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快回去吧 外面太冷啦

辦公室裏的氣氛冷得結冰。程瑾木着張臉坐在沙發上，對面S.P.E的經紀人也面無表情。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程瑾把手機拍到茶幾上推過去：“這算什麽意思？還特意問那新人要了自拍，這麽用心良苦？”經紀人聳了聳肩：“你不願意發微博宣傳只好由我們代勞了啊。”程瑾話語間都挾着寒氣：“宣傳當然可以啊，但是用你們要的那種方式，不可能。”經紀人挑眉笑了：“沒什麽可能不可能的。你也知道很多藝人的微博都是公司直接管理的吧？公司給你們自由希望你們別自由得太過分了。以後你的微博就輪不到你自己發了。”程瑾收起手機站起來：“哦随便你。”“還有你上次無故離隊差點沒趕上電臺節目的事情，我不跟你計較不代表沒發生過。勸你最近收斂一點……”餘下的話被程瑾猛一甩門關在身後，哐的一聲巨響，幾個年輕小助理沒想到一向溫溫糯糯的程瑾也會發脾氣，戰戰兢兢地往這邊看過來。

程瑾去樓道裏點了根煙，又摸出手機，點亮屏幕，界面還停留在他自己最新那條微博上。兩個多小時過去，轉發量已經十分可觀。第二波高潮是Alex轉發以後，不過程瑾估摸着這小孩也是被逼的，轉發的時候就帶了兩個表情，跟完成任務似的。當然，不管兩位當事人态度如何，他和Alex的名字還是又一次上了熱搜榜，那句“超市告白”時隔幾天再被放出來，配合着他的最新微博，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程瑾點進王宇睿的微博，上一次更新是好久以前了。王宇睿的小號一直躺在程瑾大號的悄悄關注裏，否則當初也不至于手滑點贊。這幾天他總是時不時戳進去看一下，默默期待着王宇睿看到那段告白後能稍微說點什麽。

那天從超市回來兩個人就再沒聯系過，錄節目的時候并沒有想太多，那番被反複拿來解讀的告白也是真的觸景生情。本來沒奢望王宇睿能看到，結果被拱上熱搜後難免會多一些妄想。他聽懂那句告白了嗎？他知道我是對他說的嗎？程瑾惴惴不安等了好幾天，什麽都沒有發生。他早該發現他和王宇睿之間靠的全是他的死纏爛打，一旦他松手不幹了，王宇睿馬上就能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現在又加上公司代發的這條暧昧不明的微博，程瑾覺得自己和王宇睿這次是徹底玩完了。

透明的窗襯着漆黑的夜空，再反過來映出他交織着疲憊和失落的臉。

手機屏幕閃了一下，進來一個電話，突兀的鈴聲回響在空蕩的樓道裏。程瑾看着屏幕上亮起的那個名字，緊張得頭皮發麻，渾身血液都瞬間凝住了，鈴聲循環到第二遍他才顫手按下接聽鍵。

一開始兩邊都壓着沒有說話，程瑾把呼吸聲都放的很輕很低，生怕錯過了對方的一個字。

王宇睿悶聲叫了他的名字：“程瑾……”

程瑾一聽就知道他喝了酒，輕輕應了一聲：“……嗯。”

王宇睿又沉默了，好久才可憐兮兮地冒出一句話：“憑什麽你說算了就算了，憑什麽你想和誰逛超市就和誰逛超市……”

程瑾聽了這話一陣愧疚一陣驚喜，喉頭被各種情緒堵着說不出話來。

王宇睿自己在那兒碎碎念，念完了又小心翼翼地試探：“程瑾你在聽嗎？”

程瑾清了清嗓子，才發現自己這喉嚨啞的吓人：“……嗯。”

王宇睿很小聲地問他：“你是不是覺得耍我很好玩？”

程瑾已經第二次從王宇睿嘴裏聽到這句話，知道這次不管過程怎樣結局都是自己又把人傷着了，一下就眼睛發酸，心疼的不行，開口時聲音都有些發顫：“你在哪裏啊？”

王宇睿吸了吸鼻子：“在家裏啊。剛剛我想去找你，還去對面敲了門，你們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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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瑾問小助理借了車鑰匙，電梯一路直下，他還是覺得不夠快：“你等一下。我馬上回去。”

吳霜剛從外面回來，迎面就撞上程瑾，忙伸手攔他：“喂，你去哪裏啊！一會兒該出發去機場了！”程瑾已經一刻不停往門外去了，只甩下一句話：“別等我，一會兒我自己直接去機場就行了。”吳霜沖着他的背影皺眉喊道：“我去！大哥你別玩脫了！自己看着點時間啊！”也不知道程瑾聽見沒有。

一想到王宇睿電話裏那個語氣那些話，程瑾就覺得心上捅了個大窟窿，呼啦啦往裏頭灌着冷風。他現在只想馬上去見王宇睿，告訴他我從來、從來就沒想耍你。

程瑾一路雲霄飛車回去，站在王宇睿家門口才覺得一陣緊張，耳邊回響着放大了無數倍的心跳聲。他擡手按下門鈴，等了一會兒，門開了。程瑾楞了一下，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開門的不是王宇睿。

王宇睿喝了解酒湯又洗了把熱水澡，總算清醒了一點。一邊擦頭發一邊從浴室出來，就見代浩裸着上半身站在客廳裏：“……你怎麽不穿衣服？”代浩指了指運作中的洗衣機：“老板，你吐我身上了。”王宇睿抹了一把臉，依稀想起自己丢人的醉态：“哦……不好意思啊，衣帽間有新的襯衫，你自己去拿。”代浩點了點頭：“剛剛有人來找過你。”王宇睿看了一下時間，這都快十一點了，怎麽還有人上門：“誰啊？”代浩依然是那副木頭似的表情：“隔壁的明星。”

王宇睿手上動作一滞，想起自己洗澡前好像的确打過一通電話。他慌慌張張地甩了毛巾，從沙發上找出手機，看到了最上面那條撥給程瑾的通話記錄：“……他人呢？走了？你和他說什麽了？”代浩面無表情地陳述剛剛的場景：“他問你在嗎，我說你在洗澡。”王宇睿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穿成這樣跟他說我在洗澡？！你他媽是不是有毒？”

王宇睿衣服都沒換，抓着手機就追了出去。在室內開着空調不覺得冷，一出門才發現外面寒風裹着雪花，吹得人骨頭發疼，王宇睿一下被凍得萬分清醒。他攏着領口，騰出一只手給程瑾撥電話。鈴聲在不遠處響起的時候，王宇睿簡直狂喜了。他踩着聽筒裏機械又冷漠的嘟嘟聲找過去，看到了路燈下的程瑾。他握着手機僵立在那裏，沒有接也沒有挂斷。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到他的發上，鑽進他的領子，融在他的指尖。美得像一幅畫。

王宇睿突然就覺得腳步沉重，死死立在原地，不敢往前走了。直到鈴聲戛然斷在風中，四下裏瞬時一靜，只有雨雪落在枝葉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飄了出去：“程瑾……”

路燈下的身影随之一頓，緩緩轉過來。程瑾的肩上化着一層細雪，下半張臉埋在被雪水沾濕的圍巾裏，只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王宇睿，你是不是每次喝醉以後都不知道自己在親誰抱誰在喊誰的名字啊？”

這話把王宇睿震住了，他在心裏從頭到尾重複一遍，才發現程瑾說的是“每次”。每次！……王宇睿恍然想起程瑾提過的那一晚，瞬間如墜冰窟。原來是他親了抱了還喊了別人的名字，幾天後還翻臉不認人，推說不記得。

程瑾沉默地看着王宇睿臉色越來越白，眼裏又現出些不忍。他踩着雪走過來，摘了圍巾在王宇睿的脖頸上繞了兩道。沒了圍巾的遮擋，程瑾左邊臉頰上的酒窩就露了出來：“你快回去吧，外面太冷啦。”

王宇睿望着程瑾的背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雪夜裏，竟然一句挽留的話也說不出來。他出來的很急，還穿着那天和程瑾去超市買的睡衣和拖鞋，鞋面上印了好多紅色的小蘋果，他嫌幼稚，程瑾說明明很可愛，非要放到購物車裏。

王宇睿又在雪地裏站了一會兒，他出門時頭發只擦了半幹，在外頭呆這麽久都要結冰了，身體也冷得發木。握着的手機突然進來好幾條短信。他手指凍僵了，湊到嘴邊呵了好一會兒氣才暖和一些，一條一條點開短信，都是謝雲旗發來的：

「程瑾是不是去找你了？你讓他快過來！」

「經紀人在發着火呢，我不敢打電話……」

「本來是一起從公司出發去機場的，結果一個電話他就跑了，我就猜到是去找你了……」

「唉走之前他還和經紀人為了微博的事情吵架了，這次真沒那麽好糊弄過去。你趕緊讓他過來，再晚點該趕不上飛機了！」

王宇睿把這四條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字字句句像漬了糖水的針腳，綿綿密密落在心頭似苦似甜，一伸手才發現眼角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