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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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挂斷,有好一陣沒人說話,齊胤轉過頭,飯也吃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偷瞄謝今朝的臉色;他想起季恕似乎并不知道身邊的人還和另外一只小狗有段難以忘卻的過往,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先将話題揭過,準備私下裏再和對方聊:“哎我聽說——”

他話剛起一個頭,就被謝今朝給打斷了,對方轉頭,直視着季恕有點躲閃的眼睛:“是上次那只,歡歡嗎?”

“什麽歡歡?”

齊胤上次來得晚,只見到了他們兩人,此時十分納悶,并且隐約覺得自己好像又被孤立了,他暗下決心,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加入這倆人的話題,結果季恕下一刻答:“不是,不是小灰,是另外一只。”

“……什麽小灰?”

怎麽說的是華國話他一個字也聽不懂啊?

齊經紀生動形象诠釋了什麽叫就算擠進去也是局外人,他好不容易插/進去話,結果還被他家崽嫌棄,只見謝今朝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你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嗎!”

季恕連忙在旁邊打圓場:“歡歡和小灰是同一只哈士奇,之前我們那次在寵物餐廳偶遇的時候謝老師見過……但剛剛電話裏說的不是那一只。”

這下謝今朝和齊胤都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前者想了想,道:“我可以,問一下雅雅,讓她帶肥寶來。”

季恕聽得懂,知道對方這是要幫忙,畢竟看老何電話裏的意思,應該也想人多一些,送這小狗最後一程;但他沒立刻答應,藏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緊,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竟問:“你要不要也……”

“季恕!”齊胤顧不得許多,厲聲地打斷他,聲音仔細聽,竟然有些許顫抖,“今朝不能——”

他這句話沒能說完,像被掐了嗓的大公雞,戛然而止,停在最高昂處;但屋裏剩下的兩個人都沒什麽表情,季恕掌心濕漉漉的,仍然堅定地将這句話說完了:“謝老師,你想去嗎?”

謝今朝這次有反應了,他輕飄飄點頭,渾然不覺自己接下來的話有多石破天驚:“好啊。”

齊胤的眼睛又一次瞪大了,幾乎以為自己是幻聽,他見了鬼似的,視線在另外兩個人之間來回掃,最後停在謝今朝身上,喉結上下滾動,聲帶緊得出奇:“寶,你剛才說什麽?”

季恕的眼睛慢慢亮起來,像看到黎明的曙光;他知道面對傷疤其實是困難的,也在剛剛那一瞬間替謝今朝想好了一萬個拒絕的理由,卻獨獨沒想到對方真的會選擇第一萬零一種,他油然生出一種被信任的錯覺,直到謝今朝又說:“我做好準備了。”

準備什麽?

他猝然擡頭,卻發現說這話的人并沒看自己,而是望着齊胤,後者別過頭,牙關緊咬,罕見地抗拒對視,卻又在謝今朝平靜無波的目光裏敗下陣來,近乎狼狽地抹了把臉,低聲道:“我不想你做這種準備。”

兩人的對話斷續,可季恕卻奇跡般地聽懂了:謝今朝的生活從撿到貓開始重啓,相處的過程也是不斷溫習面對死亡的過程,就連他此時答應去看望一只油盡燈枯的狗也是其中一環。

并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樣重新鼓起面對的勇氣,謝今朝從頭至尾沒改變過分毫,只是做好了為離別而心碎絕望的準備。

他的心忽然沉下來,暗中嘲弄自己的自作多情,謝今朝好似沒發現桌上的暗流湧動,自顧自拿起手機聯系時雅雅。

臨近年關,對方大約也沒什麽通告,再加上之前曾和老何有一面之緣,很快地答應下來,問了時間,就說自己明天會帶着肥寶去;挂斷電話之後的房間安靜得吓人,過了會兒,齊胤無言地端着碗站起身,看樣子是想笑,但只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我去洗碗。”

季恕也站起來:“我來吧。”

“不用,”齊胤輕聲地制止了,停頓片刻,又莫名改變了主意,“……也行,那你來。”

兩人沉默地一前一後走進廚房,齊胤出神地凝望了一會兒細弱的水流,突然說:“你謝老師以前養過一只狗,叫絨絨,是肥寶的親媽。”

盡管季恕已經單方面知道這件事很久,但還是第一次聽別人主動說起,他“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在聽,一片涓涓水聲裏,他聽到齊胤繼續講:“今朝他……很喜歡絨絨,但是後來絨絨生了挺嚴重的病,我們嘗試過很多方法去治,結果最後也沒能留住,從那之後,他就有點、怎麽說呢,有點害怕這些東西了。”

“……當時他工作已經很忙了,絨絨病到後期,醫生說已經無力回天,拖着也只是讓小狗受罪,我們都不敢告訴他;但他突然就自己跑到醫院去,誰也沒說,最後選了寵物安樂,我們趕到的時候,絨絨就已經不在了。”

齊胤至今仍記得在醫院裏看到謝今朝的那一天,對方臉上還帶着殘餘的妝,就那麽一聲不響地、靜靜坐在那裏,手裏握着早已經涼透了的絨絨的一截手臂;

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忙碌,沒人注意這個過于寂靜的角落,他屏住呼吸慢慢走過去,叫了一聲“今朝”,謝今朝擡頭看他,目光沒什麽焦距,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小聲地叫他:“齊胤哥,絨絨走了。”

齊胤聲音顫抖,語調幾近破碎:“哥知道。”

謝今朝就很緩慢地點頭,面無表情地眨了下眼睛,掉了一滴淚。

那是齊胤在往後很久的日子裏,最後一次見到對方在自己面前哭。

他當然知道見不到不等于沒有,甚至正相反,謝今朝的難過就像濃稠的卷着泥沙的污濁河流,以至于他分明知道他和雁荷、乃至于很多人拼命想找回的那個人就藏在水底等誰拯救,可是卻因風高浪急止步于岸邊,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被泥沙慢慢淹沒。

“季恕,”齊胤将水龍頭關上,兩只手撐在流理臺,“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可憐他,也不是借此要挾你一定要做什麽,我就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

他轉過身,目光灼灼:“你很了解今朝,小動作和習慣、甚至是他的怪癖和過往,你看上去對此都過分平靜,我不知道你到底還了解了其他的什麽,也不會追究你用什麽方式達成的這種了解,但以後像這種請求……”

“都別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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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胤:真以為我就只是男媽媽?

【說的晚點晚點結果還是拖到了今天,那就明天繼續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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