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哥沉哥,回來了嗎?”

“路上了。”

“花買了嗎?”

“滴水兒呢。”

祁未沉單手握着方向盤,修長有力的手指游刃有餘地變換方向,另一只手慵懶地搭在變速杆上,漫不經心地擡眼從後視鏡看了看被他放在後座的鮮花束。

手機開着功放,對面的聲音很興奮,“今天修勾兒跟他女神表白,咱們作為他鐵哥們兒,必須得給他頂上啊,今兒我們布置了一下午,點了一千根蠟燭,手都給我點酸了,這會兒修勾兒正在惡補吉他呢,就差一束玫瑰花了,看咱不用浪漫砸死女神。”

“……”祁未沉對他們的安排提不出任何建設性的意見,他們寝室四人都是母胎solo十幾年的單身狗,浪漫這一塊兒,誰也挑不出誰的毛病。

只是……

祁未沉又看了一眼後座精致的花束,陷入了沉思。

“喂,喂?沉哥你在聽嗎?不會是花出問題了吧?”程白的直覺告訴他老祁這個沉默很有故事。

祁未沉這兩天回了趟家,他們本來是想等人齊一起商量的,誰知道修勾兒身邊出現了競争對手,把他弄得措手不及,腦子一熱就決定現在立刻馬上表白,要隆重,非常隆重。

他們忙裏忙慌地布置,卻忘了要買花,幸好祁未沉今天回校,就讓他順便去買一束。

祁未沉冷靜地說,“沒事,到車庫了。”

電話那頭有些吵鬧,像是很多人聚在一起,程白激動地說,“女神來了女神來了,她走進修勾兒愛情的陷阱了,不說了沉哥,我們在情人湖,快過來。”

挂斷電話,祁未沉下車,從後座把花拿了出來,一邊低頭看手機一邊往情人湖去。

情人湖其實叫無涯湖,取義“吾生有涯而知無涯”的意思,但學生總覺得無涯湖聽着像“無牙湖”,賊難聽。又因為這邊景色好,有花有水的,來這兒談戀愛的情侶特別多,所以同學們就親切地叫它情人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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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湖位置偏,樹多蚊子多,按照祁未沉的話,來這兒談戀愛的估計都是真愛,否則誰腦子被門夾了跑來喂幾個小時蚊子還心裏甜蜜的很。

程白他們表白陣仗大,祁未沉根本不用問他們在哪兒,就看見湖邊圍滿了人,都跟着起哄,叽叽喳喳間還夾雜着一段不敢恭維的吉他彈唱。

祁未沉:“……”

那群人都是托兒嗎?就這種半死不活的調子他們怎麽忍住不笑的?

程白眼看吉他彈唱就要結束,接下來就要送花了,可是花還沒影兒呢,急的他原地跳起了五禽戲,看見祁未沉走過來時眼睛都亮了,趕緊跑過去。

“沉哥你可算來了,你再不來修勾兒要拿吉他表演胸口碎大石了,快把花給我吧。”

祁未沉:“……”

情人湖這邊偏僻,道路兩旁裝的都是不到半米的小矮燈,這會兒還壞了幾個,看人有些看不清,但誰叫他沉哥身高腿長氣質出衆,還捧着一束花,這會兒他就是瞎了也能認出,連忙拿過花跑去了人群中心。

祁未沉也跟了上去,看見了裏邊那裏三層外三層擺成心形的蠟燭圈,程白覺得蠟燭圈太單調,還在中間用led燈擺了女.神.的.名字,周邊鋪滿了校園大道薅下來的彩色非洲菊。

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家出殡了。

圍觀群衆看見祁未沉也來了,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呼吸聲都變得不協調。

沒辦法,站在他們旁邊的是燕城大學公認的高嶺之花,體育系顏值身材智商都爆了表的高冷男神,祁未沉!

恰好修勾兒修宇的歌唱完了,周遭安靜下來,他把手背在身後,程白悄悄地跳進心形圈裏把花遞給她。

“樂蕊學姐,我——”修宇激動地喊了聲,把花拿出來高高舉到樂蕊面前,然後——瞪大了眼睛。

他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手裏的……白色乒乓菊,腦子裏的弦兒“咻”的幾聲全斷了。

這不是他的紅色玫瑰花哇?這是個啥啊,這是個啥啊,他應該不是個色盲吧……

周圍人也都愣了,尤其是程白,此刻在黃色的燭光映襯下,那捧白色的乒乓菊顯得憨态可掬,一陣風吹來,還有淡淡的香味呢。

祁未沉穩如泰山,給修宇投過去一個鼓勵的眼神,修宇悟了。

對,他一定是色盲,只是自己十幾年從未發現罷了,沉哥怎麽會弄錯呢。

修宇頓了一下,然後大聲喊出他的心願:“樂蕊學姐,我想和你埋在一起!”

一陣風吹過,衆人頭頂一排黑點,仿佛再來幾聲烏鴉叫就更合理了。

不知道是誰先帶頭噗嗤一笑,接着周圍一片狂浪的笑聲。

“哈哈哈哈我就說怎麽會在地上鋪非洲菊,原來一切都是鋪墊。”

“神他媽一起下葬啊,這是我聽過最美的情話不行了我再笑會兒……”

“答應他吧,他真的,我哭死。”

樂蕊嘴角扯了扯,其實她被同學叫來的時候就很想直接婉拒的,誰知她一被拉過來就被衆人推着,又是起哄又是唱歌,她根本插不上話。

看見這捧白色乒乓菊時,她都要懷疑這是個惡作劇了,“謝謝……你的喜歡,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說完她就頭跳出蠟燭圈,擠開人群離開了。

修宇石化在原地,都顧不上什麽尴尬不尴尬了,坐在地上痛哭,“嗚嗚嗚女神拒絕了我。”他哀怨地看向祁未沉,“祁未沉,都賴你,你還我女神還我女神嗚嗚嗚……”

祁未沉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

程白也是遞出去那會兒才發現那不是玫瑰,而是菊花!白色的菊花!

“不是沉哥,不是讓你買紅色玫瑰花嗎,你為什麽買個白色的菊花啊?!”程白指控道。

祁未沉解釋不清,他在接程白電話說讓他買花的時候正在跟家裏的狗玩兒飛盤,沒聽太清這花拿來幹嘛的,去店裏時一問,玫瑰花沒了,他逛了一圈,自認為找了個平替。

祁未沉大言不慚道,“我查過了,白色乒乓菊的花語是圓滿的愛情。”

衆人:“…………”

葬在一起是挺圓滿的。

祁未沉在燕城大學城這塊兒幾乎無人不知,追他的人不誇張的說從西邊的情人湖排到東邊的美食街,但為什麽三年都單身呢?

因為衆所周知,祁未沉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神共憤的鋼!鐵!直!男!

這個直不是性向的直哦,要是大家知道他性向就好了。

祁未沉身高192cm,八塊腹肌家世優越智商超高,據說是文化課700多考上的燕城大學,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選了個體育運動訓練專業。

這麽一個方方面面都出衆的人,空有女生圈的人間理想gay圈的滿級天菜名號,兩年來卻男女不侵。

一開始大家都猜想他是不是眼光太高或者有喜歡的人了,直到找他表白的人越來越多,這才逐漸摸清了原因。

這是個直男啊,是個會對着空氣打拳、會空手投籃的鋼鐵直男!

不管是男是女,他都不曾表現出過一絲一毫的興趣。不僅如此,還給不少追求他的人造成過單方面的精神傷害。

有次有個女生去籃球場給他送水,他想也沒想就接過來喝了,那女生正興奮呢,下一秒手上就被祁未沉塞了兩塊人民幣,然後潇灑地擦肩離去。

這件事兒被他們津津有味地讨論了許久,那個送水的女生也守着她兩塊錢的愛情哭了好久。

祁未沉要是能解風情,大概要等雞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燒斷了鎖……

而這次,他們親眼見證了祁未沉買白色乒乓菊助力好室友表白女神的事,轉頭就被挂在了論壇上了,蓋了座摩天大樓,一邊嚎叫“祁未沉你無情”,一邊狂笑“這是什麽直男操作我又能笑一年”。

并反手把這個帖子加入一個名叫#祁未沉直男行為大賞#的置頂合集中。

“祁未沉,你沒有心!”修宇大聲喊出了論壇的鎮樓口號,響徹整個情人湖。

祁未沉不僅沒有心,還沒臉皮,“哭什麽,你表白失敗,難道是因為我買的乒乓菊?”

修宇大喊,“那不然呢!”

“瞎說。”祁未沉道,“明明是你的非洲菊,我這乒乓菊多可愛啊。”

圓圓的,白白的。

“……”修宇嚎得更厲害了。

祁未沉被他吵得腦仁兒疼,終于表現出了一點理虧,“行了,不就是表白失敗,請你吃飯行了吧。”

“真的?”

“嗯。”

“吃什麽都行?”

“是。”

“那我要吃東門的海鮮大排檔!”修宇拍拍屁股站起來。

衆人:這就好啦?

等他們苦哈哈地在巡警的監督下把所有蠟燭都收好後,他們才抱着白色乒乓菊朝東門去。

東門是燕大的美食一條街,晚上全是出來覓食的大學生,燕大在燕城大學城這邊,周圍還有其他高校,但這條街最出名,鄰校的人也經常來這邊吃飯,人格外多。

他們選了家味道不錯的海鮮大排檔,修宇點了一大桌燒烤海鮮,叫了十箱啤酒,打算一澆他愛情夭亡的愁。

結果他沒喝兩瓶就開始神志不清了,為了不浪費一桌食物和酒,程白又叫了一些籃球隊的朋友來。

人一多就熱鬧起來,調侃了修宇一陣子就把他這事兒丢了,開始講起籃球游戲和隔壁院系學妹。

祁未沉自從家裏回來之後沒什麽興致,被他們cue到也只是淡淡地回兩句,然後繼續看手機。

自從他選了個運動訓練專業後跟家裏人一直不和,每次回去都少不了要被數落一頓,然後逼他趕緊轉專業學金融管理,以後畢業出去好協助他大哥打理家業。

但他自小就對打理公司沒有興趣,反而看得出他大哥在這方面很有抱負,所以他總有意無意地避着,跟家裏人拉扯三年,他最多也就折中妥協,在大一時修了個法學雙學位,才不至于跟家裏人徹底決裂。

但說到底,除了他本身比較喜歡運動外,從小到大的許多東西都不是他自主選擇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喜歡什麽,只是覺得不管什麽只要做了就要做到極致。

上了大學他又愛上了極限運動,作為運動訓練專業的延伸,他迷戀那種挑戰身體承受極限的找死的感覺。

他這會兒正在跟燕城一所知名跳傘俱樂部的教練約時間訓練。

“這麽熱鬧。”一道纖細的聲音傳來,“還沒恭喜你們上周拿了系籃球比賽冠軍。”

登時一群男的不東拉西扯了,開始跟女生調笑。

這女生叫于潇潇,是外聯部的部長,體育協會各種活動資金來源都得從外聯部出,她人比較爽朗大方,平時跟大家處的都不錯。

“開玩笑,體育學院要是輸了那多跌面兒,何況還有沉哥在呢,這不是灑灑水的事。潇潇姐,帶了人啊,一起來吃點兒?”程白注意到不遠處站着一個身形挺清瘦挺拔的男生,那男生側對着他們,像是在等于潇潇。

于潇潇回頭看了看站在路燈下的男生,耳根有些發熱,聲音低了些,“我們班新來的同學,說起來你們應該都知道吧,他就是林卿玉。”

程白:“啥?林卿玉?”

祁未跟教練定好了時間,心裏登時暢快了不少,關了手機,正巧看他們都往一個方向看,他也跟着看過去。

美食街人來人往,本校的,隔壁校的,甚至住在附近的居民來來往往,他一眼就注意到有個人站在路燈下,專注又安靜地等待着誰。

雖然只是個側臉,但是仍能看出他的輪廓極其精致,修長的脖頸仿佛一捏就斷了,細軟的頭發在燈光下看不出顏色,但卻像每一根都在散發着柔和的光。

他眼窩深邃眉骨很高,長睫撲簌,看着像混血,但又一身東方氣質。光是站在那裏就像是糅合了東西方各有特色的藝術美感。

程白是燕大論壇的活躍分子,很快就想起來了,“哦,林卿玉啊,那不是咱燕大的風雲人物,只不過聽說他去年休學一年,風雲被沉哥卷走了。但他不是學美術的嗎,怎麽會在你們班?潇潇姐,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計算機系的吧,你轉系去美院了?”

于潇潇:“去你的吧,是他轉系到我們這兒了,不說了,我還要帶他去填點資料,你們繼續吃吧。”

說完于潇潇轉身朝林卿玉過去了,他們一群八卦的目光尾随着,見她跟林卿玉說了個什麽,林卿玉點點頭,然後落後半步跟着于潇潇往行政樓方向走了。

因為剛入校他們就辦了場籃球賽,跟新生老生打的如火如荼,程白都快忘了這回事兒,現在看見林卿玉,八卦之魂又燃了起來,瘋狂戳祁未沉,“老祁老祁,你知道林卿玉吧?”

祁未沉:“???”

校籃球隊現任隊長張逸大笑,“你忘了論壇首頁置頂的合集了嗎?我打賭老祁不知道那事兒。”

什麽玩意兒,跟他有什麽關系?

程白眉飛色舞地給他科普,“林卿玉啊,出身藝術世家,中法混血,家裏不是搞音樂就是搞畫畫的,他自己也是燕大美院的那什麽,納西索斯。”

祁未沉:“……說人話。”

程白無辜道:“他們美院的人自己說的嘛,就是希臘神話裏最漂亮的美少年,因為愛上自己變成了水仙花,他們說像林卿玉這樣的高冷美少年,是不可能喜歡別人的,因為沒人配得上,要喜歡也是喜歡自己。”

祁未沉:“……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程白笑的雞賊,“當然有關系,你倆都在論壇恩愛好久了。”

祁未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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