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情蠱
退朝之後, 上書房中,啓晟帝一臉疲憊, 他坐在龍椅上半靠着扶手, 看着殿中的人沉吟不語。
因朝堂上聽聞皇上中蠱, 群臣大驚,不同勢力互相懷疑争吵不休, 無奈之下, 啓晟帝宣布退朝将人請到了上書房。
他心中同樣是有疑的。
下毒和下蠱,同樣的作用,蠱明顯會比毒更有效用, 但下蠱也比下毒更加麻煩。
下毒可以有多種途徑, 但下蠱,施蠱的人必須要親自與目标接觸。
他為帝王, 能和他接觸的除了貼身宮女太監,就是他的枕邊人。
如果他真的是中蠱,豈不說明有人想他死的話,他随時都會沒命?
可他已經不敢再像以前一樣去質疑少年的判斷了。
凝視半晌,啓晟帝開口:“左神醫可知道朕中的是什麽蠱?”
“什麽蠱不重要, 蠱毒已經解了,重要的是, 小爺……”左麒說着一愣,意識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得當,又幹咳了一聲,故作沉穩道:“我能找出給陛下下蠱的人。”
啓晟帝扶在龍椅上的手微緊:“哦?不知神醫有何良策?”
左麒擡頭一笑, 上前在他的禦桌上寫了幾個字。
當日下午,皇宮中曾經與皇上有過直接接觸的宮人被抓捕審查,以啓晟帝體內取出來的蠱蟲為引,在一名宮女身上,發現了同樣的蠱蟲。
後經查實,那名宮女,正是繼後所居的承守宮裏的人。
帝王大怒,當即将那名宮女杖殺,但因為證據不足,不能直接定繼後楚欣然的罪,便以禦下不嚴的罪名,将其軟禁在了承守宮。
兩天後,新建成的沐王府內,左麒待在府中新裝好的院落裏,蹲在樹蔭底下,擺弄着他新到手的蠱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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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邊境的這段時日,他閑來無事便研究蠱蟲,不論用蠱還是解蠱,他都大有進步,可那些也只是根據書中記載和邊境百姓的一些傳教,學到了也落不到實處,不同這剛從人體取出來的蠱,可以用于研究。
院門被人輕輕推開,淩雲提着剛從留香齋裏買來的飯菜,放到院中的石桌上一一擺好,見那人還蹲在樹底下,不由得嘆了口氣,走過去道:“小公子……”
“別過來。”左麒突然開口。
“……”
淩雲:“用些東西了再繼續吧。”
這人從早上起便待在院裏,還不曾用過飯。
少年人絲毫不覺得疲累,不甚在意道:“我不餓,你放那兒吧。”
淩雲皺眉,正想再勸,又聽那人說:“這陰邪的蠱蟲,一天中暑氣最盛的時候,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不趁現在解決了他們,晚上我一個人可搞不定,你知道這是什麽蠱嗎?”
頓了片刻,淩雲道:“屬下不知。”
左麒擡頭:“這叫情蠱。”
“……”
“所以你千萬別過來,要是中了蠱,我可沒解藥再給你。”
他說的平靜,淩雲也不像平常一樣靜靜的聽着,遲疑着問:“中了情蠱,會如何?”
左麒道:“自然是對下蠱的人情根深種。”
淩雲:“……”
見他不說話了,少年擡頭看了他一眼,又把頭低下去了。
木頭果然是木頭。
他不辭辛苦的跑一趟離洛皇宮取血,自然不能只是為了救月華這個沒用的國君,他從不肯吃虧,解蠱的藥自然還有留着的。
只是如果淩雲中了情蠱,他願不願意給他用解藥,那就難說了。
心裏胡思亂想着,他也沒注意到有人朝他走近,直到一股香味被嗅進了鼻子裏,沉寂了一上午的饞蟲瞬間被勾了出來,肚子十分不争氣的咕嚕了一聲。
“……不是叫你別過來嗎?”嘴裏犯着嘀咕,眼睛卻忍不住往某人手裏瞟。
淩雲手裏端着一盤油炸酥肉卷,半蹲下身道:“還是先吃一點。”
左麒咽了咽口水,對酥肉卷垂涎不已,又不肯停下手中動作,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眼中微亮:“你……你沒看到小爺我雙手不得空嗎?”
淩雲低頭看了看,再擡頭時,手裏已經拿了一塊酥肉卷,遞到了少年的嘴邊。
左麒一口咬住,撕下來一大塊,吃的很滿足。
兩個人一個喂一個吃,一盤酥肉卷很快見底,左麒填飽了肚子,無意撥了一下封在盒子裏的蠱蟲,低頭的時候,驀然一怔:“等等。”
他推開淩雲繼續投喂的手,眼尖的發現了盒底多出來的一顆透明圓球。
圓圓的,滑嫩嫩的,從透明的膜中甚至能看到裏面蠕動的小蟲。
“大爺的,它們……它們,竟然在小爺面前下蛋!”
淩雲:“……”
他也有些愕然,卻是驚于入過人體的蠱蟲竟然還能繼續繁衍?
兩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少年恍然回神:“不對,這蠱蟲……應該不止這麽兩只。”
他盯着盒中的蠱蟲,忽然撤了撥動蠱蟲的金針,将蠱盒密封,站起來道:“不行,我得給師兄傳信。”
他抱着蠱盒一溜煙兒跑了,淩雲緩緩站起來,看着少年跑走的方向,擡步跟上去。
他走的太急,沒發現在他起身的時候,一只幾乎純白到透明的小蟲子瞬間跳到了他端着盤子的手背上,沒入他的體內,許是察覺了異樣,他擡手查看,沒發現任何傷痕,便也不在意了。
而邊境收到左麒的傳信,已經是七日後了。
“怎麽了?”見南宮若塵盯着傳信看了許久,蒼翊不由得奇怪,等他自己湊過去的時候,才發現為什麽看一封信需要這麽久。
少年長篇大論寫了一堆,且字跡淩亂,密密麻麻的一片。
少年在信中說,啓晟帝中蠱并沒有扳倒繼後,但成功離間了帝後。
啓晟帝最近新寵幸了幾個妃嫔,但也不要緊,反正他也生不出來孩子雲雲。
又說鄭家和楚家反目,張家袖手旁觀。
說了溧陽城中的近況,在最後才提到,中了情蠱的人,應該不止啓晟帝一個,讓他們在邊境多加小心。
信息雖然亂,但掩蓋不了少年對他師兄的關切。
看完之後,南宮若塵緩緩将信折起。
蒼翊問:“你覺得還有誰?”
南宮若塵道:“父皇不能生育,為防有人疑心,儲君只能是皇室血脈。”
而繼後能選的人,也就只能是皇室中人。
只是如今情蠱已解,被情蠱所支配的人也會清醒,而他清醒之後要做的事,卻無人得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