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關于一個未來也不存在的答案
“開始點名，大家清醒一下！”數學老師拿着教科書拍打着講臺。
陽光溫暖的午後，血液是黏的。上眼皮緊緊貼着下眼皮，一點也不想分開。懶洋洋的溫暖的氣息在教室中蔓延。
“董林。”“到。”
“王毅銘。”“到。”
“田甜。”“到。”
……
“陸初夏。”“到。”
“顧念。”……
無人回答。祝子涵緊緊眉頭，用胳膊推了推睡得正香的顧念，小聲叫着，“念念，起來，點名呢。”顧念揉了揉眼睛，“道。”懶洋洋地回答着，還帶着些微的鼻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的原因，反正老師的脾氣比往常更暴躁了。
“還沒睡醒是吧，出去站着！”顧念卻只擡起眼皮看了一眼數學老師便推開凳子往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突然停下，鬼使神差地扭過頭來，“拜拜。”
在所有同學驚愕的表情中淡淡地推開門。
關上門的一瞬間，門內充斥着女老師尖利的聲音，“顧念越來越不懂事了，大家不要跟她學…”‘啪’門關上了，擋上了一切聲音，好像隔絕了整個世界。
顧念蹲在門口，發着呆。并不明亮的走廊裏滿是涼涼的氣息，夏日的炎熱在整棟樓外徘徊。
呆呆地等着下課。
門突然被推開，“顧念，老師叫你進來。”王毅銘板着一張好像誰欠了他五百萬的臭臉，聲音平淡地跟顧念傳達着老師的話。
王毅銘真是個奇怪的人。顧念已經不知道第幾次這樣想。
“顧念，下節課再這樣，期末就取消你的考試資格，知道了嗎？”女老師聲音依舊尖利，帶着不可置否的語調。
“是，老師，我知道了。”“嗯，知道就好，剛剛這堂課我把期末考試的範圍劃了一下，你看看同學的吧。好，下課。”
班級立刻又一片散沙。吵鬧地讓人心煩的緊。
“念念，你怎麽了啊？”孟雯青的聲音響在耳邊。顧念笑笑，“沒事。”祝子涵看了一眼孟雯青，抿着嘴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問。
祝子涵拍了拍顧念的肩，安慰。兩個人便手挽着手悄悄離開了教室。
男男女女、進進出出、吵吵鬧鬧、熙熙攘攘。
“哎，那誰，我去趟小賣部，你吃點什麽不？”“給我帶瓶水，回頭給你錢。”“好嘞！”
“我偶像下個月要來明海開演唱會哎。”“真的嗎，可是下個月學校放假啊。”“你說，要不咱們假期的時候一起來啊。”“好啊，好啊。”
“走啊，下節老頭子的課，可以逃課，去網吧啊。”“行啊，等我收拾一下。”
“聽說一班有個女的懷孕了，要休學呢。”“真的假的，誰啊，誰的啊。”
男生們的話題，其實挺有趣的。
比如這次考試的時候怎麽作弊。
比如哪個班新來了個漂亮的妞兒。
比如游戲怎麽升級。
而女生們的話題，往往更簡單，卻複雜。
比如喜歡的哪位明星大腕要開演唱會或者出了什麽新歌。
比如哪個班的男生長得超帥。
比如誰在追誰。
比如誰誰誰，懷孕了。
懷孕。
蟲鳴的聲音在陽光下更顯悠閑。
“張希懷孕了。”祝子涵面無表情地跟孟雯青說。
林蔭下長廊，向來是個說悄悄話的好地方。
“電視劇看多了吧，怎麽會。”孟雯青搖搖頭，不相信。
“真的。這就是顧念傷心的原因。”“那他呢，他打算怎麽處理？”“不知道，我想，他應該…也許不會留吧。”
沒有毋庸置疑的語氣，連眼神中也充滿了不确定。因為畢竟，他不是她，他不愛她。
林蔭下，一片悲傷。
不知道涼了誰的心。
From：
2009年6月28日豔陽天
聽說，張希懷孕了。
孩子是他的吧。
他會怎麽辦，打掉？還是留下！要是打掉，他該怎麽面對張希和她家人？要是留下，他會讓她生下來嗎？他們會結婚嗎？我又該怎麽辦？
我錯了。對吧，我錯了啊。
他是真的愛她嗎？
End。
……
一個星期左右，張希休學了。
再後來一個星期，事情又有了新的變化。
果然是跟狗血的電視劇情節一模一樣。女主角被父母送去國外留學。
而男主角，消失了一段時間，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又是一個完好無損的他。
顧念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這段沒有他的時間的。只是聽說，其實張希沒有懷孕，只是單純去留學而已。
她同時也聽說，張希決定去把那孩子生下來……
這場劇，就這樣落幕了吧。顧念這樣想。
不過要結束，卻是還早得很。
“顧念。”王毅銘叫了一聲。“幹嘛？”“有人找你。”
顧念轉頭，班級後門開着，黑色半袖的男孩子就站在那裏。心跳驟然停了一拍，下一秒又恢複回來。
悄悄調整自己的氣息，向着那人一笑，邁着輕盈的步子走去。
“回來了啊。”女孩子聲音嬌俏，氣息經過他的胸膛。他微微一笑，聲音低沉，卻又溫柔，“啊，回來了。”
靜默着，半分鐘的時間，像很久很久。
像很久沒回過家的丈夫，終于歸來。像糖果般甜膩的氣息，又像洗衣液的味道。好香哦，呸！苦的！洗衣液是不能吃的，有些東西，注定只為別人遠遠看着而存在。
“這段時間你去哪了？”顧念笑笑，打破有些尴尬的氛圍。“我…去了小希家。”眼神是顧念最熟悉的，抱歉的樣子。
“她怎麽樣，你們…沒事吧。”顧念試探着，想問，又不敢問。
“她出國了。”景皓軒并不提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麽，那副表情，就像在說，與你無關。
顧念是個聰明人，識趣！卻轉過頭‘撲哧’一聲，樂了。景皓軒摸摸耳朵，“怎麽了？”
“沒怎麽，覺得你這樣挺可愛的。”順勢踮起腳尖想摸摸他的頭發。
那人卻輕輕向後退了一步，“我…”一手摸空，只好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
“以後，別再這樣了。畢竟你是個女孩子，我怕影響了你。我不是好人。”“我不…”要說的話，被不留痕跡地笑着擋回去，“好了，回去吧。”
笑容溫暖，還是那個他。
顧念笑笑，自己又不是什麽死皮賴臉的女生，羞恥心還是有的，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那還能怎麽樣呢。
微笑着擺擺手，轉身回去了。
“哎，顧念！”田甜扒拉開顧念旁邊那把椅子，“幹嘛？”“二班景皓軒，跟你什麽關系啊。”
挖八卦果然是所有女生的特技之一。
“你幹脆以後當八卦記者得了，這麽愛八卦！”王毅銘推推眼鏡，板着撲克臉，不陰不涼地吐槽。
過一會又慢騰騰走來，随便拉了個凳子，“我也好奇。”
“你躲開，女生間的小秘密你插什麽話。”田甜瞪着個大眼睛，一邊推着王毅銘。顧念翻了個白眼，胳膊搭在桌子上，指尖還噠噠噠地敲着，“哪那麽多好奇，有空學學習吧，數學老巫婆昨天留的作業你倆寫了嗎，政治老頭子讓背的你倆背了嗎，下午要抽查啊。”
王毅銘推推眼鏡，嘿嘿一樂，“早就…”話沒說完就被田甜打斷，“作業借我抄！快！”拽着他就去抄作業了。
沒問出結果的問題也被抛之腦後，只剩下顧念一個人，沉思着、沉思着、沉思着。
也是呢，我究竟算他什麽人……
可顧念不知道，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未來也不存在。
夏天很快就進入了最熱的時候，真正的未來也開始一步一步慢慢突顯出來。
“期末考試的時候，按照以往我們太陽高校的慣例，每個考場随機分學生，我們四班的會跟一班、二班的混合着排座位，具體安排明天會貼在布告欄上，大家知道了嗎？”“知道了。”
從淩晨到深夜，幾乎每個人都在不停地學習，背着老師留下來的‘範圍’，說是範圍，實則說把整本書背下來都不為過。
直到真正坐在考場裏，顧念和所有人才意識到，這一整年，結束了。
溫和的班主任站在講臺上微笑着看着所有人，半天也不說一句話。
良久，她說，“同學們，我們高一結束了。大家開心嗎。”
講臺下一片喧鬧，笑着。
“再開學，同學們就高二了，大家決定好自己進文科班還是理科班了嗎？”
霎時間安靜下來。
分班…不就是代表要分開麽。
盡管再說着不想分開，可那又是另一回事……
顧念扭過頭小聲問，“子涵，你文理？”“我也不知道，等會我問問夏夏，你呢？”顧念猶豫一瞬，“我…文科吧。”
“為什麽啊，你明明理科好啊。”祝子涵滿臉好奇，“不告訴你。”顧念一臉得意。
祝子涵嘟嘴，“切，不說就不說。”
顧念笑笑，也沒回話。
離開了教室，沒想到竟下了一場大雨，天卻是晴得很。
拉着皮箱坐上了回家的火車，連景皓軒的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2009年7月25日大雨
來到明海的第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本是一個完全與我無關的地方，怎麽就這麽熟悉了。
一年的時間，讓我漸漸與這裏的生活同步，熟悉了太陽高校，熟悉了整座明海市。
而與同學們的關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可是真正分別的時候，我分明看見大家發紅的眼睛，盡管誰也不承認。一年裏，我們足夠熟悉彼此，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學習，生活都是一起。
平日裏被我們叫着外號的班主任，現在看起來竟也是溫柔的人。
子涵問我為什麽選了文科，我沒回答。因為想和你們大家在一起。
陸初夏、祝子涵、孟雯青、夏小敏。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們肯定會是文科班。
而景皓軒，也許是理科。因為我想躲開他，真正開始屬于自己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