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舍不得

這已經是王宇睿收到的第六個快遞了。從聖誕節後面那天開始,每天早晨一個。

第一天是一份文件,拆開信封,信紙裏面包着一張照片,背後寫着拍攝日期。照片上是程瑾第一次到W市找他那次,他們兩個面對面站在出口,程瑾拉着他的袖子,他的臉上被紅色記號筆畫了一個紅叉。信紙中央打印了三個字:離開他。

第二天寄來的照片是同一天晚上,在他家樓底下。他一臉醉态地沖程瑾伸着手,臉上依然是畫着一個大大的紅叉,程瑾把他從副駕上半拖半抱起來。這一段酒後的事情他自己完全不記得了。信紙上還是三個字:離開他。

第三天的照片是他們逛超市那天,飄着小雪,兩個人提着滿滿當當的購物袋,一起往樓道裏進去,他的背影被畫着一個紅叉。還是一樣的信紙。

第四天的照片也是在一個雪夜,只有程瑾的一個側影。王宇睿知道是程瑾誤會那天,他沒有戴圍巾,呵着白氣,看起來特別冷。這天的信紙上多了兩個字:馬上離開他。

第五天的是某個深夜,他拖着程瑾出去吃夜宵。程瑾在做回歸前期的體重管理,不能吃油炸,托着腮看他在對面風風火火地撸串,他的臉上依舊畫着一個紅色的叉號。對方顯然已經很焦躁了,信紙上的字變成了:你聽不懂嗎?馬上離開他!

第六天的是聖誕節那個夜裏,他們在公交站的燈箱邊上擁吻,程瑾的劉海被風吹得有點亂,都飛到王宇睿眼角了,他的臉被紅色的記號筆胡亂塗成一團。這次信紙上寫着很長一行:我會把這些照片發給媒體的,你要不要試試?

這是一年的最後一天12月31日的早晨。

王宇睿從接到這些快件的第三天起就讓代浩查過了,愣是沒查出寄件人。由此可見我國的快遞實名制規定名存實亡,令人唏噓。他丢下那張信紙,眼看着熱搜榜上一個新話題從十位升到了六位、三位,最後挂在了頂端,飄紅了:人氣小鮮肉深夜擁吻神秘男子。這熱搜看着熱乎,點進去沒有一點實質性內容。爆料人是個知名狗仔,語焉不詳地丢下幾句話,轉發評論猜什麽的都有,大家都對這個年末猛料十分期待。

神秘男子本人現在有點煩躁,他像是唯一知道答案的人,戰戰兢兢等着程瑾和自己名字被填到兩端,成為明年娛樂圈的第一出開年大戲。程瑾今天要參加外省省臺的跨年演唱會,一早就走了。王宇睿點開聊天框,上面還顯示着程瑾的信息:「起飛了,一會兒再說。」王宇睿握着手機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把這事兒告訴他。

傍晚的時候,程瑾給他打了個電話:“你吃了嗎?”王宇睿打包了一份粉絲煲帶回來,因為一個人坐在店裏吃有點寂寞空虛冷:“吃着呢。你呢?”程瑾聽他的聲音總覺得怪怪的:“剛吃完盒飯。你怎麽呢?心情不好?”王宇睿用筷子一下下戳着碗裏坨在一起的粉絲,有點吃不下:“沒有啊……”程瑾軟聲哄着:“又讓你一個人過節了啊……明天回去了去吃芒果冰吧。”平時程瑾管得特別寬,說王宇睿長了蛀牙不準吃甜的冰的。王宇睿哼哼了一會兒:“好吧,那勉強原諒你了。”

晚上王宇睿心神不寧地看電視,好不容易等到S.P.E出來。升降臺往上推的時候,程瑾的眼神明顯晃了一下,面部線條都繃緊了。那天他窩在程瑾懷裏跟他抱怨:“代浩今天和女朋友去游樂場了,我也好想去啊!我還沒去過V市的游樂場呢,不是說那個過山車是亞洲最高什麽的?”程瑾僵了僵:“我也沒去過。”王宇睿扭過頭問他:“為什麽呀?”程瑾卡了半天吐出兩個字:“……恐高。”王宇睿樂了:“那你去游樂場豈不是只能玩旋轉木馬?!”程瑾就按着他的腰把他按進沙發上使勁撓,王宇睿癢得不行,撲騰得腰都沒勁兒了:“你別這樣弄我!我又不是釀釀!”想到這裏,鏡頭正好切過去給升降臺上的程瑾一個特寫,他掩飾着內心的不安,連睫毛都在抖個不停。王宇睿覺得又可愛又心疼,從心底裏麻酥酥地湧起一些保護欲。

回酒店以後程瑾給王宇睿發來視頻請求:“還沒睡吧?”王宇睿卷着被子,躺在平時程瑾睡的那一邊:“沒啊。今天升降臺上去的時候你是不是緊張了?”程瑾洗完澡沒擦頭發,濕漉漉地湊在手機前:“沒有啊!我哪兒有緊張!”王宇睿笑了笑,沒揭穿他。

程瑾抓了條毛巾揉着頭發:“你那兒好了沒啊?”王宇睿臉一下紅了。聖誕節那天他非要和程瑾玩聖誕老人和麋鹿,程瑾戴着鹿角給他口的時候,那個劣質鹿角蹭着蹭着把他乳`頭給磨破了,穿衣服都疼得不行,貼了好幾天創可貼。此時程瑾一提這事兒,王宇睿腦海裏立刻就浮現出程瑾戴着鹿角一臉淫靡喊他主人的樣子,瞬時心神一蕩,難耐地翻了個身:“早好了好嗎!”程瑾不依不饒:“那你衣服撩起來給我看。”王宇睿臉紅得滴血,心突突跳着:“知名男團隊長不要半夜挑唆人裸聊好嗎。”程瑾做出驚訝的表情:“你想什麽呢,我純粹是關心男朋友的身體健康。”王宇睿罵道:“那還不是都怪你?要不然那兒能破皮了嗎!”程瑾湊到屏幕前撩了他一句:“主人,不是你要玩的嗎?”兩個人又黏黏糊糊地推拉了一會兒。

後來程瑾語氣一下認真起來:“我怎麽總覺得你今天蔫蔫兒的?”王宇睿有點神游,那條熱搜一直在前三上上下下,狗仔聲稱是接到的網友爆料,現在手裏握着确鑿照片證據,但是又遲遲沒有爆出來,這看在王宇睿眼裏就像在刻意警告他似的。之前對他的威脅他倒是真不太在乎,但是關系到程瑾了實在沒辦法不緊張。現在的輿論環境,你要賣腐可以,而且往往在炒作中效果拔群;但你要是真的出櫃,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即使程瑾本人可以做到不管不顧,王宇睿也不打算讓他面對感情事業二選一的局面。

他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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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睿把亂七八糟的心緒壓下去小聲抱怨:“都一個人跨年了還不許我喪一下啊……”程瑾見不得他這樣,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了:“親一個。”王宇睿說着不親還是對着攝像頭響亮地啾了一下:“我明天想回家一趟。”程瑾愣了一下:“怎麽了?前幾天沒聽你說啊?”王宇睿心煩意亂有點不敢看程瑾的眼睛:“總公司有點事情。”程瑾趴在枕頭上裝可憐:“那明天不去吃芒果冰了啊?”王宇睿沒想到程瑾反過來惦記起這個,有點想笑:“過幾天再去吃嘛,又不是不回來了。”程瑾追問道:“那什麽時候回來啊?”王宇睿想了想才說:“等事情都搞定了吧。”

也不知道要幾天才能搞定,這麽算着又有點糾結。程瑾微微蹙眉看着他,很疼惜的樣子:“怎麽?很棘手嗎?看你這小臉皺的。”王宇睿搖了搖頭,小聲地說:“不是啊!我就是……挺想你的。”

他們隔着屏幕一起倒數了零點,互相說了新年快樂和我愛你。王宇睿伸手摸了摸屏幕上程瑾的酒窩,在心裏又重複了一遍:我愛你。他訂了離開V市的機票,心裏一會兒像是飄在半空似的輕松,一會兒又像是灌了鉛似的沉重,來來去去很不安寧,埋進枕頭裏呼吸着程瑾的氣息才覺得稍微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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