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金蟬脫殼

聶玉雙在單位随便吃了一口晚飯, 趴在辦公桌上閉着眼睛休息。

最近上級接連下達任務,往帝都郊區各大軍事基地調動了大批物資。大家都以為是為八月的聯合軍事演習提前做準備, 只有聶玉雙因着那些奇怪的夢境以及那本末日的影響, 在內心深處有所懷疑。

如果那不是夢,而是未來呢?

那本末日裏提到的許多情節與她的夢境不謀而合,幾大預兆在現實中已經顯現,國家高層說不定也在關注相關的事件, 已經提前做出了安排預案。看似和平的時代, 背後卻是暗潮洶湧,國家對敵人的防範從未有絲毫松懈,所有隐秘而殘酷的較量一直都存在, 只不過普通人很難察覺而已。

聶玉雙原本也是在特警體系工作,結婚後組織上為了照顧她生娃,安排她退役轉崗, 調入了帝都的機關單位做安穩的文職工作。不過她與雲來一樣, 都曾經歷過真刀實槍的拼殺, 手中的刀槍都見過血,祭過敵人和匪徒的亡魂。

無論她如何僞裝, 在單位穿着女性化、也嘗試過留長發, 假裝弱不禁風擰瓶蓋都要男同事幫忙,可骨子裏她就是個特骨铮铮的女漢子。自從開始做末世的夢, 她就毅然剪掉了長發,業餘時間開始恢複體能訓練,還把雲朵也轉去了郊野幼兒園。

這些擔憂和那些魔幻一般的末世夢境, 她都與雲來私下裏讨論過。可惜夫妻兩個聚少離多,許多時候她講着講着,枕邊的雲來已經疲憊的睡去,不知道真聽進去了多少。

連軸轉了幾日,饒是聶玉雙體能很好,也累得不行,趁機打盹。

卻不知為何竟然又做起了奇怪的夢。夢中她飄到了山溝裏的一片荒村,對,那是司凡凡家的老宅子,她還看到了雲來和雲朵。

雲朵就守在雲來身旁,望向她,仿佛看到了她一樣,喊道:“媽媽,你能聽見我說話麽?”

聶玉雙想要靠近一些,聽得更清楚一些,身體卻根本無法穿過那些看不見的屏障阻隔,似乎只有意識勉強游離而去,甚至無法回應女兒的話。

“媽媽,我和爸爸在一一家裏。爸爸說讓你用紅線電話撥通他的安全碼,告訴對方一句話:代號307行動啓動C計劃。”雲朵對着母親模糊的幻影大聲喊着。

聶玉雙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被塞入了一團棉花,女兒的聲音遙遠而模糊,明明她就在眼前不遠的地方。她為什麽聽不清女兒的話?

還好雲朵一直堅持大聲喊,一遍又一遍,同樣的內容。

聶玉雙接受過讀唇語的訓練,女兒的說話方式她也很了解,終于連蒙帶猜搞清楚了這句話的關鍵信息。這是雲來通過女兒傳遞的重要情況麽?為什麽不用常規的電話聯絡?

這是夢境,還是即将發生的未來,又或者是正在發生的某種意識交流?她無法發問,似乎只能被動的感受這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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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辦公桌上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聶玉雙從夢中猛然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一看來電顯示的號碼,正是雲來單位的固定號碼總機,她急忙接起座機的聽筒。

電話那端的男人以一種很嚴肅的口吻問道:“我是安全局稽查科的黃警官,警號XXX。聶玉雙同志,請問最近6個小時內,雲來是否與你聯系過?”

這位黃警官的聲音異常陌生冷淡,聶玉雙心中一緊,語氣卻刻意裝成輕松不設防的樣子,回複道:“沒聯系。他只在今天早上說出任務,晚上就能下班,工作的時候應該不開機吧。他好不容易出差回來,難道今天又要加班麽?”

“他失蹤了,下落不明。如果他與你主動聯系,請及時通知我們。我的聯系方式如下……謝謝配合。”黃警官沒有說多餘的信息就挂斷了電話。

聶玉雙滿腹疑團,撥了一下雲來的私人手機號碼,聽到的卻是關機提示,根本無法接通。他的私人通訊號也毫無反應。

雲來怎麽會失蹤了?他的任務明明只是在帝都轄區內一個簡單的護送任務而已啊。那位黃警官的語氣聽着也不善,莫非雲來有什麽失職的地方,或者另有隐情?

她不禁想起夢中雲朵對她說的話,那個代號307行動啓動C計劃,這個要用紅線電話傳遞的信息,就是關鍵麽?母女夢中對話,醒來時她會記得一些,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情況。她不得不重視起來,不能只将這個當成普通的夢境。

紅線電話在她供職的機關單位的确是有的。她也能猜到雲來的安全碼。原本她就是這個系統中的一員。在出重要任務前,特警會錄入一個高授權的安全碼,一旦任務脫離原本的計劃,甚至是牽扯到洩密、被叛徒出賣等緊急情況,用安全碼可以在紅線電話上直接聯絡到高層上級,躍級彙報。

307行動應該就是今天雲來執行的任務代號,普通的護送任務頂多是AB兩個計劃即可,A走不通或者出了問題,改為B也基本能完成了。居然還有C計劃,這說明該任務已經不是普通的常規任務,是評估風險極高還包含了其他目的複雜任務。

而C計劃,通常意味着AB計劃已經完全失敗,但也說明被護送的目标還存在,因此任務依然可以繼續。

如果雲來是主動失蹤,極有可能是系統內有了什麽問題。他不能用常規的聯系方式,也不敢用私人手機暴露目前藏身的位置。

聶玉雙與雲來結婚多年,哪怕是聚少離多,彼此的思想模式都很是熟悉。沒有誰比她更了解他的想法。

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半,這個時間段不值班的同事多數已經下班離開。她假裝去洗手間,順路看了一下書記辦公室那邊的情況。

書記一貫敬業,通常工作日的時候下班都是在七點以後,而且他家離單位很近,有時在家吃完晚飯,沒啥事情也還會來單位巡視一番。

今天,書記辦公室的燈已經關了,畢竟是周五的晚上了天又下雨,誰不想早點回家休息呢。這個周六日很可能還要加班,周五晚上一般沒事的人都會早走一些,養精蓄銳明日再來。

聶玉雙不再猶豫,腦海中迅速形成了“作戰”計劃。首先,以她目前的職位是沒資格随便直接進到書記辦公室,如果貿然給書記打電話,很可能被人監聽,從而聯想到她的目的。所以趁現在辦公室沒人,她要用其他方法進去。

至于單位監控會否發現她的行為異常,這些異常何時會被上報,她将為此受到怎樣的處分,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大不了被開除,回家當全職主婦。但她更相信之前自己的直覺和判斷,她認為與女兒之間神奇的夢中感應聯系并非幻覺。

聶玉雙先回到自己的座位,用座機給她的直屬領導打電話,彙報說身體不适,今晚上不能加班,如果晚上休息了仍沒有起色,周六日恐怕要去醫院就診。

她的領導只是科長,聶玉雙平素很少請假,三觀正、做事利索、閑話少,關鍵時刻還肯替別的同事值夜班,如此任勞任怨又踏實的員工很得科長器重。這周連軸轉了那麽久,考慮到聶玉雙畢竟是女生,身體不舒服不能再勉強。科長一頓噓寒問暖,直接說周六日也讓她在家好好休息。

放下電話,聶玉雙将手頭工作涉及的文件整理好,放在指定的檔案盒內,萬一将來她再不能回來時,別的同事也能相對輕松接手她的工作。

她拎着平時上下班背的大手袋大搖大擺進入女衛生間,假裝不注意誤關了樓道裏的照明燈。這種老式的辦公樓,樓道內監控攝像頭的分辨率并不高。夜晚如果不開樓道燈,樓道裏的監控能看到的影像極為模糊。她每天都在樓道裏走來走去,閑暇時早研究過怎麽走能最大角度避開攝像頭。

為了保護**,衛生間內是不安裝監控的,在衛生間隔斷間內她攏了攏頭發,戴上一頂棒球帽,裹了一件肥大的深色工作服遮掩窈窕身形。其餘物品暫時全都留在隔斷間內,将門從內鎖上,又輕松翻出了隔斷板。僞裝成隔斷間內有人一直在上廁所一樣,以免別的同事誤闖,發現這裏的異常。

她深吸一口氣,放低重心,低頭側身避開攝像頭正面的拍攝角度,迅速移動。在監控室裏如果有人注意,也只會看到漆黑樓道中一晃而過的模糊人影,連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更是看不出容貌。

書記辦公室的門比財務辦公室那邊的合金防盜門好開多了。聶玉雙随便拿個曲別針,彎折了幾下只用了不到十秒輕松無損開鎖。想當年特種技能訓練的時候,她開鎖這項是絕對的高分。雲來還調侃,說萬一她将來失業了,開個修鎖配鑰匙的攤子,以她這手藝應該餓不死。

溜進辦公室關好房門之後,她并沒有開燈,借着窗外的光線,迅速走到紅線電話旁邊,墊了幾張紙巾隔絕指紋,把整個座機直接拽到桌下,用桌子作掩體,她蜷縮在桌下空間抱着紅線電話,輸入了雲來的安全碼。

其實安全碼只是個轉接碼,一旦有人撥入,會有專人直接轉到特定高級別領導的辦公電話上。

電話接通之後,聶玉雙變了聲調,幹淨利索講出了:代號307行動啓動C計劃,這段話說完一個字不多講,電話那端也沒多問,非常簡短的回複道:3號掩體24小時後彙合。

這句回複之後,對方立刻挂了電話。

聶玉雙也不敢耽擱時間,一切恢複原狀,從書記辦公室退出,再次溜回女衛生間,翻進隔斷間內,剛才用過的紙巾直接丢入便池沖走。她再将帽子和衣服塞入包包,恢複到平**白領的打扮,打開了隔斷門,甚至還有條不紊在洗手池洗個手補個妝。

從單位驅車回到自己住的小區,她上樓換了一套利于野外活動的衣服,從衣櫃底層翻出不常用的大背包,迅速裝好了一套物資。這些物資與以往執行特殊任務的時候不完全相同,還額外準備了一些末日防身用品,與家裏明面上放着的生活用品完全不是一套。另外,她并沒有帶走全家人的任何證件,只拿了自己的身份證。

在臨出門前,她用通訊號給以前一個早教培訓機構的銷售員發了語音消息,說這就趕去接娃。

那邊銷售回了一串問號,說已經離職。

聶玉雙也權當沒看到。

她就像是平時出門去附近超市購物一樣,或者晚歸的時候去朋友家裏接娃的節奏,不緊不慢看不出任何異常。甚至離開家的時候故意留着幾盞燈沒關,也沒有将窗戶完全關死,只開成了上懸透氣的狀态,電飯鍋裏定時煮上明早的粥,洗衣機裏還丢了幾件衣服在洗。

然而她已經做好了不再回來的準備。

她将車子開到小區監控死角,直接卸了前後車牌扔在後備箱裏。她萬分慶幸自家這個老舊小區沒有安裝電子眼識別的車行出入管理系統。平時進出院子大門,她只需要和保安揮揮手,人家就給開門出車。

今晚因為還在下雨,又是周末,保安懶得站在外邊盯着車子進出,幹脆将院子大門開到只夠一輛車出入的寬度。保安人躲在崗亭內,從院子裏出車不管,進車才查看有沒有本小區的停車憑證。

現在的雨勢已經比白天小了許多,四下裏本該是相對寂靜,不過卻太安靜了。以往還有一些野貓野狗出沒,有鳥雀撲騰的聲音,現在什麽都聽不到。

聶玉雙剛才就注意到了這個不同尋常的情況,連想到自己的夢境,末世來臨前的變異昆蟲襲擊生物的突發事件,不禁加了幾分小心,下意識關緊了所有的車窗。

聶玉雙關了手機,拿出手機卡暫時放入了一個鉛制的小盒子裏,不開車子的定位也不用手機導航。地圖就印在她腦子裏,直奔石灘鎮而去。

其實這個石灘鎮與司凡凡家所在的那個荒僻的村子并不是最近的,也不是什麽必經之地,唯一的便利之處是這裏有大量外來務工人員,圖便宜租住在鎮上的民宅。鎮子邊有個奔城裏去的公交車始發站。鎮子上常住的本地人已經不多,更多的是天南海北飄來帝都,早出晚歸的流動人口。

聶玉雙一路開過去,遇到了好幾個事故現場,還好早就過了晚高峰,路上雖然有趴窩的車輛,不過總能有一兩條車道可以過車。

只是,總感覺四下裏夜幕中,有一些奇怪的亮光閃動。那不是正常的光影變化,很容易讓她聯想到夢裏嗜血的變異怪獸血紅色的眼眸。

将近晚上十點的時候,她将車子停在了石灘鎮一條主幹路邊上。周邊有飯館、洗浴中心、以及好幾家小招待所,沿路還有不少外地車牌後的車子橫七豎八停着。

她從車上拿下背包背好,全身裹了大雨披,将電棍握在手裏,靴子裏插着匕首,另外還揣了一小瓶防狼噴霧。在夜雨之中,她窈窕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鄉野小路上。

聶玉雙自小方向感就很強,又經過專業訓練,對于去過一次的地方,下次再去都無需看地圖。為了最大限度不暴露司凡凡家的宅子,她放棄了自己的車,背着物資改為步行。深更半夜,冒着雨一路跑向那座山。

一路上,偶爾除了風聲雨聲,還會聽到奇怪的嗡嗡聲,或者親眼看到大團的蟲子集結。她小心翼翼避開那些可能的危險。曾在熱帶雨林中執行過任務,她對這些或許已經變異的蟲子還是有一定承受能力的。她在夢裏聽人說過,末世初期的變異昆蟲,大多數并不會主動攻擊人類,尤其在外界資源豐富不愁食物的時候。

她用布巾蒙住頭臉,用一種相對省力的步伐節奏,輕手輕腳的跑動前行。她計算過,以她的體力,如果不遇到意外,大約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到達司凡凡的那個老宅子附近。

希望,雲來也已經躲在了那裏。

深夜十一點,在司凡凡家的西廂客房,雲來已經收拾停當。雖然面色蒼白傷口依然痛、高燒也沒有完全消退,他卻不想再等下去了。

如果外界變異昆蟲已經開始大肆活動,等到明日指不定出現什麽喪屍化的生物呢。只有早點找到紅線電話與上級聯系上,才能早點将羅曉冬送到基地。

“爸爸,不要走。我剛才已經在夢裏和媽媽說話了。”雲朵抱住了雲來的大腿,很認真的說,“爸爸,你讓說的話,我喊了好幾遍,媽媽好像已經聽懂了。”

司凡凡也勸道:“外邊雨還沒有停,要不等雲朵再睡一會兒,與小聶在夢裏繼續聯系溝通,确認消息傳到了?”

雲來狠心将女兒從腿上拉開,擡頭看着司凡凡,說道:“這夢中感應有幾分可信,我無法保證。而且在紅線電話接通後,必須獲得上級進一步指示才好安排行動。就算雲朵已經将消息順利傳遞給她媽媽,那從紅線電話裏聽到的回複是什麽呢?”

“媽媽還沒和我說話,她好像就醒了。”雲朵焦慮的解釋,“爸爸,每天這會兒我和媽媽就該睡覺了。讓我再試試,好麽?”

“系統內的敵特很狡詐,我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的人也死傷了許多,很可能會引起他們的警覺。或許他們已經控制了聶玉雙。我不能将希望只寄托在她一人身上。幹休所那邊,我趁夜裏過去,看看能否解決問題。”

王浩瀚突然敲響了客房的門,在門外聲音低沉而急迫的通知道:“監控有異常。”

司凡凡緊張的問:“是大白有變化了麽?”

“不是,大白還昏迷着,身體暫時沒有異常變化。監控顯示,是有人進到村子範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換了手寫封面,大家多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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