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援軍隊伍已經出發,日夜兼程的趕往靈州。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在駐守潼山的周廣陵大軍之前,率先抵達靈州東南的洪關。并死守洪關,阻斷周廣陵西進合圍靈州的計劃。

“大郎哥,我們就要打仗了是麽?”

李銀蛋兒跟在林玉致身邊,眼眶泛着紅,拿着刀的手都在顫抖着,即便他還沒有看見北秦兵。

“是啊,上頭征兵,不就是讓咱們打仗的麽。銀蛋兒,你就将那北秦人當成你家地裏的大白菜,你就想着,砍了他們就有飯吃了。那樣就不怕了。”

李銀蛋兒憋着眼淚點點頭。

大軍急行三日,終于在第三日傍晚抵達洪關外。洪關守将柴亮知親自出城相迎。

洪關是蒼雲山脈中段一處險要關口,面朝潼山,背靠靈州,駐軍兩千。

楊鳳席命潞州軍原地待命,只帶了幾名親衛與柴亮知進了城內。

原地休息時,傅辭挨挨蹭蹭的坐到了林玉致身邊,低聲與她說道:“這個楊大人看起來和那位柴大人倒是很熟稔的樣子。”

“也許确實是舊識呢。”林玉致道。

“哦,那怪不得楊大人那樣的人竟能主動請戰,想來與這位柴大人的關系非同一般了。”傅辭恍然大悟一般說道。

傅辭這話說的看似沒什麽根據,但又不得不讓人多想。

當初潞州軍征召新兵時,下分的營将都是原潞州軍營中的老兵。楊鳳席就是從那時起擔任一營校尉的。

這位楊大人平日總是笑眯眯的,走路慢悠悠的,不似其他校尉那樣虎步生風,威風凜凜。操練兵馬時也全靠一張嘴。刀馬弓箭未見其使的如何,但拍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

此人頗為圓滑,甭管上峰還是下級,都不得罪。雖然看起來一點威嚴都沒有,但一營的軍士卻沒有一個敢對他不敬,足見其是個有手腕的。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主動請戰,承擔起馳援靈州這個費力不讨好的差事。要麽,這人是一位真正為國盡忠職守的好将軍。要麽,他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顯然,林玉致更傾向于第二點。

但不論如何,他們首要的目的都是阻截周廣陵大軍,在于弘文抵達紫金關之前。

沒多久功夫,楊鳳席便從城內出來了。下達的軍令與林玉致所想的差不多:分兵兩千進駐望軍亭,于半路伏擊北秦兵,務必堅守三日。

唯一有出入的便是,林玉致這一隊正好在這兩千人中。傅辭幸運的被留在了洪關。

薛績看了看傅辭那依依不舍的眼神,當即拍着胸脯保證:“你放心,林兄不在,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傅辭:………

眼下周廣陵攻下小春城,截斷夾龍道,西扼潞州軍。占潼山險隘,北阻雍州軍。朝廷已派大軍過渭水,北秦勢必要在朝廷援軍抵達前奪下靈州。對洪關的攻勢只會更加迅猛。

望軍亭無險可守,憑這兩千人守望軍亭三日,已是極限。洪關若能再堅持五日,屆時朝廷軍必到。這靈州之危,也算解了大半。

林玉致看着眼前只剩下殘垣斷壁的望軍亭,少不得嘆了口氣。

望軍亭在古時是一處屯兵的軍鎮,幾經戰火後,早已破敗的不成樣子。中原大地統一後,以洪關為靈州界,望軍亭軍鎮便徹底廢棄了。

好在東面這一處城牆還算完整。雖然也未必頂什麽用,但能拖住一刻,就多了一刻的勝算。戰機總是在瞬息萬變間,猝不及防的出現或消逝。

他們這兩千人由原潞州軍副将張澍率領。此人力大無窮,作戰勇猛,是韓勵特意調給楊鳳席的。

像他這種靠武力站穩腳跟的軍中将領,最是看不慣楊鳳席那種迎合拍馬的作風。但畢竟眼下大戰在即,作為軍人,他首先要服從軍令。是以,楊鳳席派他守望軍亭,他倒是沒有半點推脫。

軍士一到,張澍便命衆人分散,挖城中廢棄基石,鞏固東城牆。

但北秦軍來的比想象中的還要快。

正當他們挖土壘牆時,忽聽前方一陣騷亂。有探聽消息的斥候速速回禀,稱前方發現小股北秦兵,人數不多,約莫一百來人。與派出去砍樹的潞州軍遭遇,雙方起了沖突。

北秦兵寡不敵衆,潞州軍乘勝追擊。

張澍當即皺了皺眉:“敵情不明,豈能擅作主張追擊。再去探探。”

林玉致就在離張澍不遠的地方壘牆,聽得斥候回報,心中隐隐有所猜測。

果然,約半個時辰後,追擊北秦兵的潞州軍回到了望軍亭。領頭的二曲曲長廖輝面上略有喜色,朝張澍行了禮後趕忙說道:“大人,我們發現了北秦兵的屯兵所在。”

“在何處?屯兵多少?”

廖輝答:“就在前面約十餘裏的一處山林,約一千人。我們在後頭追擊那幾個北秦兵,眼見着他們往那邊跑。小的多留了心眼兒,沒追的那麽緊,要不然也發現不了那屯兵點了。”

“大人,眼下天色漸晚,不如趁北秦兵還沒有發現我們已經找到他們的營地時,連夜拔了他們的營。咱們主動出擊,也好給北秦兵厲害瞧瞧,讓他們心生畏懼,不敢輕易上前。”

張澍有些心動。

一曲曲長彭遠禀道:“大人,楊大人下的軍令是守住望軍亭三日。況且,咱們并沒有完全摸清敵軍情況,萬一他們在別處還有伏兵,豈不是中了他們的計。”

“大人!”廖輝打斷彭遠的話,繼續說道:“大人也看到望軍亭的情況了,連像樣的城防都沒有,要怎麽守?依小的看,不如率先出擊,若能一舉斷了北秦這一千軍,定能延緩北秦攻城的腳步。”

彭遠不贊同的反駁道:“你又如何确定,你追擊的那一小股北秦兵不是故意将你們引到那裏去的。”

“那你也無法證明,他們是故意的。”廖輝道。

張澍擺擺手:“行了行了,別吵了。本大人覺得廖輝說的有理。與其在這裏被動防守,不如主動攻擊。當然,彭遠所說也不能不考慮在內。這樣,廖輝帶幾個人再去那處探探。是否出兵,等你探明情況再行商議。”

“是,大人。”

林玉致依舊悶頭壘牆,不用想就知道廖輝帶回來的消息一定是北秦希望他們看到的。依張澍的性情,也定會派兵劫營。

畢竟就眼下這種情況看來,望軍亭的确沒什麽好守的。北秦若要發動猛烈攻勢,他們這兩千人連一日都守不住。

主動攻擊是最好的辦法。若是她領兵,但凡有可以攻擊的機會,她必定也不會放過。

但他們能想到,北秦自然也能想到。若所料不錯,今夜若劫營,北秦必有詐。

只不過,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士卒,沒有說話的份兒。

果然不出所料,張澍決定派廖輝率八百人劫營。林玉致又非常不幸的被分去了劫營的隊伍裏。

黎明前天色突然轉黑的那一刻,是劫營最好的時機。此時守營的軍士經過一夜的緊張守衛,精神和體力都已達到極限。而且,天色将明,若有敵軍劫營,待天一亮勢必暴露行蹤。是以,此時也是守營的軍士最松懈的時候。

所以,趁黎明前劫營,要速戰速決,攻其不備。

廖輝十分急切的想要拔了北秦的營,是以行軍非常迅速。林玉致跟了一段時間後,便拉着李銀蛋兒慢慢開始‘掉隊’。周貴以為她身體不适,也跟着慢了下來。

他們這一伍的人湊在一處,一點點往隊伍末端挪騰。往日與周貴幾個交好的,見狀也跟着往後挪。直到成了劫營隊伍的尾巴。

周貴有些咂摸出不對來,捂着嘴小聲道:“林兄,你想跑?”

說實在的,別說這些新征上來的新兵蛋子,就是老兵也有不少想跑路的。只是他們已入軍籍,根本跑不了,只能聽命行事。

林玉致斜了他一眼:“往哪兒跑?老子拖家帶口的,我跑了,家裏頭咋辦。”

“那你這是?”

林玉致問他:“你可信我?”

周貴忙不疊的點頭。雖說他是伍長不假,但這林兄可是個厲害的,就連他們隊率都對她另眼相看呢。

“往日你對我頗多照顧,我也不瞞你。此去劫營,我方必全軍覆沒。”

周貴悚然一驚。

林玉致繼續說道:“北秦此時必已安排好伏兵,只等我們的人馬進了營寨,從左右兩翼包抄,斷我去路。”

周貴懵懂的點點頭。

林玉致也不指望他懂,只對他說:“你若信我,就帶着弟兄們跟我走。繞到北秦左翼背後突襲。”

如此一來,即便前面的軍士遇伏,只要林玉致能牽制住左翼軍,只要廖輝不傻,迅速組織軍士回攻。兩方人馬前後夾擊,能拼出一條生路不說,也能重創北秦兵。

周貴撓了撓頭:“我自是信你,只是咱們一伍攏共才五個人……”

“誰說的只有一伍,不是還有我在麽。”

不知何時,他們這隊的隊率藺世榮也悄悄的落了下來。

“我早就看出你小子機警。這次你說怎麽辦咱就怎麽辦,若是上頭怪罪,自有我頂着。”

“多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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