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星舟，到床上來睡
段星舟不見了, 程諾和林珠都徹底慌了神。
他情況特殊，從發生意外以來，外出時身邊從未離過人。現在是晚上, 外面車多人多, 沒有人看着他是很容易出意外的。
更糟糕的是，今天沒給他戴定位手表, 這茫茫人海要從何找起？
程諾當機立斷讓林珠先去找人, 然後自己朝着段明昱跑去。
段明昱正跟碰巧偶遇的一個朋友交談着，根本沒想到程諾會突然沖過來。
他眼神微微一亮：“程諾, 你怎麽……”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找他有急事。”程諾對旁邊一臉驚訝的美女語速極快地說了一句, 就急急忙忙将段明昱給拽走了。
段明昱已經注意到他的臉色不同尋常，立馬沉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程諾面色發白：“星舟不見了，就在那兒跑丢的。”
段明昱瞳眸驟然一縮。
“時間不長, 應該還沒跑遠。”程諾用力抓着他的手腕，他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在輕微地發着顫：“你肯定有辦法弄到附近所有的監控對不對？你這邊先查監控，我跟林珠先到附近去找。”
他的确是被逼着才來照顧段星舟的，可就算平常對他再兇再冷漠，再嫌他粘人，也從沒想過要把他弄丢。
那個小傻子什麽都不懂，如果真出什麽事，他要拿什麽負責？
“你快去。”段明昱已經拿出手機來撥電話了, 言簡意赅對他道：“有消息電話聯系。”
“嗯！”程諾轉身就跑。
程諾順着自己剛才找程凱的方向，沿路找，沿路喊着段星舟的名字, 可是人來人往的街頭, 獨獨沒有他的身影。
程諾焦頭爛額, 背上的衣服已經全部被冷汗浸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腦子裏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閃現各種段星舟已經可能出事的冰冷畫面，他感覺自己快瘋了。
也顧不上被別人發現什麽了，程諾開始拉着路人打聽。
沒想到聽了他描述的穿着和樣貌，倒真有一個年輕女孩表示見過。
“我是真地見過！因為他長得實在太帥了，我還多看了幾眼呢。“女孩當時是覺得他雖然相貌奪目，但是神态舉止有些許的異常，心裏還覺得有點奇怪，沒想到原來他是特殊情況。
她趕忙為程諾指了一個方向：“我看他好像往那邊的公園去了，對了，公園裏有條河，沒有圍欄很危險的，你趕快去看看吧！”
程諾連謝謝都來不及說，拔足狂奔。
現在天氣冷，河邊濕滑，沒有圍欄擋着，極容易失足落水，程諾已經不敢讓自己多想了，他只祈禱着段星舟不會靠近那裏。
可是怕什麽來什麽，他才趕到那個公園，就聽到有人在高聲呼救：“救命啊！有人掉河裏了！”
程諾的心跳都幾乎要停止了，他沖到了岸邊，果然隐約看到水裏有個撲騰的身影。
此時此刻，他已經顧不上确認水裏的人究竟是不是段星舟了，飛快地脫下身上那件厚外套和鞋子，撲通一下躍進了冰冷的河水裏，朝着那個人游過去。
他成功的救到了那個男孩子，不過那人并不是段星舟，他的體型很瘦小，應該沒超過十歲。
他急切地帶着孩子往岸邊游去。
可是不妙的事情發生了，他的居然腿抽筋了！剛才他本來就跑得急，沒有絲毫喘息就下水了，加上今天氣溫低，河水更是刺骨的冰涼，導致體力流失迅速，還沒靠岸，他就感覺自己身體有些支撐不住了。
他的身體往下沉，狼狽地嗆了一口水，但奮力地拖着孩子沒松手。
很快又有撲通的下水聲，有兩個人游到了他們身邊，分別把他跟小男孩給救上去了。
“程諾，程諾！”
程諾吐出一口水來，視線終于慢慢清晰，有人把他扶起來，給冷得渾身發抖的他裹上了衣服。
周圍的人不知道什麽就多了起來，剛才落水孩子的家長也過來了，叫的叫，喊的喊，鬧哄哄一片。
程諾的腦子已經被凍木了，他反應了好半晌才認出來，眼前這個同樣渾身濕透，眼神急切的人是段明昱。
剛才正是他把自己給救上來的。
而此時，他身上披着的是他幹爽的大衣。
“星……”程諾一說話就牙齒打戰，好不容易才說完一句完整的話：“星舟，找到了沒有？”
段明昱的狀态也不大好，頭發還在滴水，嘴唇蒼白的一絲血色都沒有，他勉力地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有蹬蹬瞪地跑步聲迅速靠過來了。
是林珠和段星舟。
林珠把剛好撿到的程諾的那件厚外套迅速給段明昱裹上了，臉上的淚水嘩嘩地流。
“明昱哥，我找到星舟了。”
“阿諾，阿諾，哥，你們怎麽啦？”段星舟訝異地蹲下身來，要用手碰程諾，卻被程諾猛地揮開。
他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眼前，沒有跑不見，也沒有受傷，程諾覺得自己應該慶幸，應該松一口氣。
可是在看到他那張天真無辜的臉之後，程諾心底一股陡然就竄起了一股無名火，這股火燒得他眼睛都紅了。
“段星舟！”他劈頭蓋臉地就罵道：“你他媽跑哪兒去了你？！你還知道回來？！”
段星舟被他吼得一個激靈，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我、我……”段星舟一想到他甩下自己就跑的背影，也委屈了，哽咽沖他叫道：“我去找你了，誰叫你丢下我的！”
程諾腦瓜子都嗡嗡地叫起來了，他怒聲道：“讓你別亂跑別亂跑，聽不懂人話啊？一分鐘不跟着我你就難受，沒有我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嗎？？”
“我難受，我活不下去，我就要跟着你。”段星舟倔脾氣也上來了，他絲毫不認錯，擡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眼神裏充滿了驚人的執拗死死盯着他：“你是我的，你別想抛下我去找那個人！”
所以，段星舟是怕他又偷偷的跟衛陽見面去了，才趁着林珠不注意跑掉的。
一想到整晚的擔驚受怕、惶惶不安居然是因為他內心的占有欲作祟引起的，程諾直接被他氣到失去理智，口吐惡言：“放你媽的屁！誰是你的？老子煩死你了明年就把你給甩掉！”
他的語氣又冷酷又狠絕，段星舟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只餘下蒼白。
他忽然拉下帽檐遮住了自己大半張臉，又低下頭去。
跟以往的大哭不鬧不同，他沒有發出聲音，程諾只能看到他哭得不住發顫的下巴，和大顆大顆往下砸落的淚珠。
程諾怔了怔，幾乎是瞬間冷靜了下來。
他的表情變得很難看，但沒再說話。
在旁邊一直沉默的段明昱終于開口了，他眼睛半睜半閉，氣息聽起來有些虛弱：“先離開吧，程諾，我們得趕緊換衣服。”
林珠趕忙道：“明昱哥，阿諾，我們還是去趟醫院吧。”
今晚的事都是因為她才鬧出來的，現在搞得程諾和段星舟吵架了不說，程諾和段明昱又渾身濕透。她都快被內心的愧疚給淹沒了。
現在晚上溫度這麽低，他們在河水裏泡了，本來很容易就生病，更何況段明昱本來就重感冒未愈，肯定是要出問題。
她的預料是對的，段明昱含糊地應了一聲，她剛要扶着他起來，結果他身體一軟，閉上眼睛倒了下去。
……
段明昱肺炎住院了。
病來如山倒，本來他還讓田助理送了電腦過來，打算處理一些工作事宜，可是身上提不起一絲力氣，只能老實地休養。
他躺在病床上，目光靜靜地散落在空氣裏。
空蕩蕩的病房讓他這份難得的清閑，顯出了幾分孤寂冷清。
門口傳來響動，段明昱以為是林珠來了，可出乎他意料，提着保溫桶進來的人居然是程諾。
“你怎麽來了？”段明昱坐起身來，眼睛望着他笑起來。
“來給你送吃的。”程諾神色自若地給他擺好了小餐桌，然後把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都一一放上去。
段明昱只掃了一眼就知道這些都是他做的。
“說實話，我有點意外。”他以為這個人對他的厭惡已經到了骨髓裏。
程諾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不冷不淡道：“一碼歸一碼，這次确實是你救了我，過來看看你是應該的。”
段明昱嘴角無聲揚起，舀了一勺熱粥緩緩吃下，身體也頓時暖起來了。
“對了。”段明昱看着他問道：“你們那天晚上去那兒究竟是幹什麽？我問林珠，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程諾知道段明昱看過監控了，不過他們呆的那個地方剛好是監控死角，所以林珠拿望遠鏡看他的畫面沒被拍到。
林珠平時大咧咧的，唯獨對着段明昱臉皮子薄。要是被段明昱知道，她是因為太過專注打探他的相親情況才把星舟弄丢的，她會難堪得想死。
到底是女孩子，程諾肯定會為她兜底。
他其實也可以找個別的借口糊弄過去，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段明昱也不會追根究底。
可問題是他一看到眼前這人，嘴巴裏就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
“是我要去的。”程諾冷哼一聲：“我聽說你要去相親，就想過去看看你是怎樣被狠狠抛棄。”
段明昱沒說話。
程諾擡眸才發現段明昱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幽黑深邃的眸子仿佛藏着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思緒
這種眼神讓程諾莫名覺得後頸發麻，眼珠子驚疑不定地轉動兩下，才又對上他的視線：“幹嗎？還不許人看笑話？”
段明昱的表情已經恢複如常，沖他微微一笑：“不會。随時歡迎。”
程諾并未在醫院呆多久，等段明昱吃完了，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
他回到段家時，段星舟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花園裏蕩秋千。程諾頓住腳步，段星舟也看到了他，立馬站起身來。
兩人就這樣遙遙相望。
程諾臉色生硬，握緊拳頭，提氣正要說話，段星舟埋頭轉身跑了。
已經過去三天了。
這三天段星舟不再阿諾前阿諾後地叫他的，也不再纏着他，總是一個人悶悶地坐着發呆，孤單得仿佛被全世界抛棄了。
而程諾這幾天腦海裏全是段星舟那天晚上低頭哭到下巴發顫的畫面，心口都有些堵得慌。
他知道那天晚上自己過分了。
段星舟本來就粘他，本來就是個一心只有他的小傻子，是他把段星舟帶出門的，也是他松開了段星舟的手跑了。他是需要照顧的人，本來就不能用正常的人思維來要求他，為什麽自己要沖他說那麽難聽的話呢？
怪只怪自己這臭脾氣，他其實當時就有點後悔了，可又有點拉不下面子跟段星舟說軟話。
他打算等段星舟撒撒嬌，就跟他和好的。沒想到，現在這人見了他就跑。
“珠珠姐，我是不是真地很煩人？”
“不，你不煩人，我才是最——煩人的。”
“嗚嗚嗚嗚，我好難受，阿諾不要我了，嗚嗚嗚嗚。”
“嗚嗚嗚……星舟，姐姐以後一定好好看着你，嗚嗚嗚，姐姐再也不會把你弄丢了。”
程諾本來想到花園散散心，沒想到剛好撞見這兩人對坐着，一個哭得賽一個傷心。
他哭笑不得地躲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心底又有些泛起酸軟。
晚上程諾洗完澡出來，段星舟已經躺在他的地鋪上了。
程諾上床後視線偷偷朝着他那邊瞟了一眼，他雙眸緊閉。
程諾故意清了清嗓子，注意到段星舟長長的眼睫撲簌簌顫動了兩下。
他在裝睡。
“星舟。”程諾躺下去，語氣平緩地道：“到床上來睡。”
程諾以為他還會賭氣，等過一會兒才給反應，可是沒想到，幾乎是話落音的下一秒，床邊就咻地冒出一顆黑絨絨的腦袋。
段星舟雙手扒在床邊，烏黑濕潤的大眼睛巴巴地将他瞅着，軟乎乎地問：“真的可以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傻子現在是有點煩人啦，不過後面會慢慢恢複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