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晨七點,杜家很安靜。

杜遇昨天請了假,今天勢必要去上學了。

吃過了早飯,芳媽正在給杜遇收拾包,容量很大的雙肩包,一邊給他背包,一邊和身旁的江生說,“昨晚聽先生說了,江先生以後都陪着阿遇上課,我真是放心多了。”

江生正在桌邊和老馬說話,聞言倒沒多說什麽,只問了句,“弄好了嗎?”

杜遇今天穿得是校服,聖保萊一律采用的是歐式校服,裏面是白色襯衫,領結是灰色格子,外面搭得是黑色西服,下面是灰色的西服褲。

雖然顏色簡單,但在外觀設計上卻很有英倫風的風格,胸口處還有聖保萊的校徽。

校服是昨天剛送來的,熨燙過的西服線條還是嶄新的,杜遇的身高雖然沒有江生高,可是在同齡人當中也算上等了,高瘦的身材穿着西服,又因為他的皮膚白,一下就顯得他的氣質清潤了起來。

芳媽給他理了理衣服,有些感慨的說,“咱們阿遇真是長大了,這樣穿着叫我都要認不出來了。”

江生看了眼,杜遇這樣穿确實有些讓人眼前一亮。

他笑笑,“這衣服很襯他。”

芳媽也樂呵呵的,“可不是,咱們阿遇的臉模子那是沒得說的。”

江生看弄得差不多了,就讓老馬去開車了。

“好了阿遇,我們要去學校了。”

芳媽拿起相框給杜遇看,一邊說邊往包裏塞,“阿遇,照片我給你放包裏了,到了學校再看。”

說完她還不放心的和江生說,“麻煩江先生了,這照片可不能再叫他摔碎了。”

江生表示讓芳媽放心了之後,就帶着杜遇準備走了。

剛帶着他走了幾步,還沒出門,杜遇忽然扯住了他的衣袖,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輕聲道,“飛……鳥……”

江生愣了一下,“飛鳥?”

芳媽走了兩步過來,“怎麽了,落什麽東西了嗎?”

江生沒聽懂杜遇的意思,他知道杜遇對很多事情還不太明白,常常就是只言片語,有些他還能懂,不過這個飛鳥他是真不明白。

難道是昨天的蝴蝶?

可是杜遇會說蝴蝶。

江生轉過頭對着芳媽說,“飛鳥,是什麽?”

“飛鳥?”

“嗯,杜遇說得,可能是什麽東西?”

芳媽也不太明白,想了想又說,“後園裏有一只鹦鹉,是說這個嗎?可從來也沒見阿遇去過那啊。”

“拿過來給他看看吧。”江生說道。

芳媽立馬喊了個傭人趕緊去後園把那只綠鹦鹉拿過來。

那傭人速度很快,幾分鐘後就連跑帶喘的拎着籠子過來了。

江生輕聲問,“是這個嗎阿遇?”

杜遇眉頭微蹙,搖了搖頭。

芳媽有點着急,“這家裏也沒有鳥了啊。”

江生微微低頭,語氣輕緩,試圖讓阿遇仔細想想,“是什麽飛鳥,阿遇說明白點。”

杜遇看了眼江生,目光思索,很快眼睛亮了一瞬,然後就聽到他音色清新的哼歌聲。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那塊懷表,一哼起這歌就有些歡快,一邊哼,腦袋還跟着節奏的點着節拍,幅度很小,但難掩他聲音裏的快意。

江生瞬間就明白了。

他笑了一聲,“好了我知道了。”

說完和芳媽道,“找個人上閣樓把桌上的那塊懷表拿過來。”

芳媽趕緊喊了個菲傭過去。

沒一會兒,懷表就拿了過來。

“這是阿遇說得飛鳥?”

芳媽實在搞不懂,這懷表和那個飛鳥有什麽關系,心裏只能默默感嘆,還是讓杜遇多讀點書好。

江生接了過來,看到表蓋上的金色飛鳥這才明白了過來。

他笑笑,拈着懷表鏈子,“是這個?”

杜遇眉眼彎彎,點了下頭,然後從江生手裏拿了過來。

那只飛鳥刻得栩栩如生,杜遇低頭摸了摸,然後小心的想挂在脖子上。

江生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是這樣戴阿遇。”

杜遇微微擡眼,清稚的目光看着他。

“給我吧。”

杜遇看了眼江生攤開的手心,乖巧的把懷表放了上去。

江生低下頭将鏈子上的夾扣穿進西服的扣子裏固定住,然後把懷表放了他胸口的兜裏。

“這樣戴,明白了嗎?”

杜遇沒回應他,低下了頭盯着兜裏的懷表看。

江生無奈,也沒多解釋什麽了,帶着他回了學校。

還沒上課,班裏人有些鬧騰。

江生帶着杜遇從窗前過,就被眼尖的人看見了,他們對着坐在前排的趙又琦使着眼神,示意他。

趙又琦目光一轉,就看見江生和杜遇進來了。

他心裏正憋着股悶氣,怪裏怪氣的說,“阿sir,學校裏有規定,非學生是不可以進教室的。”

江生沒理會他,帶着杜遇準備回到原來的座位上,結果趙又琦站起來伸手一攔,“都同你講得很清楚了,你真當這裏是警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

“讓開。”

江生的聲音冷漠。

論年紀,他比這些人大了六七歲,老實說,他很不想跟這些人一般見識。

“我偏不!”趙又琦聲音有點大,“我告訴你,昨天晚上我問過我爸爸了,他同我講,你早就從警隊退役了!還想抓我進警局?我爸爸第一個不放過你!”

江生懶得搭理他,他握着杜遇的手,瞥了趙又琦一眼道,“讓開。”

趙又琦從小到大就是被人讨好慣了,那天江生在那麽多人面前,那樣對他,讓他很失臉面。

他本以為江生是津港警察,本想咽下這口氣,結果昨天晚上他父親告訴他,這個人早就從警隊退役了,他頓時怒火沖天。

這個死雞仔竟然敢騙他!

“我就不讓,怎麽樣?想打我啊?我叫我爸爸找人玩死你。”

趙又琦這麽叫嚣了一通,覺得面子上好歹是回來了些,笑得有些得意洋洋。

杜遇有點茫茫然的轉了頭去看江生,清明的目光裏滿是懵懵懂懂。

他大概是不明白他們之間在幹什麽。

江生捏捏他的手,對着他安撫的一笑,“沒事。”

又轉過頭,剛剛臉上還挂着的溫和的笑,頓時消失了,嘴角抿着,這個樣子的他,表情很是淩厲。

他伸出手,捏住趙又琦的手腕,力道大的都要把趙又琦的手骨捏碎。

他的聲音淡漠,“上次的事情,我當你小,不和你計較。但是有一點我和你講清楚,你惹我沒關系,但是你要是敢動他……”

江生的目光輕輕瞥過一旁的杜遇,“這只手你大可以不要。”

趙又琦疼得說不出話來,他的面色痛苦,縮着胳膊,抽着聲的喊,“快點,快,松,松手……”

江生輕輕一甩就收回了手。

他這一次是故意捏的很重,并不是想給他什麽教訓,只是想警告他,免得這些人沒事就來找杜遇的麻煩。

趙又琦手疼得要命,眼睛都疼出淚花來了。

他哪裏知道這個人的力氣這麽大,只放下了一句,“你給我等着!”

這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臺詞後,就被幾個同學簇擁着去了醫務室。

他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搞得特狼狽的從教室出去。

班裏的人沒想到事情反轉了一波,紛紛大跌眼鏡。

江生沒理會那些人的目光,他拉開了椅子,一邊給杜遇卸包,一邊說,“阿遇,你坐裏面。”

杜遇聽着他的意思,坐了進去。

江生坐在了他的旁邊。

除了有些怪,沒別的了。

畢竟他已經許多年沒有再坐進教室裏,現在和一幫比自己小了六七歲的人坐在一起,這感覺,還是挺讓人別扭的。

不過好在江生會自動無視這樣的別扭。

桌子上放着的是國文書,還是江生以前學過的那一版,江生翻了兩頁,發現裏面的內容基本上沒什麽改動。

又接着翻了幾頁,覺得沒什麽意思,就放到了桌子上,眼睛瞥過一旁的杜遇。

他正低着頭看着地面,腦袋都快伸進抽屜裏了,江生以為他又在聽懷表了,有些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阿遇,馬上就要上課了,不要玩了。”

聞言杜遇擡起了頭。

他眉頭微微揚起,目光裏閃過一絲神秘,聲音裏難掩歡欣,“阿生看……”

江生好笑,“看什麽?”

杜遇把手伸了過去,他的兩只手相握,看樣子是裏面有什麽東西。

“看……”

他又說了一遍。

然後悄悄的,很緩慢的打開了一只手,裏面躺着的是一只紙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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