視着徐既明的眼睛,啞聲道:“當時是我年少不懂事,如果你是因為那件事去了國外念書,我不怪你。我真心的把你當成朋友,這輩子再不會再有比你更好的朋友了。”

徐既明嘴唇顫了顫,夏陽舉起拿着手機的那只手遮住臉頰,慢慢的蹲下了身子,聲音裏帶着微微的哽咽:“你真的不用這麽不自在,我并不是……同/性/戀。”

在這樣的寒夜,他握着他的手,蹲在淩冽的寒風中劇烈而無聲的哭泣。

徐既明面白如紙,放在身側的那只手細微的發着抖,良久,他才蹲下身子抱住了夏陽。

緊緊的。

·

“人喝了酒,情緒大喜大悲,會做出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小夏幼年時父母去世,最親的人只有你和爺爺了,如果爺爺出事,那麽他就只有你了。而你會交女朋友,會有自己的家庭、孩子,到時候你自然要疏遠他。”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只是想留住你。”

漆黑一片的房間裏,徐既明靠在床頭,眼睛睜着,目光不知落在哪裏,他的眼神沒有焦距,空茫一片。

多年前李安年的話又浮現在腦海中,今日自己終于證實了,他是對的。徐既明緩緩閉上了雙眼,奇異的他并不覺得那麽難過,反而松了一口氣。

自己的離開是不是是正确的?如果當時自己留下來,那麽夏陽會不會為了讓自己留在他身邊,而強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徐既明腦海中又浮現起病房裏阿爺蒼白而悲傷的臉,多年不見,老人家身體還好嗎?

·

第二天徐既明依然和夏陽去醫院看了韓睿,到的時候韓睿已經收拾好了,正坐在床邊等他們。見他們進來,便起身笑道:“來啦。”

夏陽将帶來的粥放到一邊,道:“你這是……”

“我好了,準備出院。”

“醫生怎麽說?”

韓睿态度自然的拿起放在一旁的小米粥喝了起來,口中道:“我都是成年人了,不用事事都問醫生。”

夏陽道:“你都是成年人了,怎麽還把自己弄到醫院來了?我去問問大夫,你在這別動。”

韓睿看着夏陽離去的背影,感慨道:“這麽好的男人,不知道将來會便宜哪家的姑娘。”

說完他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徐既明,聳了聳肩膀,“別這麽看着我,雖然我性別男,愛好男,但是我不會對他下手。至于你……”說到這裏他低下頭吹了吹勺子裏的粥才道:“對他沒那份心思就滾遠點,敢讓他傷心,我就弄死你。”

徐既明沒理會他話中所包含的暴戾,只是道:“為什麽?”

韓睿很感興趣的看了他一眼,好一會兒才笑道:“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我看的出來,你,很喜歡他。”

“至于我這種人。”他将未動一口的小米粥放到一旁,風度翩翩的坐在了病床的邊沿,“還是不要去糟蹋人家好孩子了。”

徐既明道:“他,知道你是嗎?”

韓睿笑着搖了搖頭,道:“我怎麽知道,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吧。”他長腿一伸搭在床上,又躺下去靠在床頭,雙手交叉在胸前,從下往上打量着徐既明。

“我可以幫你追他。”

徐既明搖了搖頭,道:“我跟他只是朋友。”

“朋友?”韓睿咀嚼着這兩個字,笑了起來。

徐既明嘆了口氣,發現自己跟這個人八字不合,完全無法交流,便說自己出去看看。

韓睿在他身後笑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麽苦衷,但在你改變主意之前我會幫你看着他的。”

徐既明微側過頭:“你不是他的朋友嗎?”言下之意便是為什麽作為朋友卻要把好友往火坑裏推。

“我只是想給他最好的。”韓睿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他一聳肩,沖徐既明眨了眨眼睛,“好吧,我說謊了。”

——“這條路太孤獨太寒冷,我想拉個人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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