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無可回頭】
蒼星隕側身站在賭場酒吧散客區域的入口,整個人隐沒在一株茂盛的闊葉觀賞植被後, 彙報完消息便又擡眼朝不遠處的兩人看去。麥克格雷和合夥人所在的位置位于卡座區的最裏面, 并不顯眼,但由于時間還早整個酒吧都沒怎麽上人, 所以對于熟人來說很容易就能找到。
那個位置與正門成了個不大不小的夾角, 從蒼星隕這邊看過去正好可以看見麥克格雷的背影和他對面那位女士的正臉。
這時有消息回複過來,蒼星隕退後兩步藏進死角, 然後點開通訊器光屏查看——
蘇逝川:【你确定?】
蒼星隕:【除非你們的僞裝樣貌是按照某個真實存在的走私販子易容的,否則我一定不會弄錯。】
蘇逝川:【也就是說阿寧是以僞裝身份跟麥克格雷談生意?】
蒼星隕:【對,是你的意思?】
蘇逝川:【不是, 定好了今晚見面, 我就不可能安排他再見任何人。】
蒼星隕:【那就奇怪了。】
随着這條文字躍入聊天框, 對面暫時沒有進一步的交代過來, 蒼星隕知道蘇逝川在思考, 所以很貼心的沒有過多催促或是追問。
如此過了幾分鐘, 蘇逝川的消息再次過來:【你去跟麥克格雷會合,表現得自然點,看看能不能把阿寧的目的套出來。】
蒼星隕擡眸一掃目标臉上僞裝出來的精致女性面孔, 靜了幾秒,問:【他水平怎麽樣?】
蘇逝川:【不好說,他在我面前一直表現得不夠專業,所以我懷疑是在故意隐瞞實力。】
蒼星隕:【我什麽水平你清楚,我怕會出問題。】
蘇逝川:【那你就維持原樣,別刻意開口, 只等他來問你。】
蒼星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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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逝川:【随時聯系。】
蒼星隕正要關閉光屏,末了忽然想起件事,忍不住又發了條消息過去:【那特工在這兒,你到底是在見誰?】
蘇逝川:【封塵。】
蒼星隕一怔,眉心不覺擰起來:【他怎麽來了,難道是在懷疑你的身份?】
蘇逝川:【原本我沒往這個方面想,不過既然阿寧主動接近了麥克格雷,那就有必要小心了。】
蒼星隕:【你自己多注意。】
蘇逝川:【放心。】
回複完,蒼星隕又等了一會兒,直到确定不會再有新消息過來,這才退出了當前界面。他在“最近聯系人”裏找到麥克格雷,給對方去了條消息說明自己到了,然後關掉通訊器,從容不迫地離開避身處,信步走進酒吧散臺區。
卡座那邊的麥克格雷顯然注意到了消息,看樣子是打算出門把同伴迎進來,結果一轉身正好跟蒼星隕打了個照面,隔着老遠便朝他一揮胳膊,十分不拘小節地高聲道:“星隕,這裏。”
這間靜吧非常安靜,總共也只上了兩三桌散客,所以他這一嗓子喊出來,不出意外地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包括正對座的阿寧。不過其他客人只是象征性地掃了一眼,然後便自顧自地繼續閑談,只有阿寧毫不避諱地擡頭看過來,他眸底表現出恰到好處的訝異和興趣,嘴角帶笑,朝蒼星隕友好地一颔首,算是提前打過招呼。
目光交錯而過,蒼星隕不為所動,臉上維持着一貫的冷漠,卻不動聲色地在腦子裏把蘇逝川的建議過了兩遍。
維持自我,不刻意套話,就不會輕易暴露。反正看情況對方應該是不清楚“烏鴉”的真實身份,否則不可能貿然接近組織內的人。
這個名叫阿寧的特工是懷抱目的而來的,并且有意避過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這說明對他下達這項命令的另有其人。
蒼星隕此刻的思路非常清晰,他來到那兩人所在的卡座旁,挨着麥克格雷落座,直到這時他才擡眸看向對座的年輕女士——既然抱有目的,那麽在這張桌上,他才是那個因為不願浪費機會而不得不掏空心思套話的人,是設局狩獵、卻沒想到反落入陷阱而不自知的獵物。
自己只需要靜觀其變,不出意外必然可以從對方的問題裏直接獲取重要信息。
想到這裏,蒼星隕不甚明顯地一揚嘴角,側頭看向麥克格雷,淡淡道:“你的朋友,不介紹一下?”
“你這不是剛來麽,我也得有機會啊!”麥克格雷邊說邊從冰桶裏夾了顆冰球裝進烈酒杯,然後親自給蒼星隕倒上伏特加,推到他面前,“你可能聽說過,維拉小姐在這片地界做生意的年頭不比我短多少,手裏什麽貨都有,還都是數目不小的大貨,在我們這行當裏可是相當有名氣的。”
“是麽?”蒼星隕端起杯子抿酒,不冷不淡地說,“沒聽說過。”
此話一出,兩人對面的阿寧“噗嗤”一聲笑出來,蒼星隕尋聲看他,兩人視線相遇。
在僞裝技巧裏,變性僞裝無疑是難度最大的,因為僞裝者不僅要做到外貌看不出瑕疵,其神态舉止、甚至是邏輯思維都必須無限貼合被僞裝的異性,這樣才能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确保可以騙過那些近距離盯着你看的精明目标。
如果不是見過這張假臉,蒼星隕不動聲色地想,自己究竟有沒有可能隔着酒桌看出端倪?
阿寧技法娴熟,一颦一笑都透着股女性特有的嬌媚,永遠都是眼波流轉、笑容嫣然,美豔中帶着絲惟妙惟肖的老道和娼氣,像條成了精的蛇,性感十足,給人毫不違和的身經百戰和精明感,非常符合從事走私交易的女商人這一形象設定。
還真是一點破綻都看不出來,雖然跟蘇逝川是同一扮相,但氣質上卻千差萬別,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家夥在這方面本身就優于蘇逝川,或者是因為那天蘇逝川面對的是自己人,所以行為表現不需要做得太真實……
“你別介意,他這人就這樣。”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麥克格雷忙打圓場,同時悄悄用胳膊肘頂了頂同伴,暗示講話不要太直接,免得把肥羊惹惱了生意做不成。
蒼星隕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十分介意地把頂在肋部的胳膊肘按下去。
阿寧搖晃着酒杯,調笑道:“沒什麽,蒼先生跟我們畢竟行當不同,再說我也沒什麽名氣,不過是麥克先生過譽了。”
“聽這意思,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說完,蒼星隕不等回答又看向麥克格雷,也不避諱當着個外人的面,直接低聲告誡,“你借組織的名字做生意沒什麽,但是不要太過分了,這種事Boss不管是不管,可一旦管了就難保你不會出什麽意外,懂麽?”
麥克格雷聞言一愣,幾秒後忙嘿笑兩聲,讨好似地給蒼星隕倒酒:“我也沒出格,你不說他就不會知道,再說維拉小姐也是感興趣嘛,她随口問,我也就随口那麽一說。”
蒼星隕擡眼看向阿寧:“你對我們感興趣?”
這話裏的威脅意味顯而易見,阿寧從容接下來那份鋒利的戒備:“‘無名者’名聲在外,更何況您也是雇傭榜上數一數二的刺客,全星系對你們感興趣的人多了,我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他舉杯以示友好,“沒必要太過介意。”
蒼星隕沒有接話,而是盯着對方靜了有一會兒,然後對麥克格雷道:“你們談完了?”
“其實前兩天就談完了。”麥克格雷如實回答,“這不是收到了你的消息,知道你要過來,所以維拉想借這個機會認識一下嘛。”
蒼星隕眉梢微挑,道:“她要是想認識Boss,你也引薦?”
麥克格雷道:“那我肯定不敢,至少得先問問Boss的意思不是?”
“你知道就好。”蒼星隕撂下杯子,“既然你們的生意談攏了,沒別的事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他作勢就要起身,見狀,正對面的阿寧趕緊站起來把人攔住,笑着說:“蒼先生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今晚來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想跟你們交個朋友,所以才拜托麥克引薦的。”
蒼星隕沒有坐下,雙眸仔細留意着對方的反應,不答反問:“為什麽要跟我們交這個朋友?”
聞言,阿寧臉上笑容自若,整個人表現得滴水不漏,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從善如流道:“蒼先生,從性質上來說我們可以算得上半個同行,只不過我做的是違禁品生意,您做的是人命買賣,但共同點都是見不得光的。”
“您有能力,所以不怕得罪人,不管什麽時候都能做到全身而退,可我不同。我沒有刀尖舔血的本事,自然會對有的人感興趣,以謀求一個表面上過得去的關系,這樣在我有需要時或許就可以在你們身上取得方便,所謂‘交朋友’就是這麽個意思。”
這話說得圓滑現實,乍一聽誠意十足,但蒼星隕清楚這副皮囊下的真實身份,所以不需要任何判斷就知道這些只是用于應付的借口。這名特工很謹慎,見面以來只彎彎繞繞地套近乎,就是不肯切入重點。
特工這種東西,果然是不怎麽招人喜歡。
蒼星隕有些急切,卻不好表現出來。話說到了這份上,他順着臺階賣了個面子給對方,也算是吃了眼前的直鈎,重新坐回原位。
“你長話短說,我們晚上還有事,不能耽擱太久。”
“還有事?”麥克格雷訝異,“之前你怎麽沒提?”
蒼星隕斜睨向他,冷冷道:“之前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來‘交朋友’的,只當你們談完生意就能走。”
麥克格雷嘿嘿一笑:“那現在問一句什麽事應該不晚吧?”
蒼星隕沒着急開口,而是略顯介意地看了眼阿寧,猶疑半響才說:“Boss也來了,其實要見你的人是他,我負責聯系。”
這事麥克格雷倒是沒想到,當即一臉意外道:“他找我做什麽?”
“不清楚,等下見面你可以直接問他。”蒼星隕說。
他話音沒落,阿寧接話道:“恕我冒昧,聽您的意思是……‘烏鴉’也來了?”
蒼星隕看向他:“怎麽,原來你對我們Boss有興趣?”
阿寧一怔,旋即笑道:“畢竟是‘無名者’的Boss,黑市有關他的傳言衆說紛纭,尤其是十年前你們協助帝國三殿下越獄來到天狼星以後。這麽一個有能力将帝國軍部耍得團團轉的人,換做您是我難道會沒興趣?”
蒼星隕不置可否,靜了足有一分多鐘,而後輕描淡寫道:“‘烏鴉’不是你有興趣就能接觸到的人,他只會接近自己感興趣的目标。”
“比如你?”阿寧狡猾地說。
“算是吧。”蒼星隕道,“如果你的目的在他,我勸你還是盡早放棄比較好。”
阿寧一點一點擰起眉心,顯得有些不明所以:“您好像對我的目的很介意?”
“那當然了。”蒼星隕好整以暇地說,“就像你剛才說過的那樣,這世界上對我們感興趣的人很多,而那些人都知道想要接觸到我們的組織最好下手的目标就是混跡黑市的麥克格雷。所以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而對待找上門來的人我都會介意他們的目的,并不是針對你。”
話閉,蒼星隕向後倚靠上沙發背,以一種審視的目光與阿寧對視:“我們不是雇傭兵,不接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買賣,更不可能出于情分上的原因就打破組織的規矩。”蒼星隕笑了一下,“更何況沒人能跟我們産生情分,就算是這個奸商,”他朝旁邊的麥克格雷揚了揚下巴,“他會為你引薦的原因只有兩個,不是看上了你的錢,就是想把你拖上床。”
莫名中了一槍的星盜先生:“……”
“喂!”麥克格雷非常不滿,“幹嘛非得說出來?”
蒼星隕懶得理他,索性當身邊沒這個人,目光一瞬不瞬地鎖定在阿寧臉上。
有那麽一瞬間阿寧産生了一種異常詭谲的熟稔感,總覺得這初次打交道的刺客有些似曾相識,他的語言技巧和邏輯方式都像極了某個人,尤其是遣詞造句間自帶的那股不加掩飾的流氓勁兒。
這年頭擅長耍流氓的人多了,但能把流氓耍得一本正經的還不多見,這其中的翹楚必然非蘇逝川莫屬。
阿寧被折磨出了心理陰影,對這人的說話方式早就存在了本能上的反應,就比如剛才最後那句一出來,調侃裏帶着三分痞氣,偏偏說話的人又格外認真。
“您真幽默。”阿寧故作鎮定地笑了笑。
“我是在提醒你。”蒼星隕正色道,“所以你想知道的東西不如直接說出來,我們心裏會有自己的判斷,能說的直說,至于其他的,那就無關交不交朋友做不做生意,不能說就是一個字都不可能告訴你。”
阿寧聽聞不禁啞然,忍不住在心裏腹诽這半鲛真是塊刀槍不入軟硬不吃的硬骨頭,本來還想慢慢攻破,結果人家三言兩語就把路全封死了,只撂下一句“說實話”在明面上。
執行任務怎麽可能跟目标說實話,這不是逼他滾蛋呢麽?
這時候阿寧糾結,蒼星隕也在糾結,就連唯一半點情況都不了解的麥克格雷都跟着有點蒙圈。
恰在此時,腕上的通訊器一亮,蒼星隕暫時收斂了思緒,點開光屏查看消息——
蘇逝川:【還沒結果?】
蒼星隕:【廢話說了一堆,關鍵的一個字都沒透露。】
蘇逝川:【他可是專業特工,哪兒那麽容易被你一個外行套出真話來?星隕,你可不要自作聰明去逼他說實話,不然為了保險起見,他寧可放棄這次機會也不會輕易暴露真實目的。】
蒼星隕一愣,下意識擡眸掃了眼沉默不語的阿寧,忽然意識到這會兒對方恐怕不是在糾結要不要說,而是已經在為下個計劃做打算了。
蒼星隕:【來不及了……】
蘇逝川:【倒是不意外。】
蒼星隕:【你怎麽好像早就知道我會失敗?】
蘇逝川:【因為他專業,你業餘,他是特工,你是刺客,你們從邏輯上就不是一類人,當然玩不過他。】
蒼星隕特別服氣,光看文字就想把自家Boss拎過來暴打一頓。
靜了幾秒,他壓下心裏那股被愚弄的火氣,耐着性子問:【所以為什麽要我來見他?說實話我真不太喜歡跟你們這些特工打交道。】
蘇逝川:【因為我需要時間。】
蒼星隕不解:【你要做什麽?】
蘇逝川:【雷克斯要封塵的命,我拿不定主意,本來還不知道該怎麽下手,這次正好他來了,我需要先試探态度,然後根據情況再想對策。】
蒼星隕:【他的命難道比這特工接近組織的目的還重要?】
蘇逝川:【都重要,但是阿寧的目的并不難猜。】
蒼星隕:【……】
蘇逝川:【他是西塞安排在我身邊的人,所有背着我進行的動作是誰的意思根本不言而喻,而西塞本身不需要拉攏組織裏的任何人,所以阿寧多半是想利用你們接近西法。至于目的嘛,你覺得暗殺怎麽樣?】
蒼星隕:【…………】
蘇逝川:【你不要這樣,我會覺得你很讨厭我。】
蒼星隕:【Boss,你的直覺向來很準,不是麽?】
同一時間,綠尾蜥酒館三層單間。
蘇逝川起身打開窗子通風,好讓滿屋的尼古丁散出去一些。
這扇窗正對酒館後的一排低矮庫房,這個時間庫房沒人,外面黑燈瞎火,跟前街的熱火朝天相比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蘇逝川站在窗前又點了根煙,目光狀似無意地落在遠方的沙漠深處,看那些升降起落的運輸飛船。在他身後,封塵悶頭抽煙,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氣氛已經冷下來有段時間了。
沖動了。
蘇逝川邊用尼古丁冷靜大腦,邊默默進行自我反省。
對封塵透露雷克斯的條件無異于将聯盟的一項重大軍事行動暴露給帝國,這其中的風險不言而喻,同時也是計劃本身新添的一環,沒經過仔細考量,稍有不慎便會引起骨牌效應。
但除此以外還能怎麽辦?彈掉煙灰,蘇逝川對着落入黑暗的一點火星笑得無可奈何,總不能真就一聲不響地要了封塵的命吧?扪心自問,以他們的關系,就算是他也做不到毫不猶豫地去下那個殺手。
其實他最需要冷靜的不是大腦,而是那顆還沒完全冷透的心。
“我不贊成你繼續進行這項計劃。”終于,還是封塵先開口了,“你不用再說了,也不要再回聯盟帝都,今晚就跟我回去,這次的計劃必須終止。”
蘇逝川回頭看他:“我準備了十年的計劃,你說終止就終止?”
“代價太大,我不同意。”封塵嗓音不高,态度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我的特工已經全部就位,現在你讓我退出,那他們怎麽辦?”蘇逝川道。
“我管不了那麽多。”攆滅煙蒂,封塵起身來到蘇逝川近前,“我只知道那座空間站不能被攻陷,更知道你不能違反雷克斯提出的條件,所以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必須退出。”
待他說完,蘇逝川沒有再急于表态,沉默許久,直到通訊器一亮,蒼星隕的新消息過來,詢問他接下來怎麽安排的時候,他才緩緩說道:“可以,不過我不能這麽貿然決定,至少得跟阿寧商量一下。”
“跟他商量什麽?”封塵不解,“你是總負責,他不過是你手下的執行者。”
“他的級別是沒我高,但身後好歹有個西塞。”蘇逝川耐心解釋,然後沒等對方反駁,又問,“你知道他去哪兒了麽?”
封塵搖頭:“沒說,他比我早幾天動身,說實話我來以後還沒見過他。”說罷,他忽然垂眸看了眼蘇逝川手腕處亮着的通訊器,“剛才就看你在跟別人發消息,是阿寧?出什麽事了麽?”
“不是阿寧。”蘇逝川邊說邊按滅煙蒂,繞過去來到封塵身後,伸手按上他的肩膀,“聽你說不知道我就放心了。”
夜晚風起,将那扇敞開的窗吹得顫巍巍地合攏。
玻璃纖塵不染的表面映出室內慘白的燈光,以及自己身後那人的模糊輪廓,封塵察覺到最後一句的古怪,下意識想要回頭,卻驚覺按在肩上的那只手不知何時已經挪到了頸側。
“逝川!”
他聲音戛然而止,蘇逝川手腕娴熟一振,隐藏在袖口機關內的一根銀針剎那彈出,貼合着那個虛握的假動作直刺入對方頸部。頃刻間,附着在銀針表面的麻醉藥滲入血管,被血液推送至四肢百骸。
這一下猝不及防,封塵完全沒想到蘇逝川會對自己下手,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唯一的感覺就只有針頭刺進皮肉時微不可察的疼。
“你……”他費力扭頭去看蘇逝川的眼睛,嘴唇翕動,卻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
直到這時,在他的意識裏,蘇逝川都還是帝國的人,除了驚訝,他沒有為這個舉動賦予任何多餘的意義。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愚蠢的決定。”銀針抽出,退回袖口,蘇逝川挑起封塵手臂搭在肩上,将人架回沙發處,小心安置好。
麻醉劑作用迅速,封塵動彈不得,意識開始渙散,卻依然強撐着沒有合眼,定定注視着蘇逝川。
蘇逝川在他旁邊單膝跪下,手掌覆蓋住他的眼睛,他不确定封塵還能不能聽見,只是像完成一項不可跳過的流程那樣,低聲解釋道:“就算你不原諒……我也……想讓你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