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薛鴻将林奕青抱到自己的卧室去,讓林奕青先休息。等他回到客廳的時候,看到徐巍已經先自己吃上了,急忙提醒道:“要留一點給林奕青啊。”

徐巍瞪他一眼,“我肯定給他留啊。”

“他剛剛說的是什麽啊?”

“大概就是說品格高尚的人,不需要外界的力量就能自己傳播名聲。”其實徐巍也是剛剛百度到的,但他不會在薛鴻面前說出來。

薛鴻眨眨眼,覺得林奕青好厲害,喝醉了還要念詩。

兩人坐在一起吃桌上的菜。徐巍可能是喝了些酒,整個人比較放松,眼神都有些迷離。

他想到林奕青的壓力,其實他自己也有很大的壓力,不是學業,更像是一種他對自己将來想要做什麽,成為什麽樣的人這類問題的反思。

他對薛鴻說道:“你期末一定要好好考,就算是這一次沒有成功,還有半個學期,但也不能一直給自己退路。”

薛鴻苦着臉啃排骨,在心裏偷偷感慨做一只半人半狐可太難了。

徐巍又說:“你想談戀愛,就要真的獨立才行,不然你面對不了很多事情。”

薛鴻似懂非懂地看着徐巍。

“如果我媽給你一百萬,叫你離開我,你會離開我麽?”

薛鴻搖頭。他對錢沒概念,他根本不知道一百萬能花多久,但他一定不會想要離開徐巍。

徐巍扯了扯嘴角,又說道:“如果我媽說你配不上我,我的親朋好友都看不起你,貶低你呢?”

薛鴻還是搖頭,但有些生氣了,“他們為什麽要貶低我?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徐巍用手輕輕戳着薛鴻的小腦袋,“你沒錢,沒背景,你又笨又傻,你還是同性戀,你還想跟我談戀愛。他們不罵你,難道會罵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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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鴻急了,“那我們就不理他們了!”

“那是我父母,我的親戚家人,我認識多年的朋友,我憑什麽為了你什麽都抛棄掉?我把他們抛棄了,我自己都沒飯吃。你的生日禮物還是我花我爸的錢給你買的。”

徐巍看到薛鴻已經哭出來,在心裏想,他只是講講薛鴻就哭了,真要面對各種壓力的時候,薛鴻會怎麽辦?

“你不許想什麽戀愛,也不要和任何人說你是同性戀。你誰都不能喜歡,你得等着我,等我能賺錢,等我能獨立,等我能叫任何人都不敢貶低你。我再考慮要不要和你交往。”

薛鴻咬着嘴唇,哭的不成樣子,他想他的十七歲生日可太悲慘了,先是林奕青哭,再是他哭,現在徐巍也哭了。

徐巍從來沒把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煩惱說給薛鴻聽過,可薛鴻一次次表示想要兩人關系更近一步,他不得不去想。他可以給薛鴻花錢,送很貴的禮物,前提是兩人是朋友,他父母也願意看到他交朋友,他對朋友大方在他父母眼裏都是兒子的優點。

可如果知道薛鴻是同性戀呢?他甚至能想到他媽拿着一把槍把薛鴻殺了,或者是他爸給他安排到國外讀書再也不讓他回國。

徐巍喝得醉了,最後念念叨叨,“不要告訴別人你是同性戀,你誰都不能喜歡。”

薛鴻什麽都應了,他一向最信任徐巍。

最後他把徐巍抱到床上,忍不住小聲抱怨,“你還叫我不要給你添麻煩,明明你自己喝醉了。”

徐巍睡着的時候,還皺着眉頭,蜷縮在床的一角。

薛鴻看着他,突然意識到徐巍剛剛講的話和許川說過的有些相似。

許川是叫他長大,徐巍是叫他等自己長大。

十七歲的薛鴻開始苦惱起來,好半天,他終于想明白了,他要賺錢。

薛鴻想通了,也就跟着大家一起睡了。他很自然地躺到徐巍的床上,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聞着鼻間都是徐巍的味道,呼呼大睡。

傍晚,徐巍推着薛鴻,要起床。他頭有些疼,沒想到自己随手拿的這瓶酒後勁那麽大。

薛鴻翻了個身,還想繼續睡。

徐巍坐在那發了好一會兒呆,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

他問薛鴻:“林奕青走沒走啊?”

薛鴻搖搖頭,把自己的衣服都掀起來,露出柔軟的肚皮,想讓徐巍幫他揉揉肚子。之前有一次他吃粘豆包吃多了,胃不消化,徐巍給他揉肚子,自那以後他就對這件事上瘾了。

徐巍一臉嫌棄地看着薛鴻,應付一般地随便揉了幾下。

薛鴻哼哼唧唧兩聲,舒服得一動不動。

徐巍又收回手,說什麽也不再揉了。他去客廳倒水喝,正好碰到也醒過來的林奕青。

林奕青其實是被餓醒的,他一口東西都沒吃上,就直接醉倒了。醒了以後很不好意思,在房間裏掙紮了很久,思來想去決定還是打個招呼再走,所以他是等了半天,聽到客廳有動靜才出來的。

徐巍很自然地叫他吃點東西,“廚房有微波爐,正好熱一下吃完晚飯再走吧。”

林奕青搖頭剛要拒絕,薛鴻卻在這時候嚷道:“我要吃披薩!晚上我們看個電影吃完披薩林奕青再走吧!”

最後,林奕青還是留了下來。他是來給薛鴻過生日的,結果自己什麽都沒做就喝醉了,他想了想也覺得不太合适。

三個少年人擠在沙發上。茶幾上都是擺好的披薩。

薛鴻一邊吃着,一邊等徐巍找電影。

徐巍一頁一頁翻,也不知道要看什麽,突然聽到薛鴻在問:“要怎麽才能賺錢啊?”

林奕青看向薛鴻,“你要打工麽?”

“打什麽工能賺錢?”薛鴻其實想說他只知道被人包養就有錢了,可徐巍叫他不能講這種話。

林奕青垂下眼睑,低聲說道:“其實能做的工作也不多,因為我們才高一,一般都不招兼職,也不能影響學業,我也是找了幾天,根本找不到合适的。”

“如果是想暑假期間賺點錢,我倒是有辦法,就是吃很多苦頭,你們可以麽?”徐巍想了想之後又笑道:“不過可能挺适合薛鴻的。”

“是什麽?”林奕青急忙問。

“工地搬磚,一個月怎麽也有四五千吧,而且我可以保證不會拖欠工錢,或者你想要日結都可以。”

林奕青書讀的多,之前還多少有些清高,不想做出力氣的工作。可他一個高一的學生,即使再天資聰穎,也只是個普通的學生而已。社會經驗不足,專業知識缺少。他自己也逐漸意識到了,因此徐巍說搬磚這種活,他并沒有反感。

“包吃包住麽?”

“也可以,但我勸你不要。你不會想和真正的工地工人同吃同睡的。”徐巍這麽說是有理由的。他們都還是學生,而那些工地工人已經是社會人,每天又幹的是體力活,一些髒亂差的習慣少不了的。雖然也不叫壞,但林奕青看上去就不像是能适應的人。他也沒打算讓薛鴻住在工地。

林奕青猶豫一番,無奈下說出了自己的困難處境。“我着急找住的地方,我不能再住在家裏了。”

“為什麽啊?”薛鴻好奇地問道,随即又想到自己,“難道你也是滿十六歲就不能住家裏了?”

“你為什麽滿十六就不能住家裏了?”徐巍奇怪地問道,他也是第一次聽薛鴻這樣說。

“就……就家裏的規矩嘛。”薛鴻心虛地只敢看手裏的披薩。

徐巍有些疑惑,很多事情卻逐漸串聯起來,為什麽薛鴻總是想要找人包養,也确實經常花他的錢。雖然傻裏傻氣的,更像是根本沒意識到這樣不好。

林奕青也看向薛鴻,他心想,原來薛鴻比自己更可憐,可薛鴻每天都無憂無慮,根本看不出來。

徐巍又說:“你可以住我這裏,和薛鴻一起。我也想要打工,但我放假要先去陪我爺爺住半個月,再和你們一起。”

打工這件事是徐巍一早就想做的,而且他要拉着薛鴻一起做,只是再多一個林奕青,也沒什麽麻煩的。他有個舅舅是搞房地産的,他表哥曾經就被送去工地實習,幹一個月就脫掉一層皮,但也确實鍛煉人。原本油腔滑調一個人,幹完一整個項目之後竟然變得人模人樣了,搞的他舅舅那裏經常被人打聽。

徐巍很迷忙,很矛盾,他腦子有無數想法卻突破不出一個結果。所以他想先去打工一個月見識見識也沒什麽不好,正好拉着薛鴻,讓他也鍛煉鍛煉。不然他很懷疑薛鴻放假期間只會吃了睡睡了吃。

“我這樣,會不會欠你們太多了?”林奕青頗為沮喪,卻真地渴望能得到幫助,他實在是太想能夠早日脫離開那個家。

“難道你還怕自己還不起嗎?”徐巍輕聲笑,“我可不信喝醉了還要說什麽‘居高聲自遠,非是籍秋風。’的人将來會還不起我這點人情。”

盡管薛鴻已經及時地捂住自己的嘴了,可最後還是憋不住噗嗤笑出聲。

原本有些尴尬的氣氛,大家真的笑出來也就過去了。

三個少年人你一句我一句,都開始期待起假期的生活。他們計劃着期末的考試,計劃着假期的安排。因為年輕,很多事情都帶着一股莫名的自信,總覺得只要肯努力,只要有人陪伴,就一定能做到并且一定能做好。

那天林奕青回家以後,再面對姑姑和姑父時心态都有些變化。他的眼光已經放在外面,心已經向往更廣闊的未來,在這小小的蝸居一處發生的事情已經并不能再束縛住他。

林奕青只帶了幾件簡單的換洗衣服,和姑姑說要去同學家住一陣子。姑姑剛開始還很詫異,但後來還是同意了。

起初林奕青還很愧疚自己沒辦法幫家裏再做事,也接不了弟弟妹妹放學。但後來他在周日看店的時候聽老居民說這一片終于要開始拆遷了,他才明白過來這些天姑姑的變化是為何。

家裏多了一個人,他就不是累贅了,而是能多分得房子的一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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