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戚正是鎮守西南的大将軍。戚家的先祖随□□皇帝南征北戰,天下大定後被敕封為戰神,世襲爵位,鎮守西南邊陲。戚正是戚家的第六代子孫,正是而立之年,忙于戰事,還未成家。
他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可惜軍事才能卻并不那麽出色,不過好歹承了祖上的積累,受祖上蔭佑,襲了爵位一直都沒出什麽亂子。
他性格耿直,頗為直來直往,不喜朝堂之上的政治鬥争。所以,他很不屑于皇帝派了一個錦衣玉食毫無領兵經驗的皇子來做将軍。只是他非常需要那五十萬援兵,也因此不得不給這位領兵而來的皇子幾分面子。他自收到聖旨之日起算,援軍約莫是一個月後到。正要着手準備接應援軍時,收到了璟澤的飛鴿傳書,援軍已到郊縣,命他不要驚動大軍,而後每日悄聲無息地編入一隊援軍。這手化整為零,到讓他對這素未蒙面的寧王有了幾分好感。
待到他全部接收援軍,清點完人數後,迎來了這位寧王殿下。璟澤入營十分低調,只叫人通傳給戚正後,自己帶着沈雲徑直來了戚正的大帳。
戚正皮膚黝黑,又是武将世家的出生,一身的英氣逼人。他見璟澤的初次印象,用戚将軍不多的墨水來說,就是一臉的錦衣玉食。長相這東西,在邊關沒人注意。在這裏,只有人注意你的武力值。于是,他心裏那點不屑又冒了出來。
璟澤見到戚正那不自在的表情,便知戚正心裏對他的腹诽。他前幾年就開始關注戚正,深知這位西南将軍的性子,因此決定看人下菜。朝中那一套彎彎繞繞在他這不好使,便單刀直入叫他彙報大軍現今的情況。
戚正見這位寧王殿下如此直接,一時愣住了。他原本用他不善辭令的腦袋已經想好了一通客套的接風說辭。不過,他畢竟是一個戍邊将軍,随即反應過來将大軍的情況彙報給璟澤。
璟澤先前暗中查訪的事情并沒有告訴戚正,他讓戚正一直以為他在郊縣駐紮的地方安排援軍。聽戚正的一席話簡明扼要,在被他如此措手不及的情形下,也十分有條有理,又與他先前所見都能對上,對戚正此人有了幾分好感。
這番初次見面,倒不似朝中的虛與委蛇客套小心,有些铮然嚴肅。沈雲聽完兩人對話,立刻接道,“戚将軍,容我問一句。”
戚正聽到這看似是璟澤随侍的人插了話進來,一時不明所以。璟澤見戚正一愣,知道是誤會了沈雲的身份。
“還未曾介紹,這位是沈雲沈大夫。想必戚将軍已收到他的調令。”
沈雲卻不等戚正開口寒暄,直接說道。“戚将軍,軍中是否有士兵有上吐下瀉脫水之症。”
“沈大夫何以得知?卻有不少。”
“請戚将軍引路,帶我前去看一看。”
戚正見沈雲如此效率,倒是頗合他的心意。當下就想引着沈雲去醫帳裏,又念及璟澤還在此處,一時有些踟躇,便想安排個人引着沈雲去。璟澤忙道,“戚将軍不必管我,正事要緊。”
沈雲到了醫帳裏,發現果然如他所料——軍中中了瘴毒的人不少。瘴毒在城郊的一些林子裏彌漫開來,城中淡的幾不可見。但苗疆部落總在瘴毒彌漫的林中發動偷襲,戚正的大軍在瘴霧裏呆的時間久了,就會中毒導致體力不支,因此節節敗退。
原先苗疆部落不成氣候之時,只小範圍的進行偷襲,哪裏敵得上訓練有素的北離軍隊。然而,自苗疆大軍發現在紅霧彌漫的林子裏偷襲管用後,便重複使用此戰術,戚正不甚煩惱,又無萬全的解決之法。
他只好用些緩兵之計拖着。他将中毒的士兵運到離駐紮地最近的城中。這些兵将遠離了濃郁的毒霧,再服些普通的解毒藥劑,過十天半月也就痊愈了。可是行兵打仗,傷患一多就會拖慢整體的步伐,加上近一年來頻頻敗退,士氣十分低落。
若是将受傷的兵士丢下不管,必定又是軍心渙散,逃兵不斷。因此基于各種考慮,戚正每月都要花大量的精力去安置這些傷患,他雖猜測可能是霧的問題,可沒法證實這一猜想。
沈雲自進了醫帳後,每日都忙于查看傷者,一連幾日探了百十來位不同中毒深淺的傷者。醫帳中原先也配了幾個軍醫,只不過軍醫不比旁的大夫,每逢戰後,都要見識許多生死,時間久了,難免有些聽天由命之感,因此都懶懶散散的。
衆人見沈雲如此賣力,又是拿着京裏的調令來的,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因此也就佯裝着忙碌的樣子配合他。沈雲卻沒有這麽多彎彎繞繞,他前幾日踏勘後,心裏有了一些底,見了患者先是對症下藥,又不斷調整藥方,十日後,他終于配置出了一副解毒良方。
這方子免去了十天半月之期,随服随治,服下後半日內即可見效,因此也就不必再将傷者移至縣城中。這番療治,不可謂不是壯舉。
戚正見沈雲這幾日不眠不休,又研制出良方,內心十分感激。因為,這對他來說每月可省下大筆費用和精力作他用,軍費在行軍打仗之時,無論如何都是短的。他本想尋個機會像沈雲道謝,可愣是一連幾天沒見着沈雲的人影。
沈雲研制出解藥後,将藥方大方分享,叫其他軍醫幫忙制藥。自己馬不停蹄又去了城郊的幾個瘴毒林子。他深知若是不能治本,從根本上預防中毒,否則西南大軍遇上突襲,始終還是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
《玄心記事》是玄心谷歷代傳人的雜記,這其中記載着一條——萬物有相生相克之理。凡生一物,必有一克,因此陰陽平衡,天道衍存。所以,沈雲想要根本上斷絕瘴毒的影響,必得找到相克之物,若要尋得相克之物,則必須徹底了解相生之物。他自己是百毒不侵的體質,即使長時間身處瘴毒之中也沒事,因此尋找預防之法,沒有人比他更合适的了。
又過了幾日,他發現幾乎每處林子都是寸草不生,唯獨都生長了一種赤草。這草顏色豔麗,葉絡清晰,一長便是猩紅色一片。他即刻采了許多草,帶回營去試驗。
又過了三日,終于有些眉目了。他得空喘了一口氣,這才想起來了西南以後幾乎就沒再見過璟澤。結果,一連兩次去找,人都不在自己營帳裏。
這日他去找璟澤,璟澤又不在。璟澤自從來了此處,也忙得腳不沾地,每日都在戚正營帳中商讨戰事戰備,都是很晚才回去休息。沈雲便想坐着等,只是已經有半個多月沒好好睡過覺的他,這麽一坐下,沒一會就困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璟澤回來正見到趴在桌上睡熟了的沈雲,心情頓時很好。沈雲随他來了邊疆,他原本是想把沈雲帶在身邊,不讓他做什麽軍醫。他們在京相聚的時光不多,想着來了邊疆多親近一些,結果沈雲來的第一日進了醫帳就沒再出來,忙着解毒治傷...他自己又忙着商讨戰事,研究對策,兩人面都沒見上。
他靠着燭火看到沈雲眼下兩團青黑,想到沈雲制藥的辛苦,心疼的緊。這藥讓他們少了不少後勤的軍費開支,而且藥價低廉,藥材又是一些常見藥材,便于取得。營中中毒的将士已好了十之八九。
沈雲趴了會,大約是手臂麻了,迷迷糊糊地醒了。看到璟澤就坐在自己對面,似是夢呓,咕哝出一句:“我研制的預防之藥快好了。你別擔心,我會幫你的。”調整了姿勢又睡過去了,他是真的累極了。
璟澤見他這樣睡法,一夜過去肯定是要凍病了。就小心的把他抱到了榻上,給他蓋了被子。自己坐在一邊就着燭火安靜地看着沈雲的睡顏,仿佛看着看着就能把自己的疲累都看完。他看了會,自己也輕手輕腳地上了床,沈雲睡夢中就靠了過來。
璟澤失笑,沈雲這習慣這麽多年還沒忘。幼時兩人同塌而眠,沈雲總是喜歡挨着璟澤睡,因是冬天,又在山上,沈雲自己沒有武藝十分不耐寒,偏偏璟澤身上是至陽的落冥神功,見身邊如此一個暖爐,自然是靠的緊點。
璟澤摸了摸沈雲柔軟的黑發,側躺着把人抱在懷裏就睡了過去。沈雲第二日醒的時候,璟澤又已經出去了。他從床上坐起身來,依稀記得昨晚好像是見着璟澤了,只是帳子裏又沒有人,不免疑慮自己昨晚是在做夢。正坐着發了會呆,來了個小兵。
“沈大人,小的方便進來麽?”
“進來。何事?”
“原大人說要找您。”
“好,你去回禀原大人,就說我随後就到。”原大人正是這裏的大軍醫,主管西南大軍一切兵患治療安置事宜。
“原大人,是否是有眉目了?”
“小沈,你來的正好,我正要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