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秦良從西側門回去時, 已過三更。他料定樨娘已經得手,便沒有了太多的顧忌, 徑直回去了, 卻沒想到恰好在院子裏遇到了正獨自悶坐着的沈晏。
沈晏最一開始聽到白璇說自己不去了,還當真信了這話,可過後一想, 他絕不認為白璇是這樣貪生怕死的人。他們相識了這麽多年, 怎能這樣不信任她?心裏越想越懊悔,再加上那時看到白璇的神情, 想來白璇只是緩兵之計, 不想讓白溫景再阻攔她罷了。
因此他便等着白溫景另請的郎中到了,就打算借機溜去找白璇。只想沒想到半路上被兀述攔住了,一言不發,不分青紅皂白, 就是不讓他接近那間屋子。
沈晏本想強行闖過去,細想之下卻不敢在此時與他打鬥,不然折騰出動靜, 讓白溫景發現了, 他和白璇誰都走不了。因此就只能是在那裏幹耗着, 他坐在院子裏,兀述在屋裏隔窗盯着他。
怎麽就惹上這麽一個大麻煩, 好像每次遇到他都沒什麽好事。沈晏心裏無比焦急,可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擺脫的方法,說不定一會兒雪柳會出來端藥,就只能先等着了。
白岚的狀況越發兇險, 渾身都打着哆嗦,在冒冷汗。老郎中給她配了些普通的祛毒的藥, 喝了卻也不見有什麽好轉。
兀述怎麽可能想讓白岚死,只是他替白溫景辦事也有幾年,雖然不知究竟,可他也清楚這些年來白溫景一直在追查一個叫樨娘的人。再加上當時白溫景神色大變,又見了那信的落款,兀述想不猜出來都難。
這樨娘是何許人也,當年她尚在風索樓做護法時,正是風索樓江湖勢力最盛之時,哪怕是像那軻這樣的邊域都對她有所耳聞,知道她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白璇如何能是她的對手?那不就是去送死麽?
尤其樨娘還讓她一個人去,只怕其中有詐。
兀述知曉白璇與白岚感情深厚,料定她不會就此罷休,這才盯緊了沈晏,免得他再去煽風點火,惹出事端。
郎中已為白岚把過脈,正在開新藥方,白溫景見秦良去了這許久還沒回來,便問兀述道:“秦先生還沒有回來,難道是璇兒那裏有什麽狀況?兀述,你且去看一看。”
兀述應了,正要往出走,就看到了不遠處剛回來的秦良,向白溫景禀道:“莊主,秦先生回來了。”
秦良本想進屋看一下白岚的傷勢,沒想到剛走幾步,就被沈晏拉住了。
沈晏壓低了聲音問道:“秦先生,白璇她怎麽樣了?”
秦良見兀述正在往這邊看,便先甩開了沈晏,道:“你且等着,我一會兒過來還有話與你說。”
說罷,他便先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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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溫景見他回來,心裏挂念白璇,便問道:“秦先生,璇兒怎麽樣了?”
秦良拱手道:“莊主放心,我方才去時,小姐已經歇下了,有幾個小丫鬟在身旁照顧,出不了事的。”他把照顧這個字眼咬重了些,白溫景心知他已派人看住了白璇,便安下心來,坐在床邊運了些真氣為白岚祛毒。
秦良這才退了出去。
沈晏是坐不住了,在院子jsg裏來回走着,直到看到了從屋裏出來的秦良,便急忙走上前去,問道:“秦先生,你是要告訴我些什麽?”
秦良一擡手阻止了他繼續問話,又見兀述被白溫景叫去,這才将沈晏拉到僻靜處,從懷裏拿出一張字條,低聲道:“白璇已去城外五裏處長短亭尋樨娘,她囑咐你切記不要輕舉妄動,等到七日之後再去長短亭處接應她。”
沈晏沒料到白璇動作這麽快,心下擔憂,問道:“白璇一個人去恐怕兇多吉少,我得去幫她才行。若是那樨娘加害白璇該怎麽辦?七日時間也太久了!”
秦良把字條遞給了他,道:“她就知道你會魯莽行事,這才讓我把這字條轉交給你。她不在的這七日還有要事命你去做。她已知白岚所中何毒,要解這毒就需要這字條上所寫的幾味藥材,都是生在極兇險的地方,你務必在七日之內把這些尋來,不然等她回來時,恐怕就晚了。現在這山莊裏她信任的人,就只有你能夠随時脫身,這事只能交給你,你一定不要辜負了白璇的囑托。”
沈晏本還有些将信将疑,可等他拆開字條,上面又确實是白璇的字跡無疑,且落款處還有白璇的小印。既然白璇有托,他也不能耽誤了事,還是先去将這些找來,盡快去和她回合才是正經。
沈晏先謝過了秦良,又道:“秦先生,那是否要将此事告與白叔父?即便不告訴他,恐怕也瞞不了多久了。”
秦良道:“這些無須你操心,你去找你的藥材就好,其餘事都交給我處理。”
沈晏本和秦良接觸不多,只是常聽白璇說秦良學識淵博,為人有禮,沒想到在這樣的關頭秦良還會出手相助,如此仗義,心中倒是對他有些改觀。
“那就多謝秦先生為我們打個掩護,萬不能讓白叔父從中阻攔。”
兀述剛和白溫景一同為白岚療了傷,便隔着窗戶看到沈晏竟然沒有再在白璇房門口徘徊,反倒是出了院門,不知往何處去了。他心下疑惑,便借口給白岚看藥,想出去看看。
只是還是晚了,等他出去時,沈晏已經不見蹤影了。
白岚尚在昏迷,白璇和沈晏卻先後找借口離開,其中必有貓膩。兀述心道不好,正想去白璇房中看看,卻被匆忙趕來的秦良攔住了。
兀述側身看了他一眼,秦良卻并沒有理會他,只是忙跌跪在白溫景面前,高聲道:“莊主出事了!璇小姐不在房中,不知往何處去了!”
白溫景正想喝杯茶洩下心中急火,忽然聽到了這話,手上不穩,茶杯便摔落在地,濺了一地茶水和碎瓷片。
“你不是方才還看她在房中?!”
秦良道:“方才确是在房中——”
白溫景重重地甩了下衣袖,沒有再理會秦良,徑直出去叫來了數十名手下,道:“你們即刻去往長短亭,看到白璇就馬上把她給我帶回來!務必保證小姐平安無事。”
秦良還想相勸,卻被白溫景喝退:“你們這麽多人都看不住她一個小丫頭,真是一群廢物!”
秦良便立時噤聲,退立到了一旁。
兀述上前幾步向白溫景請命道:“莊主,我也随他們一同去!”
白溫景心力交瘁,擺擺手讓他一起去了。
白溫景本想親自去找人,只是白岚這裏少不了真氣續命,再加上現在才過四更天,城門尚未開啓,想必白璇也沒能出城,便沒有沖動。
兀述帶人騎快馬趕往了姑蘇城外。只是現在城門還沒有開啓,兀述還沒到城門口便被城門兵迎上來攔住了。
城門兵都是歸朝廷管,尤其像這樣臨近京都的重地,更不會有機可乘,這周圍也沒有別路可尋,所幸離開城門也只剩幾刻鐘,兀述就只好在這裏等着了。
可是現在既然他被攔住了,白璇按理出去地更早,她是怎麽躲過這些城門兵的眼睛偷跑出去的呢?兀述百思不得其解。還是說白璇根本就沒能出城?
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兀述還存着這一點僥幸,只是等到他出城後看到那一串通往長短亭的新鮮的馬蹄印,才終于死了心。
他隐隐地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跷,只是現如今也來不及細想,不管白璇是怎麽出的城,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把人找到。
沈晏先溜出了山莊,這才仔細去看白璇信上說的是什麽草藥。
白璇倒是細心得很,擔心他不認識那些草藥,除了藥名之外還給他畫了一些簡單的圖作注解。
沈晏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上面諸如三葉青、白花蛇草和七葉一枝花這些草藥倒是好找,有一些在藥鋪裏就有,只是唯獨有一味是他聞所未聞的,是一種朱紅色、形狀略有些怪異的花,名叫楚腰。楚王愛細腰,這花如其名,花朵十分妍麗,比尋常花還要大些,只是莖處極細,遇風則搖曳不止。
白璇在這花上額外做了标注,想必是極為重要,只是這花生在懸崖底,清溪畔,這姑蘇城外唯一一處符合這條件的高崖又在十餘裏外,路途中要經過不少險阻,也不知七日之內能否趕回來。事不宜遲,沈晏不敢再耽擱,便馬上啓程了。
只是沈晏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出城,就已經遇到了麻煩。
似乎有人跟上了他,從他離開山莊後,便一直寸步不離地躲在暗處。
他才來姑蘇城沒幾天功夫,若是從前在鳴沙閣那邊或許還可能是有人與他結了什麽雞毛蒜皮的仇怨,故意來戲弄,在這兒他人生地不熟,認識他的人也少之又少,總不會是沖着他來的。
難不成是有人想阻撓他取藥?沈晏計上心來,既然這人膽大包天,敢來跟蹤他,那就好好教訓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