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将軍受傷了!”
伴随着北秦軍的喊聲,又有利箭從一旁射入陣中。
“有埋伏!”副将當機立斷,保護尤猛,率軍撤退。
林玉致長長的舒了口氣,轉而又犯起嘀咕,哪兒來的援軍?
直到林中幾條大漢竄出,林玉致見到當先打頭那人,登時心中一喜:“大哥!”
來人正是裴紹。
林玉致笑道:“我就說嘛,能在如此環境下射中尤猛,箭法必定超群,想不到竟真是大哥你。”
說着,往裴紹身邊幾個大漢身上掃了眼,問道:“對了,大哥不是往紫金關去了,怎麽會在這裏……”
裴紹背上弓箭,見林玉致沒有受傷,遂放下心來。
“此事不提也罷。玉致說的對,如今這種形勢,紫金關必定嚴密防守,我那好友賀東倒是與呂将軍說了情,只是呂将軍無論如何都不願留我。既如此,我也不好厚着臉皮賴着不走。”
“出了紫金關,本欲繞道往潞州去尋玉致。不巧在這山頭遇上一窩匪寇,被我端了。盤問之下才知,這些人都是從北邊兒來的流民,實在沒了退路,才在山中落了草。”
“不過眼下江北這種情況,少有商隊出門,他們雖在山中為匪,倒是未曾犯下傷天害理的事兒,只日日在山中尋覓吃食,保得性命。我見他們本性還算純善,當中又有幾位好手,便起了招納他們的心思。”
“我們此次本是欲往潼山附近被周廣陵占領的一個小城劫糧,卻不想在此處遇到了北秦軍與南楚軍纏鬥,更沒想到能遇到玉致你。”
林玉致聽聞,不免咋舌:“那還真是巧了啊。不過,大哥去劫糧,只帶這幾個人手?”
“當然不是,我們只是先去刺探情報。”
“原來如此。”
此時藺世榮已經收攏了軍士,正在清點兵馬。
裴紹看了眼,抿了抿嘴唇,似是有什麽話要說。
“大哥?”林玉致瞥了他一眼:“大哥想說什麽?”
裴紹道:“不知玉致可否與那位大人說說,留下我們這些人。”
林玉致問裴紹:“大哥手裏有多少人?”
“不足五百,當中壯丁只三百餘人。”
裴紹當時招納了那些流民,便問過他們的意思。
當中流民的頭頭王善是這樣說的:“這些日子,裴大哥教我們射箭,教我們功夫,我們早将裴大哥當成主心骨了。”
“如今我們已是無家可歸之人,與其在山中游蕩,不知明日如何,倒不如就跟了裴大哥投軍去,日子總不會比現在還難過。只是我們這些親眷,到時無處可去,該如何是好。”
裴紹也是想到了這點,才不好與林玉致開口。
“他們這些人中還有些老弱婦孺,不知可否一起帶上。”
林玉致倒是不介意的,只是眼下她說了不算。
“此事還得與大人商量一番。如今北秦西路軍攻泾陽,周廣陵率東路軍攻洪關。還不知道能不能堅持的住。不如這樣,大哥且先帶人回去,兩日後來洪關找我。若那時我還在,必定給大哥一個滿意的答複。”
裴紹道:“若此事叫玉致為難,就當大哥沒說過,可莫要勉強了自己。”
林玉致笑道:“大哥這是說的哪裏話。大哥箭術超群,不知多少人搶着要呢。若靈州不肯收,大哥盡可派人護送這些親眷往潞州去,別處不收,我林玉致可是收的。”
裴紹不免感嘆:“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得遇玉致這般好兄弟。”
“大哥言重了。”
藺世榮那邊已經清點好兵馬,此次率軍一千,傷亡合計兩百餘人。
林玉致見他過來,便将裴紹介紹給他認識。
藺世榮是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射傷尤猛的一箭的,對此人甚是佩服。得知此人欲投軍來,更是欣喜。
林玉致見夜色已深,還需趕緊回望軍亭與張澍彙報戰況。
“大哥,你且留個人給我,若有什麽變故,也好及時與你們聯絡。”
王善主動留下,裴紹則帶着其他人原路折返,準備離開事宜。
傅辭和薛績撲了個空,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在望軍亭西側尋個旮旯蹲着。昏昏欲睡間,忽聽前頭有騷動,傅辭忙拽着薛績上前去看,
只見望軍亭中火把通明,傅辭一眼就看到被軍士簇擁在前頭的林玉致。火光将她的臉龐映的通紅,即便是漆黑夜幕,也無法掩蓋她的光輝。
要不是薛績拽着他,只怕傅辭這會兒已經飛出去了。
“你不要命了!別忘了我們是從洪關偷跑出來的。如今人你也瞧見了,咱還是趕緊回去吧。”
“我還有話要對他說,再給我點時間。”
薛績拿他沒辦法,只能認命的等着。
林玉致這次又立了功,成功的将北秦軍吓退,又傷了尤猛,張澍不吝誇獎。
今夜不會有敵襲,張澍只叫留守望軍亭的人分批守夜,讓林玉致等人早早休息。待北秦軍回過神兒來,又是一場硬仗要打。
從昨夜到現在,林玉致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已是累極。正準備去林中小解後,再好好睡上一覺。
忽聽身後有動靜,林玉致立馬警醒起來。
“誰?”
“林兄!”
林玉致聽這聲音十分耳熟,卻又有些疑惑不定:“傅公子?”
“是我是我。”
傅辭往兩側瞧了瞧,見沒人,這才往林玉致身邊去。薛績自發的守在一旁警惕着。
林玉致見他與薛績同來,還有些詫異。她以為薛績這個人應當不會做這種偷溜的事兒。
“你怎麽來了?萬一被楊大人發現,如何是好?”
傅辭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個遍,見她身上有些擦傷,好在沒有傷到要害之處。也沒說話,從兜裏掏出金瘡藥來,借着遠處火把昏暗的光替她上了藥。
林玉致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想将手抽回來。
“別動!”傅辭語氣強硬道。
林玉致微怔。
她打量着眼前這個認真的男子,忽地發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他。那個一直被她忽略的問題,又重新冒出頭來。
傅辭,為什麽要投軍。
難道是因為自己麽?
在他知道自己是女子身份,知道自己要投軍時。他沒有像師父那樣震驚,反而十分平靜。平靜的就好像他知道自己一定會這麽做一樣。
“好了。”
在林玉致陷入沉思的時候,傅辭放開了她的手。那一瞬間,她竟莫名有一種失落感。
不過她很快就斂了思緒,問他:“說吧,你到底幹什麽來了?”
傅辭笑道:“想來看看你。”
林玉致剜了他一眼:“少說廢話。”
傅辭往薛績那處瞥了眼,轉頭又往林玉致身邊靠近了一步,一只手抵在樹幹上,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孟忠率軍出靈州,靈州城空虛。楊鳳席有進駐靈州之意。”
林玉致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不知是被傅辭口中噴薄的溫熱氣息燒的,還是被這消息給震的。
她幹巴巴道:“你,你說什麽?楊鳳席?”
傅辭又一次貼近她的耳朵,說道:“我盯了他一整日,他和那柴亮知關系絕對非同一般。不僅如此,我還打聽到五年前一樁舊事。”
“什麽舊事?”林玉致心思都放在這事兒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傅辭這動作已經完全将她圈進他懷裏了。
傅辭依舊用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五年前,林家事發後,孟忠升任靈州守将。當時的靈州城守楊遜與孟忠不睦。孟忠便給朝廷上書,揭發楊遜與林晏私下常有往來,交情甚篤,意圖控制靈州,與林家報仇。”
“當時的朝廷,但凡與林家扯上關系,都沒有好下場。不少人借着這個由頭打擊政敵。朝廷上下噤若寒蟬。此事一出,朝廷立馬下旨抄了楊家。孟忠也由此徹底掌了靈州大權。”
“而巧的是,咱們這位楊鳳席楊大人,正是楊遜之子。”
林玉致半響沒有說話,就在傅辭開口要勸她不要死守望軍亭時,林玉致忽然扯着他的領口,一個轉身,反将傅辭抵在樹幹上。
這一舉動驚了一旁等着的薛績。他打遠兒瞧着先是傅辭抵着林玉致,二人耳鬓厮磨了好一會兒。他還驚訝于原來那文弱的傅公子竟是壓着林兄弟的人。
直到林兄弟反守為攻,薛績又有些糾結,這倆人到底誰是被壓的那個啊。
“林兄你這是做什麽?”傅辭被她一甩,後背撞在樹幹上,撞得生疼。
林玉致沉聲說道:“傅公子你一個文弱書生,竟能在短短一日間,就查到了五年前的事兒,還十分篤定的告訴我,楊鳳席就是楊遜的兒子。那日在洪關城外你與我說那幾句話,是在故意提醒我什麽吧。今日又來告訴我這些……”
“傅公子,你究竟是什麽人?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麽?”
傅辭靜默半響。
“林兄,我不會害你……”
“但我會殺了你。”林玉致道:“我身邊絕不會留一個不知底細的人。”
傅辭複雜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不告訴你我是誰,是不想你有負擔。你只需記得,哪怕全天下都背叛你,放棄你,我都不會。”
“好聽的話誰不會說,我不在乎過程,只要結果。”
傅辭嘆了口氣,問她:“你心裏有喜歡的男子麽?”
林玉致蹙眉道:“我早告訴過你,我有夫婿的。”
傅辭搖頭:“那不一樣的。等你真正想明白了,你就知道我是誰了。”
“好了。”傅辭扯着她抓着他衣領的手:“時候不早了,該說的我都說了。若要成事,靈州乃重中之重。如何行事,我想你心中已然有數。林兄,好好保重。我們洪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