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所以你的意思是,爹和大哥叛國,夥同晚國來的人刺殺皇上?”

聽了楚珩簡略的敘述,沈知非的表情就跟聽說書人講笑話似的:“王爺也信?”

楚珩搖了搖頭:“不是我信不信。你要知道,在場所有百官大臣親眼目睹亦清刺殺父皇,沈老将軍也确确實實在騷亂後同晚國王子一起沒了蹤影。晚國陪同來的侍衛侍女,死的死,傷的傷,他們既沒有指證沈亦清是晚國的奸細也沒有說任何能幫到沈家脫罪的話。亦清重傷昏迷,沈将軍下落不明,如今這局勢,我這麽說你可能懂?”

軟禁沈亦清,一半原因是為了保護他。楚珩的意思,她聽的出來。可沈家幾代忠臣烈士,到這裏落得個叛國的稱號,沈知非不可能不難受。

可事已至此,沖動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即便她歇斯底裏,拿着沈家的豐功偉績辯駁,也改變不了什麽。沈知非很快的冷靜下來,“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去看大哥?”

“暫時不行。”

“暫時?”沈知非問:“我也是沈家的人,既然懷疑我爹和大哥叛國,怎麽沒把我也抓進去?”

楚珩如是道:“鎮國府已經被封了,裏裏外外被禦林軍圍的水洩不通。”

“那我在你府上是……”

“擔心。”

擔心……?誰擔心?

“父皇也知道你在我這兒。”

沈知非心情好過了那麽一點。楚珩言下之意,讓她在王府待着是保護她,而不是軟禁她。

雖然和軟禁是差不多的性質。

擱以前,不出兩天她就嚷嚷着要出門回鎮國府,可今時不同往日,她不能再魯莽行事,否則是給楚珩、也是在給沈家添亂。鎮國府上下老小沒她想的那麽脆弱,他們大多都跟着爹少說十幾年了,什麽場面沒見過。于沈知非來說,眼下最讓她擔心的是沈亦清的情況。

可通天樓被圍的裏三層外三層的,她就是有本事進去,恐怕也沒本事出來。楚珩除了王府不讓她去別的地方,雖然每天都會給她說沈亦清的情況,但她還是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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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還是偷跑出來了。穿着丫鬟的衣服。

即便這麽做很對不起楚珩的良苦用心,但是她就是死也要死在沈家人身邊。

臨走前沈知非雙手合十對着楚珩房間的方向拜了拜,青天白日的從廚房後門混着采購的老媽丫鬟出了容王府。

這一副“可男可女”的身子還真的幫了她不少的忙。

至于通天樓,可不是那麽容易糊弄過去的地方。只能待夜深人靜再進去了。

好在之前她纏着楚珩說了很多關于通天樓的事,對于它的結構和沈亦清在的方位有了把握,不然說什麽現在也不可能一股腦的偷跑到這裏來。

雖說做好喪命被抓的準備,但能活命誰想去死。

好在她平日裏雖然野,練武這一方面沒怎麽松懈,即便在躲避巡邏侍衛和官兵這方面花了半個多時辰的功夫,能順利進去沈亦清房間就已經是萬幸了。

沈知非覺得,楚珩有一點還是很靠譜的。之前帶給她的關于沈亦清情況的情報沒有一點兒虛假。

“哥。”

她蹲在沈亦清床邊,看他臉上毫無血色,身體冰冷,毫無生機宛若一個死人般躺着,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一手牽着沈亦清的手,一手去探他的鼻息。

弱,實在是太弱了。

弱到她屏住呼吸去感受,手指尖才有一點風流動的觸感。

沈知非甚至想,若是她那夜沒有一個人找回鎮國府,若是她留了下來,是不是有辦法扭轉局面。

她知曉自己沒有通天的本事,在沈亦清和沈老頭心裏,大概是在慶幸她那晚不在宴會上吧。

城中的百姓大臣,甚至連皇上都知道她膽子大,但膽大不是無法無天,沈知非不是不知道輕重緩急。她沒辦法在這裏待很久,來這一趟主要是因為沈亦清的病。

楚珩先前和她提過,當晚爹失蹤,沈亦清提劍直指皇上的時候,眼睛混濁,明顯不對勁。晚國聽着好聽,一開始也就是周遭番邦國家,合并之後才又立國號,像他們這些邊疆小國,歪門邪道不知道有多少,什麽迷藥蟲蠱數不勝數。沈知非是如何都不信沈亦清會刺殺皇上,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隐情,但的确和來楚的晚國人脫不了幹系。

“哥,沈家一定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爹也不會有事。等我救活了你,就去大牢裏找那幾個晚國雜碎,一定讓那些畜牲親口還沈家一個清白!”

她說着,坐到床邊,伸手解開沈亦清的腰帶,扯開他的衣襟,露出半片胸膛。然後取下脖間的白琉璃,握在掌心,帶着內力貼在沈亦清胸口。

白琉璃不能起死回生,但比任何靈丹妙藥都有用。她戴在身上這麽多年,不過是為了掩蓋她的女兒身。可現在不需要了,沒什麽是比家人的命還重要的。

沈亦清迷糊間,感覺到胸前有一股又一股的熱流湧進身體,遍通四肢白骸,好不舒爽。好像是有人在揭他皮下的肉一般,痛到他頭皮發麻手指緊握。他清楚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他身體各處逃竄,每行一處痛苦一處,直到熱流湧過才得平息。好一會,他腹部一滞,嗓子好似被熟鐵烙下般的巨痛,屏了好久的氣一口吐了出來。

将白琉璃盡數溶于沈亦清體內,沈知非一擡頭,便見淤血裹着那條紫黑色東西順着沈亦清的嘴角流下,她連忙扯下一片衣角把那蠱裹住,給沈亦清順氣的同時遞過來一杯水。

沈亦清一身冷汗,仿佛死後劫生,就這沈知非的攙扶動作一口飲下清水,聽到沈知非喊他時才有點意識的擡頭看過去。

“非兒?你怎麽在這兒?!”

“我……”沈知非動動身子,不想水杯沒接穩,落地“啪”的一聲碎開,安靜的房門前立刻有人影聚攏:“什麽人?!”

沈知非看了眼已被推開的房門,回頭看沈亦清,“哥!”

沈亦清下床趴倒在杯子碎掉的地方,小聲呵道:“走!”

事情發展的沒有沈知非想象中的那麽好,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給沈亦清留了一句“我還會再來”的話,她便趕在侍衛進來之前,攀上房梁從窗臺躍了出去。畢竟是看管行刺皇上犯人的地方,戒備森嚴,如沈知非所想,能進來卻不一定出的去。

更別說她已經被侍衛發現了。

就算她穿着一身夜行衣,身手再矯健,也沒辦法在三樓自由穿梭行走,躲過上百人的追蹤。

真不是她故意跳樓,實在是因為她腳踝被侍衛射中一箭,踩空一角。沈知非心想再怎麽說也不能往包圍圈裏掉,所以卯足了勁只管往圍牆外跳。

至于楚珩為什麽半路出現,把可能掉卡在牆頭樹枝上的她解救下來,沈知非更是不知曉。

她知道她偷跑是瞞不了楚珩多久的,但沒想到楚珩會來這裏找她。

也或許……并不是來找她,只是有別的事要處理,或者恰好經過這裏……而已?

沈知非思考不來了。

她整個人跟個王八似的撲進楚珩的懷抱,楚珩興許是瞧見她帶血的手和中箭的腳了,一時間分了神,沒有蓄力,就這麽生生的被沈知非撲倒在地上,摔了個實在的。

楚珩也思考不來了。

因為他感受到沈知非貼在他胸前的柔軟似乎并不屬于男人,也第一次看見沈知非披頭散發之後是多麽像一個女子。

兩個人互相都愣住了。一個仿佛不知道腳上的痛,一個仿佛感受不到後背的疼,就只是這個姿勢抱着躺在地上,四目相對着。

後面怎麽脫困的,沈知非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寅卯穿着夜行衣從黑暗裏跳出來,裝作是她往反方向跑引開了追兵。至于她……好像是被楚珩一路抱回來的。

再後來,她真的不清楚了。

等沈知非睜開眼睛時,自己就是躺在床上,傷口包紮的好好的,衣服也換了一身。在她抱着頭坐在床上努力回想的時候,楚珩開門進來了。

沈知非抓着被角,看見他明顯有些不自在。可楚珩卻是一片坦然,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也就是看他坦然過頭,沈知非甚至懷疑自己昨晚上發生的事是不是做夢,可腳上一動就疼的傷又清楚的提醒她:這不是夢!

“你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

“你何時聽我進來敲門過?”

楚珩反問一句,坐到床尾很是自然的掀開被子去檢查她的腳。繼續道:“再說,這裏可是本王的府邸。這裏面所有的東西,都是屬于本王的。”

沈知非被他說的都忘記在意自己腳是不是在他手裏,挑着眉問:“按王爺這麽說,我也是這府上的東西不成?”

楚珩聞言看她,輕笑了聲道:“我可沒說你是東西。”

沈知非怔了一下,突然回神道:“你才不是東西呢。”

楚珩又笑了一聲,到伸手去解繃帶的時候,沈知非才意識自己的腳在他手裏,連忙抽回警惕道:“你幹嘛?”

“你覺得我要幹嗎?”楚珩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反應,“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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