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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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零點的凄慘貓叫在正常人認知裏可不算什麽好事,那邊的奚筠很明顯也被吓了一跳,連呼吸都粗重幾分;季恕聽見電話對面手機被丢在地上的沉悶一聲響,他又凄厲地叫了兩聲,拿爪子去扒拉手機,可謝今朝的手機還鎖着,他除了保持這個電話不中斷毫無他法,最後,他的聲音漸漸弱下來,望着自動熄滅的屏幕,心想:是挂斷了吧。
謝今朝仍沒醒來,像被困在極深的噩夢裏,季恕一計不成,又想直接撥120,但出乎他意料,奚筠的電話竟然還沒斷,甚至面對一個如此詭異的來電,這位剛剛在行業中嶄露頭角的作詞新人也很快鎮靜下來,不知什麽時候撿起手機,又問:“謝老師,如果你在,說句話好嗎?”
季恕屏住呼吸,聽電話那邊充滿疑惑地自言自語:“不在嗎?……可是電話又接通了,還有貓叫,謝老師家裏确實有個貓來着——”
奚筠忽然想到什麽,試探地叫了聲:“圓圓?”
季恕有那麽零點零一秒在想這個名字謝今朝到底告訴過幾個人,但他立馬用力地對着話筒回應了兩聲,嗓子已經有點啞,他聽到奚筠陡然沉默下來,緊接着一句話都沒說,将電話給挂斷了。
幾秒鐘之後,季恕看見電話又亮起,齊胤開始不斷地打電話過來,他沒去接,知道對方大約已經在趕來的路上,自己一只貓已經做不了什麽,于是很慢地、将腦袋埋在了身邊謝今朝的頸窩裏。
謝今朝閉着眼,緊皺的眉頭因突如其來的溫暖被撫平了一些,他還對外界有一點隐約的感知,聽得到電話響和貓叫,只是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季恕的體溫很好地放松了他僵硬的身體,讓他幾乎就要陷入更深一層的睡眠,可突然的,他感覺到有個刺刺的、濕潤的東西,在他頸上一掃而過,不知道是什麽。
這些微的刺痛感讓他不适地悶哼了一聲,剛剛松開的眉頭又皺得死緊,那點沉重的睡意也突兀地散去了,這讓很難睡場好覺的小謝老師十分惱火,只能被繼續困在那些荒唐的夢境中:
夢裏有高中被他暴力毀壞的第一架鋼琴,五顏六色的藥丸填滿了房間的每個角落,像游樂場裏七彩缤紛的塑料球;他抱着膝坐在缺了角的琴凳上,蜷成很小的一團,更遠一些,有個冰冷僵硬的黑影躺在那兒,他在夢裏看不清它是什麽,只是覺得很難過,好像那是很重要的誰,才讓他記起和遺忘都難過。
他做過很多次這個夢,以至于已經可以冷淡得不再流出一滴眼淚,可今天卻不一樣,那不知是誰的一小點溫暖令夢境開始坍塌,露出外面墨藍色的一片虛無;他心裏有個聲音提醒他走出去,只要走出去,一切就都能結束,這令他幾乎就要擡起腳,可是那陣刺痛讓這坍塌的一角又消失,他又被困在原地,茫然地想:那是什麽?
是誰想強行将他留住?
他忽然迫切地想知道這是誰,于是他跳下破舊的琴凳,踩過嘎吱作響的藥丸,拼盡全力向前跑,他聽到很細微的叫聲,那些破碎的、游走在他腦海的記憶被拼湊,他喊:“……絨絨?”
現實裏的謝今朝在愈發激烈的砸門聲裏呼吸急促,季恕伏在他耳旁,看見他幹燥嘴唇翁動,像要抓住什麽早已不在的東西,筋疲力盡地小聲叫道:“絨絨,來。”
季恕一靜,悄悄地退開了。
謝今朝沒察覺,他睜開眼坐起,頭腦仍天旋地轉,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發愣;此時,門口急得不行的齊胤終于一腳踹開了門,身後跟着臉色蒼白的奚筠,兩人似乎都沒想到他醒着,于是動作也停了,三人對峙良久,齊胤才反應過來,輕聲細語地問道:“醒啦,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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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胤對處理謝今朝突然的昏倒姑且稱得上是有經驗,畢竟以前也發生過幾次;按他推測,一般能醒問題就不大,因此這會兒,他放下不少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想着明天帶謝今朝再去做個體檢,就聽見對方回答:“沒有。”
奚筠也跟着松了一口氣,冷冷淡淡的臉上露出點笑:“那就好。”
季恕卧在距離謝今朝半米處的地方,很安靜地聽他們交談,奚筠目光很快便落在這只小貓身上,他走過摸了摸季恕的腦門,感嘆似的:“謝老師家貓好聰明,我剛才打電話來,要不是這小貓胡亂接通了,估計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呢。”
齊胤來的路上就聽奚筠說過這件事,因此沒太大反應,只是很和善地望着貓,倒是謝今朝聽見之後怔了一下,也跟着一起看過去;來自三個人的目光将季恕圍在中間,但他不閃不避地、在很多道視線中,看向了謝今朝的眼底。
謝今朝突然有種很玄妙的感覺,他想:圓圓似乎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但是為什麽呢?
小謝老師很久沒接觸到生氣或者是不高興這種負面的情緒了,不僅是因為齊胤将他保護得密不透風,更多的原因是因為他自己主動地屏蔽了對這類情緒的感知,他是一潭無波的湖水,可是今時今日卻因為一只貓而罕見地感到手足無措,盡管他壓根不确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确。
懷着這種不知所措的心情,他叫道:“圓圓。”
小貓靜靜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後還是走過來,坐在了他的面前。
“嚯,”齊胤驚訝,“它真認得這個名字啊?”
謝今朝沒吭聲,他抿了下幹燥開裂的嘴唇,嘗到一點血腥味,于是先前感到的那種似有若無的不高興好像存在感更加鮮明了,他茫然地停下動作,看着沒動彈的貓,心想:我又幹什麽了?
他當然不知道,季隊長牙都快咬碎了,總算體會到齊胤每天養孩子那種心力交瘁的滋味兒:謝今朝作為一個成年很久的獨立音樂人,不愛喝水到底是誰慣的毛病啊?
沒找到自己錯在哪兒的小謝老師還是道歉了:“對不起。”
旁邊齊胤更驚訝了,緊接着老臉一紅,還有點小激動:“我寶,咱倆之間不說這些,但是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那你得和我保證你以後——”
話沒說完,謝今朝黑漆漆的眼睛看過來,含着一點無辜:“我和,圓圓說話。”
“……”
奚筠被齊胤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逗笑了,他笑着喊了聲謝今朝的名字,在得到所有人注意後才鄭重地開口:“謝老師,其實今天我給您打電話,原本是想謝謝您,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季恕聽了一耳朵,猜到奚筠大概是在說新歌的事情,兩人合作曲現在毀譽參半,還沒個定論。
“不用謝。”謝今朝慢吞吞地說,“你很優秀,也适合。”
“如果,想從頭來過,”謝今朝又開口了,他很少主動說這麽長的話,“還可以繼續來找我。”
屋裏剩下的齊胤和季恕都被這句話所蘊含的信息量掀翻了一個跟頭,齊胤更是皺起眉:謝今朝每個合作對象都是由他經手過的,這個奚筠找上他的時候,名下确實沒有其他作品,背景也幹幹淨淨,他還以為是某個才華橫溢的新人,現在聽來,難不成是哪個大神披的馬甲麽?
齊胤年輕氣盛,剛入行帶謝今朝的時候,曾為此吃過大虧,後來就不太願意和那種話題性強的人合作;這奚筠如果真是哪位大神,就是他的失職了。
他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奚筠俊秀年輕的臉,在腦海中搜索,發覺确實是陌生面孔,于是更加奇怪;可謝今朝在這方面的判斷又從不出錯,如果他說是,那就基本上沒跑。
屋裏一時沉默,只能聽見奚筠輕聲地重複了一遍謝今朝的話,然後又笑起來:“謝老師看人很準,和您合作也很愉快,如果是以前,說不定我真的動心。”
“但可惜有點晚,我也不想從頭來過了,”他道,“這是我寫的最後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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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恕第二天是被鐘悅吵醒的,這二百五大喊:隊長,你看我看我,我好像有點上火,唇角開裂了!
季恕(想起昨晚)(隐忍)(攥緊拳頭):……滾。
鐘悅:ovo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