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0咬痕
校醫院裏面的人越來越多,不時有新生穿着釘子鞋踏過校醫院的地板,腳步聲踢踏,掀起一陣疾風,簾子也被刮得輕輕搖曳。
此時的屋內卻很靜默,周圍彌漫着消毒水和碘酒得味道。
舒棠下意識地頭靠着枕頭往下滑了滑,牽着被褥得衣角蓋住鼻子,一雙鹿眼圓滾滾的看着天花板。
像是在逃避之前的問題。
男人長身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暗褐色的眸一瞬不眨的盯着她,帶着隐約的探究還有幾分她看不明白的神情,伸手幫她掖壓被褶,不知怎地充滿了警告似的意味,“所以……你想好怎麽回答了嗎?”
“早戀的問題。”
四目相對。
“刷拉”一聲。
小姑娘指尖攥緊泛白,稍稍用力,就将被褥嚴嚴實實蓋在頭上。整個人像是裹在蠶蛹裏,包得密不透風,連一根發絲兒也看不見。
“我、我沒想好……”蠶蛹動了幾下,傳來她悶悶的聲音,愈來愈小,“怎麽回答……”
薄琊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輕斂着眸色,這一次倒是沒有再逼問她。
空氣中凝固了一瞬。
突然,小姑娘裹在被子裏亂糟糟的掙紮起來,幾秒過後,她扒拉着被褥冒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眼睛瞪圓,頭發亂成一團。
“不對!”舒棠理直氣壯起來,“你怎麽能說我早戀呢?我又不是未成年!”
她幾個月前就滿十八歲了,雖然那個時候一個人在國外學習,也沒有什麽人慶祝她的生日,但年齡是擺在那裏的。
薄琊輕嗤,深色的唇輕輕抿了抿,“你走在街上,大概沒什麽人會相信你是大學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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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棠坐直身子,眯着眼盯了他幾秒,“……這樣不也挺好?”
男人眉梢微挑。
“……”
約略過了幾秒,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迅速提溜着被子躺下,裹緊後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鼻腔裏哼哼兩聲,有些小別扭:“不好。”
男人倒是沒有再說些什麽,起身去前臺幫她付了醫藥費,回來的時候手裏拎着一瓶鮮牛奶。
他将牛奶瓶擱在床頭櫃上,屈腿向前,壓低上半身,揉了揉她有點淩亂地頭發:“牛奶放在這裏了,明天別忘了喝。”
“哦。”舒棠還是背着身子,嗓子眼兒裏應了一聲。
兩個人就這樣一直僵持不下。
舒棠躺着躺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許是軍訓一天太過疲憊,夜裏睡得安穩香甜。
她手指揪着被褥,咂咂嘴,往床緣滾了滾。
男人長身伫在床側,彎腰,微涼的指尖劃過她細膩溫熱的臉蛋。看着小姑娘昏沉着感受到癢意,瑟縮着小臉,睫毛亂顫。
他深邃的眼眸細細地眯着,眼尾上挑,聲線懶散:“小朋友。”
月光飄渺的灑在他的周身,愈發襯得他寬肩窄臂,身材俊挺。
男人似乎自嘲似的輕笑一聲,嗓音含混,滿滿無奈,“早戀,怎麽不選薄哥哥呢?”
—
第二天,輔導員為舒棠開了一張坐訓的假條。舒棠端起小板凳,拿着一本書架上的法語小說,和一群傷員一起坐在學校的小花壇前看書。
徐羨領着一大幫金融研究社的社團成員來這裏宣傳社團,他一眼就看見了舒棠坐在第一排,這次宣傳特別賣力,将他們社團的偉大成就,創建歷史以及前任社長的功績天花亂墜地吹噓一番。
果不其然,話音未落,一只小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擺,舒棠兩手捧着臉蛋兒,手肘擱在膝蓋上,一副有話要說的感覺,“學長……”
徐羨笑了笑:“快,給我一張我們社團的申請表……”
之前薄琊還說小學妹不會加入他們社團,這不就來了嗎。
舒棠疑惑的看了他幾眼,又拉了拉他的衣擺:“學長,我想問問你有沒有戀愛心理學的書。”
她舉起手邊的法語小說,“這本書我看完了。”
徐羨:“……”
那好吧。
他的宿舍書架上确實有一本原田玲仁的《戀愛心理學》來着。
徐羨撓撓頭:“你是認真的?”
舒棠鄭重地點點頭,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認真的。”
談戀愛這個事可不能馬虎,特別她還是有生之年第一次。實踐經驗不夠豐富,就先學點理論知識吧。
徐羨嘆了一口氣:“那好,等我回去找找給你帶過來。”
“謝謝學長。”舒棠莞爾。
徐羨收拾了一下宣傳用的音響和傳單,剛準備離開,就看見一個穿着一襲迷彩訓練服的教官小跑過來。
“嗨!佟哥!”徐羨揮揮手,招呼着。
佟笠是舒北南的室友,聚餐的時候徐羨和他同桌,便聊熟了。舒棠自然也認得的,這個人是舒北南的發小之一。
佟笠聞聲朝着他們那邊望了一眼,拳頭放在腰兩側,沒幾步就跑過來,見舒棠和他打招呼,也略略點頭。
佟笠笑道:“好長時間沒見過棠棠,都長這麽大了。”
不知道想到什麽,佟笠垂了垂眼睑,拍了拍徐羨的肩膀:“你小子跟我過來。”扭頭看向舒棠,“棠棠,你也過來。”
三個人步行到一個轉角。
佟笠有些不知道怎噩夢開口,他理了理思路,道:“棠棠,你要不要給你哥哥打個電話,他最近在訓練不能來看你,而且……他好像有什麽事情要對你說。”
徐羨用手肘戳了戳佟笠:“佟哥,你是不知道,舒北南昨天可過分了,還和小學妹吵了一架。”
佟笠瞪了徐羨一眼:“人家兄妹的事情你管啥。”說罷,又看了看舒棠,“軍訓不給帶手機,要不你用我的手機打個電話?”
“……”
舒棠看着佟笠一副真摯的模樣,一時竟無言以對。
不一會兒,傳來一陣“滴滴”的手機鈴聲,佟笠拿出褲子口袋裏的手機,來電顯示舒北南。
“得,你哥自己打過來了。”佟笠哼了一聲,把手機往舒棠懷裏一塞,“棠棠,你自己決定接不接吧。”
舒棠遲疑片刻,指尖顫抖地按上接聽鍵。
“喂——”傳來小姑娘甜滋滋的嗓音。
舒北南擡手摁斷電話。
“嘀嘀嘀……”
電話中斷。
“……”
舒棠傻眼地面對數聲省略號般地滴滴音,淡淡抿了抿唇角。
行吧。
關系都這樣了他還敢挂電話。
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舒棠轉了轉眼珠子,拿着佟笠的手機,又給舒北南撥了個電話。
這次先說話的是舒北南,聲音幾分慌張:“手滑!真的是我手滑才挂電話的,我……”
舒北南好像繼續解釋,下一秒電話裏響起小姑娘哭訴的聲音,微微顫抖着。
“哥哥是個大傻逼!為什麽我不能去酒吧?我又沒有去酒吧學壞!我在你心裏原來就是特別不要臉的女孩子嗎?哥哥每天還逼着我喝牛奶……”
“哥哥……”錯了。
話未說完,對面按斷了電話。
壓根不給他半點解釋的機會。
舒北南沒有來的慌了神,他向來不在意什麽東西的,此刻卻在意起舒棠的感受。心裏狂跳不止,走路都踉跄好幾步。
雖然從小大的舒棠都很乖巧,但是不是那種容易哭鼻子的小姑娘,小時候只有薄琊把她惹哭過。
現在,聽電話裏的音兒,可不是在哭訴着他的過錯嗎?
舒北南頹然地将手機扔在床上,雙手枕在腦袋後面,仰面倒在大床上。他撇撇嘴,回想着舒棠跟他說的那些話。
室友開着游戲機刷副本,刀光劍影之間,就聽見舒北南突然捶床大吼一聲。
“怎麽了?”室友摘下耳機,奇怪地看了他兩眼。
“……”
舒北南抓亂頭發,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為什麽我在我妹妹眼裏是個大傻逼?”
“我妹幹嘛同意我坑她的相親?是因為和我作對?”
“我他媽……什麽時候逼過她喝牛奶?”
真是搞不明白。
尤其是最後一個問題。
他知道舒棠晚上睡覺缺鈣,腿會不停的抽筋。但是,這種事情全靠她自覺好吧,他也沒必要管這麽寬。
而且,他舒北南是那種會逼迫人的壞哥哥嗎?
舒北南翻了個身,突然靈光一現。
肯定是舒老太每天托人給她送一瓶牛奶。
一定是這樣的!
……算了,既然是奶奶的主意,這個鍋他就背了吧。
—
舒棠劈裏啪啦說完一頓,心裏終于要好受一些,郁結在心底的郁悶總算是消解了,她緩了緩心情,把手機還給佟笠。
佟笠和徐羨目瞪口呆的看着舒棠裝出一副哭腔,将舒北南整了一番後,斂了表情,若無其事的攏了攏頭發。
佟笠接過手機,連連拍掌:“高,實在是高。果然還是棠棠能夠治舒北南,這家夥肯定現在急的睡不着覺。”
徐羨豎起大拇指:“小學妹,這種事就應該這麽做,以我的了解,你哥他吃軟不吃硬,和他硬碰硬他反倒更加嚣張。”
舒棠有些小得意的仰仰脖子:“我是真的生氣,就等着聽哥哥的忏悔了。”
已是午飯時間,一大波軍綠色和深藍色相間的學生潮湧向食堂。
“小學妹,我們也去吃飯吧。”徐羨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佟哥,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不了,教官有自己的餐廳。”佟笠笑着擺擺手。
“诶?那不是……”
徐羨轉過身,一眼捕捉一道熟悉的身影,抻了抻眉毛。
那不是今天早上和他問起佟哥的女生嗎?
徐羨愣愣地想起來,今天早上他帶着一大幫社團的同學組織宣講的時候,有一個看上去是外校的女生左顧右盼,躊躇猶豫半天,才向他問問題。
徐羨本來以為她是要問路的,結果那女生張口就問佟笠在哪,頗為直白,着實把他吓得不輕。
佟笠眯起眼望了望:“那誰啊?”
不認識啊。
那個女生提着藍色食盒,似乎是看見他們了,朝着人群逆行的方向掙紮着奔來。
林花茉好不容易走近了些,自那日她和屈朗分手後,渾渾噩噩,險些被車撞,恰好被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所救。多方打聽才知道他是國防生,今天來這裏當教官。
作為報答,林花茉做了一些盒飯,打算今天請佟笠吃飯。吃飯的時候,順便勾搭一下佟笠。
她彎了彎眼,興沖沖跑過來,瞥見佟笠旁邊的小姑娘,腳步一頓。
林花茉臉色立刻黑得能掐出水來:“怎麽又是你?”
真是晦氣,到哪都能看見這個叫什麽棠棠的女人!
見佟笠自如地站在舒棠身邊,她一下子就警惕起來,暗暗咬了咬牙,“你怎麽到哪裏都要勾引男人!”
“我倒要問你。”舒棠比她更理直氣壯,“你怎麽到哪都要勾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