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的地板上,打碎了。

玻璃破碎的聲音讓我的心顫抖了一下,我暫時恢複了清醒,惴惴不安地揚起頭看向對面的波德萊爾先生。這樣的大貴族,他所用的杯子大概也很珍貴吧?他會因為我打碎了杯子而生氣嗎?

他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點不悅,他只是伸出了手,指向落在地上的玻璃杯碎片,然後那些碎片就自動地修補起來,恢複成杯子原本的樣子,落在了他的手上。

我吃驚地看着他的動作。

我來魔界已經有五年了,早已經明白并不是所有魔族都懂得法術,而在懂得法術的那一部分魔族之中,絕大多數懂的也只有簡單的元素攻擊魔法。像是波德萊爾先生這樣可以随心所欲使用法術的魔族,極為稀少。

這樣的法術對于波德萊爾先生來說,似乎并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情。他漫不經心地把修複了的酒杯随手放到一邊,然後轉回頭來看我。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阻隔,只隔着月光,我隐約聽見他的聲音從我的耳邊響起。

“累了嗎?喝了太多酒了嗎?”

我搖了搖頭。

平常的時候,這個時間我還在餐廳的廚房裏忙碌呢,現在只是坐在車上,怎麽會累啊。至于是不是喝了太多酒,我也不知道。再說,月光夢幻怎麽能算是酒啊,我所喝下的分明就只是月光,只是凝結成了實體的月光而已。

我隔着月光看他的臉,月光給他的面容增添了某種難以描摹的豐采,我說不清。他的年紀分明已經不輕了,說起來,他應該早就與戀情之類的事情絕緣,但我覺得他的樣子很美,比我從前見過的所有人都要美。

看着他面容的時候,我發覺自己變成了詩人。我的心中迸發出千言萬語,我想要告訴他,他是怎樣地讓我吃驚。但是此時此刻,我不能說話,我不能。我擔心我只要一開口,這由月光構成的夢幻就會片片破碎。

我已經醉得太厲害,不是喝酒喝醉,而是被月光迷醉,被波德萊爾先生的眼神迷醉了。

他看出我幾乎已經支持不住自己的身體,于是伸出手來扶我。我看見他袖口繡着的銀色花朵。

這一定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圖案,我看到他的每一件衣服的袖口都有着同樣的花紋。這圖案一定非常重要,一定隐含着什麽秘密。

我想要探索秘密,想要挖掘他眼神之中流露的情緒。對于這個神秘人物,我産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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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他的唇就在我的眼前,緊緊抿着,就像是一條線。

現在我在這裏寫下這些文字,我的心情很亂,亂極了,我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麽了。我不明白為什麽我會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我試圖用我喝醉了來解釋,但是我覺得這解釋不了……我唯一能做的解釋只是瘋了,我知道這是一個不負責任的解釋,但除此以外,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麽說。

我吻了他。

當我意識到我做了什麽的時候,我的舌頭已經在他的嘴裏了。

這絕對不是我的問題,這都怪月光夢幻。

我很緊張,我閉上了眼睛又睜開,我害怕我會看見他生氣。我害怕他會抓住我的衣領,把我從車子上丢下去。我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表情,發現他的表情并不顯得憤怒。

他并不憤怒,神情非常鎮定,只是稍微皺着眉,眼神裏似乎透露出一點驚訝,而這種驚訝似乎也并不特別強烈,他甚至沒有推開我。

我沒法解釋他的行動,也沒法解釋他的表情。我很緊張,渾身發抖,差點要咬着自己的舌頭,我不敢把他的動作看做是默認,我始終害怕着再過一會兒,他就會用上他那能把破碎的杯子恢複原狀的技能,把我碾為齑粉。

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他這樣做,到底是在為他即将出手的法術做準備,還是僅僅一種默許。我不知道他是會把我變成一只鳥還是一只兔子或是一只蟾蜍,我的腦海裏閃過了童年時代,大人們給我講過的那些關于邪惡巫師的故事……不過他當然不是邪惡巫師,當然不是,一切顯然都是我的問題,無論他想要把我變成什麽,都是因為我先招惹了他……所有的那些念頭都只是在腦中一閃而過,我在吻着他,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實際上根本分不出心去考慮其他的事情。

他的手碰到了我的脖子,我感覺到他的拇指在我的大動脈上摩挲。他的手保養得很好,皮膚很細膩,與他的年紀不太相符,是典型的受到精心保護的法師的手,但保養得宜并不意味着無力,我能夠感覺到他手上的生命力,能感覺到他手指的力量。

他摩挲着我的脖子,我感覺到我的生命被他攥在手中。

我會死在這裏。

這句話好像鐘聲一樣在我的耳邊敲響,我幾乎已經對我的命運确信無疑。我感覺到他的手指碰觸到我頭上的短發,輕輕撫弄。他的動作其實很溫柔,他的手指碰着我的頭發,讓我覺得有點癢。

但是我決意不去想,我只想要享受此時此刻。此刻,我正在吻着他,我只想要吻他,我決意要放任自己的迷戀,決意要一直吻他,直到他給予我懲罰,直到死亡降臨。對死亡的恐懼和充沛的情|欲混雜交織,幾乎要讓我的大腦炸掉。

然後,我失去了意識。

第 8 章

那天,我本來以為自己要死的。

因此,當我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時,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實際上已經死了。

這當然不是真的。

雖然已經在魔界已經生活了這麽久,我還是沒法完全習慣這種無法把幻覺和現實完全分開的日子。魔界與人界的常識完全不同,我想,大概我在這裏待得還不夠久。

當我意識到現實與幻覺的差距,明白自己實際上只是躺在一個普通的旅館房間裏的時候,我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昨天晚上到底怎麽了?我記得波德萊爾先生開了好幾瓶酒,跟我坐在一起喝,然後……

我吻了波德萊爾先生。

這個認知把我自己吓呆了。

按照人界的一般觀念,如果有人對同性懷有欲望,就會被認為是受到了惡魔的蠱惑。在二十年前,這樣的人是會被送到光明教會強行灌聖水的。

不過這些年來人界與魔界的來往越來越密切,光明教會也逐漸式微。除了那些最為虔誠的光明教徒以外,沒有多少人真正在意過去的那些老規矩了。就算真有兩個男人在街上牽着手往前走,也頂多是被人多看兩眼而已。

我算不上是什麽光明教徒,對同性戀也沒什麽偏見。只不過在此之前的二十五年我一直都默認自己是直的,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對一個男人感興趣,而且還做出了實際行動,未免有些恐慌。不過仔細想想,在過去的二十五年裏,實際上也确實并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可以證明我是個直男。在青春期的那十年裏,我每日裏在工作的餐廳忙得昏天黑地,幾乎沒有任何時間和機會感受我自己的欲望。雖然我自己沒什麽感覺,從前與我一起工作過的同事倒是都覺得我禁欲到可怕的地步。

我漸漸平靜下來,接受了現實。嗯,雖然稍微有點混亂,但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完全可以控制住這種程度的心理變化。況且我現在人在魔界,沒人會抓我去灌聖水,就連那些極端的光明教徒也不行,我也許大概應該是安全的。

——但是我很有可能被波德萊爾先生挫骨揚灰。

想到這點,我苦笑了一聲。

波德萊爾先生的灰色眼睛仿佛出現在我的眼前,像一只貓,像一個神明。

現在我有點後悔跟他一起旅行了。他本來應該是個偶像,本來就應該在廟堂之上被崇拜,本來就只适合偶然遇見時驚鴻一瞥。但是如果我們在一起旅行,時間久了,我就不可避免地要發覺他實際上到底是個凡人……我不願意想他其實只是和我一般的尋常人。我希望他一直是個遙不可及的偶像,高高地站在神壇上,不動,也不笑。

其實這話也不對,他本來就不是人類,他是魔族,他與我之間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這樣的想法稍微安慰到了我。

我想的事情很多,我的心情很亂,過後再細細回憶起來記錄在紙上,很難重現當時真正的心境。旅店的房間很好,我梳洗了一番,打開門,看見波德萊爾先生的車夫正在走廊裏站着,把我吓了一跳。

波德萊爾先生這一次的旅行沒有帶其他的随從,跟着他的只有我和趕車的車夫。這位車夫的職責除了趕車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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