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喝酒誤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對于華容舟而言容貌什麽的她可是稀罕極了,左臂都是密密麻麻的傷痕,她可不願身體其他地方再出現傷疤。
女孩子家家的就是嬌俏,華容舟格外如此。
醉仙居裏涼風習習,今日為了避開林夙華容舟特意挑了一間雅間,位置不錯,裏頭也涼快;許久沒有看到顧罹塵,華容舟這一次見到他,心裏竟然有幾分不平靜。
桌上擺着兩份酸梅湯,褐色的湯在空氣中緩緩激蕩起一股酸味,并不難聞,華容舟連喝兩口,快活的恨不得眯着眼滾上兩圈。
而對面玄衣男子一直未動,華容舟舒緩着眯起的眼,習慣性的又托腮。
她素手搭在臉上,手指白皙,那臉也是瑕疵全無,細膩的似乎都能瞧見絨毛。
“你怎麽會在這裏?”
華容舟輕輕的放下湯匙,禮儀完美無缺,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雲袖輕輕順着手臂滑下,露出那玉指素臂,白嫩嫩的可愛。
顧罹塵移開目光,也輕嘗面前碗盞裏的酸梅湯。
他鮮少喝這些,酸冷的汁液猛地入口,刺激了顧罹塵的舌尖。
“今日軍中無事,便是閑散了……”
顧罹塵所言無錯,他若是說軍中無事,那便真是無事,他前幾日好好将軍營中那一批新兵訓了一番,尤其是騎兵營。沒想到這群新兵瞧上去像模像樣,一上馬兒跑起陣法來就手忙腳亂,虛的不行。
“對哦!”華容舟恍然,看顧罹塵這氣度,也不像是普通的小兵。
她前世只對山岚書院的那群人頗為熟悉,此外軍營之中她一點也不熟絡。
而這輩子重回一世,她滿腦子就想着脫離平南王府,哪裏還顧得上外面的消息,充其量也就聽說前幾個月有大勝歸來的大将軍也同姓顧。
“你在軍中當兵,難怪我只瞧過你一次,等了好幾日都沒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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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罹塵眸間微揚,唇角不自意的勾起而不自知:“你等我?”
可惜華容舟忙着喝酸梅湯沒瞧見顧罹塵這模樣。
華容舟一張小臉被陶碗遮了個幹淨,朱唇皓齒中藏着酸酸甜甜的冰梅湯,聲音也有些囫囵。
“你不是手上有傷嗎?我帶了我用的藥給你,可惜等了好幾日也沒有等見,不過今日也算趕巧你又救了我,要不然我這臉可不知得毀成什麽模樣……”
華容舟就是借着感恩的托辭将顧罹塵帶過來的,說着說着這會子自己倒是反應過來了:“你今日軍中無事卻同我一道吃飯,那家中人怎麽辦?要不你還是趕快回去吧……”
顧罹塵看着華容舟手指輕敲陶碗,清脆的聲音傳來,有節律而又悅耳。
對面的華容舟蹙眉,有些懊惱:“再冒昧問一句,你是否已經成親……亦或是有了親事在身?”
秀眉青黛,明眸流盼。
哪怕顧罹塵知曉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意思,也忍不住心驚一顫,對上這麽動人的一雙眼,顧罹塵按捺住心中的暗想。
又看見對面華容舟微微挑眉,一副等着自己回答的急切模樣,顧罹塵不再吊着她胃口:“家中僅我一人,父母早亡,也并無婚配……軍中無事就去茶館坐坐……”
聽到他說并無親事,華容舟松了一口氣,她現在也算是怕了,自己的身份在這兒上京全都出了名;名聲不佳,估摸着現在上京城中的貴子們見着她都要躲着她,她也真是怕連累顧罹塵。
若是這人原本有一門好親事,卻因為她的緣故而黃了,顧罹塵那可真是平白遭了罪。
“這樣我就舒了一口氣了,原本我還擔心你家娘子或者是未婚妻會酸的慌……”
華容舟喝了一勺酸梅湯,自己唇舌之間酸味缭繞:“不過家中就你一人,獨身入了軍營也算是得了好去處了,在軍營之中得了軍功,說不定還能為未來娘子贏得了好名頭!”
“所言極是……”
顧罹塵放在桌上的手的确已經好了許多,傷口本就不深,現在已經徒留數道傷痕,這傷落在手上不打緊,倒是怪讓人覺得這雙手好看的。
華容舟故作不自意的撇眼看過去。
只是這人頗為打眼了,顧罹塵長的高大端方,打眼看去比華容舟的大哥華容瑨還要高一些;肩膀也寬,若是老平南王在場,估計會拍着顧罹塵的肩膀感嘆一句練武奇才。
華容舟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圓滾滾的,還軟軟的,有幾分洩氣。
今日醉仙居的招盤菜華容舟一個沒點,主要是上次林夙來的那麽一出讓她有些膈應,這會兒也是擔心林夙會又來這醉仙居吃飯。
席間還上了酒,顧罹塵挑了軍中有些有趣的事情和華容舟講了講,華容舟就當下酒菜,豎着耳朵得味的聽了聽。
當聽到林夙訓練狀态不佳被罰了三十大板,華容舟心情頓時好了,自己給自己斟滿了酒,連喝了兩杯,半掩面容的酣飲:“那人就是嘴上不把門,成天就知道胡言亂語……也是活該!”
“你和他有怨?”
華容舟點點頭,也給顧罹塵滿了酒。
為了表示感激,今日華容舟特意挑了醉仙居的老陳釀,醉登天這酒開始喝時沒什麽勁道,喝了兩杯開始起勁了。
華容舟舌頭有些木了,說話間酒香四溢:“林夙那個臭小子還大言不慚要娶我!他爹怎麽會讓我進他家門。他爹說什麽帶着禮物來我平南王府登門道謝,還不是親自過來告誡我別把心思動到他兒子上。”
面上似乎還端的住,但是華容舟持着竹筷抖都不抖,她想要去夾丸子總是夾不中,盤子裏滾了好幾個。
華容舟洩氣的放下筷子不動手。
碗碟裏卻很快從對面的湯匙裏順進來三個圓滾滾的糯米團子,軟軟的,團團的,在華容舟的碟中打着滑溜兒,卻硬是沒有轉出去。
華容舟還撐着自己腦袋眼睛死死盯着碟中諜糯米團子,也不吃,就抽出一根筷子戳着玩兒。
她一向懶散,恨不得出門都不用自己走,這會兒酒多喝了幾口,她還不知自己的小性兒暴露的幹幹淨淨。
少女鼓着腮幫子,左腮吹一下收一下,像是春江水暖之際冒出的河豚。
可她偏生嘴裏還喃喃不休,不知是說于誰聽,聲音低低的,有些委屈勁兒:“我才不喜歡林夙呢……但是你們的将軍做的太好了,林夙就該罰……好好的罰……”
“将軍好?”顧罹塵唇間帶笑:“的确好,不過林夙該罰……也已經罰了……”
華容舟颠仨倒四說了許多,前言不搭後語的,越說越委屈,最後眼裏含了兩泡淚哽咽:“太子哥哥不喜歡……大哥不喜歡,二哥不喜歡,那個臭弟弟也不喜歡……”
瞧她話說不清楚,也不說清誰不喜歡誰,顧罹塵耐心的詢問:“你兄長們不喜歡你?”
華容舟撇撇嘴,巴掌大的小臉皺成一團:“不喜歡!”
“太子也不喜歡你?”
“全上京的人都知道太子哥哥不喜歡我……”
“那你呢?”
“我?”
華容舟眼神都聚不攏了,兩腮飄紅,突然笑意溢了滿臉:“我當然喜歡啊!”
顧罹塵手指間的杯盞險些落了地,她當今事到如今還心心念念着太子?
那頭風雨欲來,華容舟毫無意識甚至還打了個酒嗝,許是潛意識裏還知道這樣失禮,急忙忙的伸手捂着嘴,掩耳盜鈴。
即便如此華容舟還木着舌頭笑:“我這麽美,誰不喜歡!我最喜歡我了自己了!顧齊淵就和我哥他們一樣壞……”
外頭風兒吹過,小軒裏頭冰已經化了一半,此刻日頭被雲兒遮蔽,難得的陰涼。
少女素手支起,兩腮飄紅,還不知自己醉酒的幾句話已經在堂堂鎮遠侯心裏翻來覆去掀起好幾重波浪。
顧罹塵給她換了一杯清茶,也是扶額暗道失策。
只是沒想到華容舟的酒量這麽淺,不過三杯就開始醉了。
就着對面男人的手喝茶,華容舟剛剛委屈的淚花還在眼裏閃:“顧罹塵,你也是騎兵營的……”
“嗯。”
“那你帶我去跑馬吧!”華容舟笑意粲然。
“好。”
“一言為定!”
男聲溫柔缱绻,裹挾着無盡的柔意:“嗯。”
……
最後這馬還是沒跑成,華容舟喝的醉醺醺的,身上是藏不住的酒酣味兒混雜着淡淡的花香,有些分外的勾人。
靠椅上的姑娘就着酒勁睡了過去,還時不時的咋巴幾下嘴,鬧着還要酒喝,又鬧着說癢,右手在左手手腕蹭個不停。
顧罹塵連忙攔住華容舟摩挲不停的右手。
外頭吳玉早就開始擔心的,小姐恐怕到現在還不知曉裏面這位的身份。
反觀趙耳訾手指在刀鞘處劃動,淡定得很,言笑晏晏,還說要約吳玉有空出去比試比試。
“吱呀……”
門終于開了,吳玉趕緊迎了上去。
簡直沒眼看!
自家小姐醉的東倒西歪還不忘記伸手在鎮遠侯胸口動手動腳。
瞧瞧那手,都探到人家衣服裏頭去了。
顧罹塵輕輕地将華容舟交給吳玉,華容舟人睡死了還不老實,手還縮在那人胸口。
顧罹塵視線始終不離華容舟:“回去煮些醒酒湯喂了,再用濕帕子時時潤潤唇,晚膳也多注意些。”
吳玉點點頭,扶着華容舟的肩膀都僵硬了,終于在趙耳訾憋笑的視線裏将華容舟帶出醉仙居。
……
華容舟醒來頭痛欲裂,腦子裏像是有無數的針紮過一般,身子也沉沉的,如同浸入死水之中掙脫不得。唇邊不幹燥,伸出小舌頭一舔還濕潤潤的,但內裏冒出一團火起以及燥熱往各處湧動。
她剛剛好像迷迷糊糊做了個夢。
夢見要去跑馬,但是不知怎的馬沒跑成,手臂倒是奇癢難耐,四肢都被禁锢住動彈不得。
華容舟睜眼,眼前一片昏暗,只留床邊燭火微亮。
耳邊窸窸窣窣,衣物摩挲。
“小姐!”茶六守在床邊,手上正拿着潤濕了的帕子。
“水。”華容舟幹渴着嗓子起身,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斜倚床頭,茶六趕緊接了一杯茶來:“玉姐姐去廚房準備晚膳了。”
茶六歲數不大,不過十四歲就被牙婆子訓練的做事井井有條,東區用丫鬟的人家少,鮮少有如此标致的小姐需要伺候的。
來伺候得的歲銀不少,小姐又為人友善,這差事再好不過了。
一杯水入肚,生生解了華容舟的幹渴:“先把吳玉喚來……”
閉眼靠着床頭假寐,華容舟慢慢回想,午間還在醉仙樓喝酒吃飯,怎的醒來就回了房,天還黑了下去。
“我下午不是還在醉仙居吃飯了嗎?怎麽會現在回來就睡着了?”
皺着眉頭,華容舟伸手揉揉耳邊穴位。
“小姐今天在醉仙居多喝了兩杯酒,出來的時候就是醉醺醺的,臉頰都喝紅了。”
華容舟手一頓:“我記得我是和顧罹塵一起吃的飯,我喝醉了以後是他送我回來的?”
華容舟的記憶只停留在她和顧罹塵說了好多軍營中的事情,尤其是林夙被鎮遠侯懲罰了三十大板,簡直大快人心,可她怎麽又喝多了呢?
吳玉點點頭,又給送上一碗湯藥:“是鎮……顧公子讓我送小姐回來的,還特意叮囑了要熬一下醒酒湯給小姐喝,這是剛剛熬的第二碗醒酒湯,小姐快用了吧,省得待會兒頭還一直疼着。”
接過碗後華容舟喝的心不在焉。
她不曉得她喝醉了是什麽模樣,萬一就和坊間酒鬼一樣鬧騰人怎麽了得;又想着她在顧罹塵面前張揚跋扈,亦或者破口大罵的模樣,頭更疼了。
再換言之她要是說出一些不該說的事情……
華容舟的腦袋瓜子突突的疼,一口喝下所有的醒酒湯,又将碗在手中間摩挲不停,手指張開又合攏。
喝酒誤事,喝酒誤事!
作者有話要說: 舟妹大着舌頭:我千杯不醉!大家幹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