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楚珩蹙着眉頭睡的渾渾噩噩,一醒來時人正躺在王爺府主屋中,手中還緊攥着一個護腕。

在屋中來回握拳踱步猶豫着要不要找太醫過來給楚珩看看的三時聽到裏屋動靜,沖進去一看主子醒來,連忙上前問:“王爺身子如何了?要不要屬下去請周太醫?”

“不必。”楚珩抿着稍稍回色的唇瓣搖頭。他身體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都忍了這般久了,不至于這點小痛就暴露。

在三時的攙扶下起身坐到床邊,楚珩垂眸掃了眼手中的護腕。

他之前的身體冰的厲害,後才又熱的厲害,這被攥在手裏的護腕已經變了個型還濕濕嗒嗒的。陌生的東西,随手将東西扔到地上,楚珩看了眼窗外有些暗的天,目光落在燭火上問:“幾時了?”

三時撿起地上護腕回:“回王爺,卯時三刻了。”

這次竟然昏沉了四五個時辰?

楚珩擡手揉了揉眉間,想起白日的射考道:“射考一事如何了,可有人因此受傷涉牽連?”

“那些刺客直奔着王爺來,無關人員倒是沒有受傷。除去被沈知非射死的一人,其餘五人均被拿下,只是還沒帶回王爺府,就全部都咬毒自盡了。”

被刺這一事楚珩經歷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即便刺客全部自盡無法問話,他也大略知道是誰這麽看他不去,想要他不得安寧。

聽三時說到沈知非,楚珩着才想起他人,擡眸問:“沈知非還在府中?”

三時聞言,先是頓了一下,面上糾結片刻,然後握着護腕咽了咽口水試探性問道:“王爺,您……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麽。”

三時斟酌道:“……您昏迷的時候,一直緊緊握着沈二少爺的手啊……而且握的太緊,沈知非掙不開,可屬下又不能讓他在您身邊,以免看出異常。一來二去的,他就撕脫了護腕,剛剛才出去,就在您醒來不久前……”

楚珩道:“本王?”

大廳上,沈知非捂着手腕,低眉去看左右侍衛的神情,陷入片刻懷疑矛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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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了?

那夜楚珩的強悍她是有目共睹,這次楚珩的弱不經風更是親身體會。這人是真有問題還是裝模作樣掩人耳目?

可看他冰着身體皺着眉頭的樣,也不像是假的啊……

更別說她還是被迫,生生的跟着他上轎又在他屋子裏陪他待了好幾個時辰。反正她是知道了,無論他真病還是假病,手上的力度可是一點沒減。她現在的手腕都還麻麻的呢。

估計掀開衣袖看的話,不是紅腫就是烏青一塊。

這容王府也屬實奇怪,主子都難受成那樣,一不去請大夫二也不讓大夫進門,不管不問不治療,是打算讓楚珩自個自愈?

古人真乃神人也。堅強。

得知楚珩出現不适的楚皇派來的太醫已經第N次被攔在門外,眼看一天快要過去,楚皇着急到都要自己過來時,三時終于從王爺屋中出來報平安,稱王爺已經無恙,讓太醫等人回去禀告皇上,讓其放心。

然後再看杵在門口的沈知非,對她道:“沈二少爺,王爺有請。”

跟三時進了房中,三時主動關門退下,沈知非理了理有些涼飕飕的袖口,活動了下五指背到身後,擡眸瞥了眼坐在桌邊的楚珩,點頭行禮:“三王爺。”

楚珩擡擡眼皮望他一眼,見她無何不适,才擡起桌上的手,将護腕朝她方向推了幾分。

沈知非尋思着這護腕都被他攥成那樣也戴不成就沒在意,目光順着桌面移到楚珩臉上,沉默片刻問:“王爺……可好些了?”

楚珩臉上表情耐人詢味,微微挑眉反問:“本王如何不适?”

沈知非直言:“王爺您身體忽冷忽熱,明明病到暈厥卻力大無窮。幸好知非是男子,這要是女子的手腕在王爺手中,不會骨碎也得骨折了。”

楚珩聽着好笑,嘴角牽着淡淡笑意問:“沈二少爺這是在怪本王?”

“王爺嚴重了,知非哪裏有這個意思。”沈知非咧嘴笑笑,上前微微前傾問:“三王爺讓知非過來,不會就是問這些的吧?”

楚珩看她一眼,示意道:“坐吧。”

沈知非眼神一亮,甫一坐好就先開口挑明:“前夜在竹林內遇見的人,是三王爺無疑吧?”

楚珩執起熱杯淡淡抿了一口茶,并不回話。沈知非念着江思放的生死,再補一句:“不知知非身邊那小書童,可還在王爺府中?”

楚珩掃她一眼,終于說話:“你曾說過,你有法子捉住築僵人?”

“築僵人雖然能耐不大,卻極其難纏。不能上天,但可入地,想要短期內捉個幹淨,并不容易。但王爺若是給知非時間人力,知非可以做到讓王爺滿意的地步。”

楚珩來了興趣:“哦?”

沈知非自我斟酌了下,拍拍胸脯道:“我既然能如此肯定,自是有十分把握。三王爺放心,關于王爺和王府的事,知非半點都不會向第二人透露。如違此言,天打雷劈。”

楚珩擰了下眉:“一個小小的書童,值得沈二少爺發此毒誓?”

沈知非卻道:“毒不毒,全看自己做不做得到。王爺信得過,知非也有信心,什麽天打雷劈,自然不會發生。”

“你的想法倒是挺有意思。”楚珩放在桌面的五指敲了敲,“你可知道,本王為何讓你入王爺府?”

沈知非眨了下眼睛。

……是楚珩讓她來容王府的?

怪不得呢,就說她做一個閑散公子哥都那麽多年了,皇上突然就給了她份差事。原來是有這位受寵的王爺在裏面使了些手段。

找她來的話,該不是看中她的武藝,畢竟武者四處有,王爺府中高手如雲,不缺她一個。雖然這也可能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難道是因為他和沈亦清打過交道,與沈家投緣,而她又歪打正着的在竹林碰見過他,所有巧合拼湊到一起,所以這位楚三王爺才要把她弄進容王府的?

但看這位爺臉上的表情,貌似也不是這樣。

沈知非緊閉着唇左想右想,索性搖頭:“知非不知,還請王爺明示。”

面上恭恭敬敬,心下卻在吐槽打什麽馬虎眼,直說不就行了,她又不是什麽八婆,會四處亂說。

楚珩像是看出她心裏話似的,輕哼了一句才肅着臉道:“築僵人一事,沈亦清也牽涉其中。關于築僵人,并非本王一人在暗中調查,太子等人也在調查,若是讓太子查到築僵人與沈家之間的關聯……其結果,可想而知。”

她大哥?

“這不可能!”沈知非立刻否決:“頌陽城內外誰人不知大哥的為人?他不會做害人性命的損事,知非……”

她說着說着,猛地想起昨日沈亦清很嚴肅的告訴她不要插手關于築僵人的事,話語一頓。

楚珩觀察她的神情,于此時開口:“本王自是相信沈大少爺的為人。可事已至此,他斷是不能再和築僵人有交涉,更別說讓他去查築僵人的案子。你若想證明沈亦清和築僵人無關系,并且救你那個小書童,必與十天之內捉住築僵人,屆時真相自會大白。否則……本王可無法保證會發生什麽。”

沈知非聽言,一拍桌案忿忿而起:“你這不是威脅我呢嗎!?”

似是沒料到沈知非會是這反應,楚珩怔了下擡頭看她一眼。屋外三時和子午聽到聲音,一把推開門沖了進來,入目的就是一坐一立大眼瞪小眼的兩人對峙的場景。

三時捂着腰間護劍,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猶豫了下開口問:“……王爺?”

深知自己咋呼性子的沈知非側首掃了眼闖進來的二人,深呼吸平靜了下心情,腆着笑臉對楚珩眯眯眼道:“十天就十天!還請王爺記住今天的話。不過知非很是擔心我那書童的身體情況,不知道王爺能不能先讓知非去看他一眼呢?”

楚珩眼簾微微垂下,眼神示意了下三時。三時得意,這才放下握着劍柄的手,拱手對沈知非道:“請沈二少爺跟屬下出來。”

楚珩比她想象中意外的好說話,沈知非扒拉過來那扭曲的護腕,連句“多謝”都忘了說,趕緊跟着三時離開了。

兩人走後,子午懷疑的掃了眼遠去的背影,對楚珩道:“王爺,您……确定要用沈知非嗎?”

楚珩知他所指為何,搖首道:“他并非你們表面上看見的無所作為。既有能耐,如何不能用。”

說罷,他起身負手立在窗邊,揮手吩咐道:“下去吧。今日之事不要和沈亦清提起,關于築僵人的所有事都先不要讓他插手。本王近日不宜與他見面,若實有要事,帶信給本王。”

“是。”

子午俯首握拳領命,轉身離開房中。

天色漸暗,天邊殘留半片晚霞。楚珩眯眼瞧着和若幹年前相似的殘光,一絲笑意悄然爬上他的眉梢。

看他礙着身份一開始對他畢恭畢敬,他還以為他大後懂得收斂,如今看來,倒是沒有。這人還是他記憶裏那個樣子,也是百姓傳言中的那個樣子。

嚣張跋扈,極其護短,四處惹事,毫不相讓。

有趣,倒是有趣。比他想象中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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