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而且這個節骨眼跑來救死屍的,估計也不是什麽正常人。
幽靜的竹林內突響起一陣哨音,楚珩循聲望去,正要擡腳追去,本還規矩的死屍突然就暴躁了起來,不要命的攔住他的身子,任人左砍右砍,被削成人棍了也都還固執的在地面上蠕動前行。
另一方喊救命的聲音已經淡去,楚珩想要捉住支使死屍的築僵人,沒有保留的使內力将圍在身周的死屍震開,飛身往聲音傳出方向去。
竹林內盡是不能言語的死屍發出的粘膩桀怪叫聲,和着此起彼伏、一曲盡了又一曲撓人耳朵的刺耳哨笛,有人聽着着實頭腦發脹,拿出事先備好的東西抓了一把就往天上撒。
夜風起了一絲,卷着白色粉狀落在各個死屍身上。不用多時,夜空下的黑影就頓住了身子,一個個縮成一團,口中低叫,聽起來有些痛苦。
慣于在夜間行動,視力極好的築疆人眼角瞥見一抹飛快襲來的身影,許是察覺到楚珩意在捉他,低頭抓着口中哨笛急促的吹了幾下,見死屍們卻是捂着身子痛苦狀難以行動,緊眯着眸子不甘心的垂下手。
楚珩的身手比他想象中的快速,築僵人以為自己有足夠時間逃走,沒想剛轉過身子,握哨側只手臂一重。
不由得他思考,楚珩蠻力的折斷他的手腕,趁着月亮從雲霧裏露出的片刻,一袖風揮掉挂在他臉上的黑巾。
築僵人有一瞬慌亂,顧不得其它,用力握掌破了手心,擡手往臉上狠狠搓了一把,血肉呼了一臉。又正好死屍堆中有人痛吟一聲,楚珩微微側首間,築僵人立刻來了招金蟬脫殼,竟然化作一團雲霧消失,只剩衣物攥在楚珩手中。
築僵人難纏又難捉,雖難得正面碰上支使死屍的築僵人,可讓他跑了也只能暫時罷休。
帶着築僵人的衣服和遺落的哨笛,楚珩不做停留的往慘叫的地方趕去。
聲音他很熟悉,來源于三時。
三時跟了他那麽久,幾乎不會有說痛喊疼的時候,這會兒都叫出了聲,可見是受了多大的傷。
楚珩匆匆趕到,只見三時和一人扭打在一起,招招受制,而子午也是被死屍堆困在另一邊,只能幹着急的看,沒辦法沖出圈外。
打鬥中聽得有人呵道:“哪來的賊人,居然敢動小爺我的人!”
楚珩聞聲一怔,随後将衣服随處一扔,飛身攔住那說話的人,拎着三時衣領将他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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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築僵人召喚,死屍逐漸停下動作來,像爛泥一般的融到地裏。竹林裏瞬間安靜的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美好和諧了那麽一兩秒,江思放口齒不清的小聲問:“二……二少爺,您還在嗎?”
沒人回答。
又有兩三聲過招打到手臂的悶響聲,江思放睜大眼睛,什麽也看不見,只得着急喊:“二少爺,少爺!您……您還在嗎?”
終于有人回他一句:“死不了!”
沈知非緊蹙着眉頭,審視的目光掃過眼前三人。
最前面那個好像見過,稍稍眼熟。再細想,發現腦子裏儲存姓名沒有能對上這張臉的。于是頓了一下,握着折扇問:“你們是誰?”
三時被她打的全身痛麻的受不了,這會兒剛緩和一點居然聽見她看着自家主子的臉問他們是誰,實在懷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現了問題。面前這個一臉嚴肅質問他們的人到底是不是沈知非?
外人雖不知沈亦清和三王爺來往密切,可沈家人多少知道。即便不知道也不至于連王爺的臉都認不出來。
雖說沈知非無官無銜,靠着沈老将軍和一身武功四處混跡,但總歸入過宮,怎麽着都能碰上他們家王爺,這會兒居然睜着眼瞪着三王爺問他是誰!
主子不應,三時和子午即便再有話想說也只能咽回肚子裏。楚珩看了眼沈知非沾在額頭、臉上的白色粉末,低首一掃她同樣滿是粉末的手,問道:“是你撒的糯米粉?”
沈知非撒粉的時候沒注意,迎頭呼了一臉,弄的眼睫毛上都是,免不了的入了眼睛。這會兒眯着眼睛都快流眼淚了,但她也不能用髒手去揉眼,見對方對她也沒有敵意,點了點頭道:“是我撒的。你有沒有幹淨的帕子?”
前後一句完全不相幹。三時忍了一會,終于開口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沈知非想要重複,念頭一轉又覺得這人是被他打傻了,要麽就是耳朵有問題,再看對面又是三個男人,心想算了。連她自己都不随身帶帕子還指望男人身上有這東西。
低頭擠了擠眼睛,先不理這三人,她朝江思放處看了一眼,道:“思放!過來。”
“二少爺?”
江思放聞聲跟瞎子一樣的循聲摸過去。都快摸到沈知非胳膊上了,忽然楚珩朝她丢了一塊手帕過來。沈知非下意識去接,哪想一出手正好一巴掌拍中江思放的臉,脆的是不得了。
江思放委屈了。以為是方才要殺他的人打的,緊緊咬牙抱着臉憑着直覺面對沈知非道:“少爺,小的沒事,少爺可不要再因為小的和別人出手!”
沈知非擦好了眼睛,看着這麽“知書達禮”的江思放,伸手放在他肩膀上不好意思道:“思放,剛剛那下……是少爺我不小心打的……”
“啊?”
江思放中了屍毒,眼睛周圍發紅,就是瞪大眼睛也就是兩個無用窟窿,什麽也看不見。雖然笨手笨腳,但還算機靈,看人記事也比沈知非強。之前聽楚珩說了句話,感覺聲音有些耳熟,于是瞎摸到沈知非身側,眼睛不聚焦問:“二少爺,我們面前的是貴人嗎?是不是他們幫我們擺脫了壞東西的?”
沈知非不知如何回答。
雖然不清楚對面是誰,但看穿着打扮,反正不會是窮人。
想說一句:都瞎了還問別人的事!可看他一臉無害樣,實在也是說不出口。
楚珩借着月色掃了眼江思放發青的臉,開口道:“他染了屍毒,活不長久。”
沈知非不想和別人讨論江思放的死活,就當楚珩是好意提醒,看在他借她帕子擦眼的份上咧嘴笑笑,然後拎着江思放胳膊往竹林外走。
她這舉動着實無禮,無比尊敬的兩個手下哪裏看的下去。子午吼了一句:“大膽!”就去攻擊沈知非。
與此同時楚珩對三時指示,讓他奪江思放過來。沈知非猜不得這人的心思,和子午纏鬥的時候松了下手,江思放人就立刻被三時拖過去了。
她氣的想跺腳,氣都撒在了打子午的一巴掌上,呵道:“你們想幹什麽!?”
楚珩神情清冷,并無大變化,即便嘴角彎着弧度也看不出是笑不是笑的對沈知非道:“如果不想沈家出事,今夜之事半字都不可聲張。”
沈知非心想她用糯米牽制住死屍也算是幫了他們,突然被搶了跟班不說居然還被威脅。她狠眯了把眼要去瞧清這欠扁的人模樣如何,沒想對方忽然背過身去只給她留了個後腦勺。
她扯了扯嘴角應道:“行,我半個字都不聲張。我聲張十個字、一百個字行不行?”
當然無人應她。這回她連後腦勺都看不成,三人直接卷着江思放飛入了黑暗中。
她這跟班啞巴了不成?被人擄走居然不吭不響的,之前還喊救命喊成那樣。是喊累了是嗎?
但那個欠揍的人說的也沒錯,江思放中了屍毒,是活不久了。可她沒說她治不了啊。
這會兒人都被擄走了,她救個球!
可看身手她估計打不過那個領頭人,若強跟上去搶人成功的幾率并不高。再來她深夜不回鎮國府,他大哥知道她在外面瞎逛回去肯定要說她一頓。
江思放如今情況特殊,斷不能讓她帶回鎮國府,更不能領去客棧什麽的住着。萬一他身體出現什麽狀況,或者被人發現異常,城中免不了的又一陣恐亂。
雖然這有點對不起江思放,但她也沒什麽辦法。
聽那人語氣,約莫不會傷江思放的性命,可若他屍毒蔓及五髒六腑,成了死屍,那就另當別論了。
如今為了不讓沈亦清擔心,只得先回鎮國府,否則靠她一人尋人下落也太單薄,多少還是需得幫助。只盼她給江思放塞的那一大把糯米可以暫時克制住他體內的屍毒。
想罷,她不做停留的回了鎮國府,沒想沈亦清竟然不在府中。問了守門侍衛才知道沈亦清自下午出了府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沈亦清的安危自然不用她多操心,沒有大哥在身邊她辦事也不用藏着掖着。找了府上武功最好的一些侍衛,幾個吩咐去找晚上那三人,只稱他們偷了她的銀子。另幾個則是以江思放迷路了這一荒唐理由,趕着攆着讓他們去尋人,一再囑托先不要告訴沈亦清。
那侍衛又不是傻,江思放生活在頌陽城那麽久,路認的比自家二少爺還好,迷路又是什麽鬼。可是主子吩咐也不能不應,沈知非雖然看着吊兒郎當,懲罰人的手段是一套一套。雖然他們也怕沈亦清發怒,也先硬着頭皮應下,只想着若是沈亦清問起來,他們如實回答也不算是欺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