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陰險奸詐
周複禮臨走前，還留了一個“大晉牌保暖衣”的想法給這些姑姑們自己去研究。
畢竟司馬煜那件羊絨衫對羊絨線的要求實在太高了，得這麽多姑姑一起花這麽多時間才能做成一件，不太适合大規模生産。
司馬煜拿着那幾條洗臉帕和浴巾，幾乎是飛奔向隆慶殿。
只是……
一路經過的地方，那些禁衛刷刷的将刀都抽出來了，“哪來的妖……”
話沒說完，又趕緊改了口，“陛下”
陛下身上這穿的啥衣服？
除了一開始的怪異，怎麽感覺還挺好看？
對美麗的事物，哪怕是第一次見到，人類向來都會有很統一的審美觀，這就叫大衆審美。
司馬煜看了看身上的羊毛衫，不管了，就這麽穿着去。
一個穿着羊毛衫的運動少年，在宮殿的長廊上行走也是夠詭異的，連路上的小公公和小宮娥都忘記了行禮，要是以前可是要被打板子的，當然現在也沒有人關注他們，所有的目光都在小皇帝身上。
跟在一旁的趙玄武臉色十分的複雜，最終嘆了一口氣，路過一個小太監身邊時，微不可察地念了一聲，“不想自食惡果的話，讓她停下所有針對陛下的行動，言盡于此。”
他親眼目睹了羊毛真正的價值，說實話到現在他都有點不敢置信，以前毫無用處的羊毛，居然能産出堪比波斯地毯一樣的織品。
現在只要用最小的代價換到羊毛，陛下對大晉來說就是功德無量，再拿陛下打了大遼使團的事情來生事，只會自取其辱。
趙玄武，大晉的骠騎将軍，他一生只忠于老陛下，忠于大晉，他十三歲上戰場，十四歲領兵，這一生都在保衛大晉，沒有人可以懷疑他的忠誠。
但皇宮中那個瘋狂的女人，終歸是他最親的人，無論如何他也無法眼看她淪落到最凄涼的境地。
人是複雜的，只用好人或者壞人來評判一個人，實在太簡單了些。
那小太監眼睛都縮了一下，猛地擡頭看向趙玄武，二爺什麽意思？
可惜眼前的男人再無半點表情，一如既往是大晉那個代表着鐵血，英武的骠騎将軍。
小太監一咬牙，倒騰着小腿向太後寝宮跑去。
清寧宮，趙太後，本名趙玄櫻。
因為司馬煜繼位實在早了些，所以這位太後不過三十出頭的年齡，加上沒有生育，保養得十分好，看上去一點也不顯老，反而還帶有少婦成熟的妖豔，一等一的美人。
趙氏姐弟，玄武玄櫻，一個英武善戰，一個美貌聰慧，在年少時便有大晉雙璧的稱謂。
趙玄櫻眉頭緊皺，聲音清幽，“趙将軍為何會莫名其妙的說上這麽一句？”
看向下方戰戰兢兢的小太監。
小太監趕緊答道，“二爺當時在陛下旁邊，小的也沒敢問。”
趙玄櫻摸着自己的手背，手背上明顯有一塊圓形白印，這是當初司馬煜入宮時，她不過私下說了司馬煜兩句，被對方咬的，生生咬掉了她手背上一塊皮。
到現在，她似乎都還能感覺到手背上的疼痛，到現在她都還記得司馬煜那如惡狼一樣發綠的眼神。
每日午夜夢回，必會夢到司馬煜拿劍嗜母的景象。
寝食難安。
按理她是大晉的太後，司馬煜是大晉的陛下，他們大晉重孝，司馬煜怎麽也得隔三岔五來給她請安，但事實是司馬煜進宮三年來，就見過那麽一次。
趙玄櫻嘆了一口氣，很多事情在三年前就已經注定，或許這就是命吧，她不争什麽，她只想得到原本該屬于她的。
向旁邊招來一個老嬷嬷，“吩咐下去，就此作罷。”
這次的确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但她更相信，玄武将軍不會害她，那是他異母同胞的孿生親弟弟。
“順便去查一查，到底是哪裏出了纰漏。”
趙玄櫻本是聰慧之人，她有預感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她無法掌控的情況。
此時，司馬煜已經沖進了隆慶殿。
隆慶殿中，老陛下和幾位丞相還有輔政正在商議怎麽解決大遼使團的事情。
說實話，他們連一顆糧食都不想給大遼。
但大遼每次派使團來，必定大軍壓境，不用懷疑，前兩天前線就已經傳來消息了。
他們這是賭定大晉不敢開戰。
大晉弱小，拒絕給糧的話，就要面臨家國破滅的可能。
一年又一年，大晉就是在這麽“委曲求全”中渡過的。
但今年大遼的要求實在太過分了，要的糧食比往年多了三倍，而且他們借“城門流血”事件咬死不松口，一口咬定大晉羞辱了他們，必須給補償。
大遼去年冬季凍死了很多人和牛羊，本來就準備多要些糧食，正沒用借口，司馬煜就給他們遞上了一個，所以他們會妥協才奇怪了。
司馬煜這個時候闖進來，要是以往，以他闖了這麽大禍，老皇帝第一時間就蹦起來開罵了。
說實話，老皇帝也心累，這二狗子一天盡給他惹一些奇奇怪怪的麻煩，一個麻煩比一個大，前不久才将小聖人給惹得撞柱子了，沒将事情鬧大那還是小聖人選擇了息事寧人，現在又将大遼使團給打了。
看看将他心給糟得。
但現在司馬煜闖進來，幾人楞是鴉雀無聲。
倒不是他們沒力氣訓斥了，而是司馬煜身上的羊毛衫實在太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這穿的是個啥玩意？
幾雙眼睛就那麽直勾勾的看着司馬煜。
司馬煜一進來，就激動的喊道，“父皇，把糧食給他們也可以……”
嘩。
老皇帝覺得，親兒子現在他都能捅死。
幾位大臣更是氣得臉都漲紅了，“陛下！”
這幾個大臣年紀都不小了，現在聲音卻差點将房頂都給掀開了。
看看這說的是人話嗎？
司馬煜都被聲音吓了一跳。
眼看老皇帝正在找能砸死他的東西，司馬煜趕緊道，“父皇，我有解決那些大遼使團的辦法。”
他覺得他不說快點，他身上估計馬上會變成青一塊紫一塊。
“真的，父皇，你先聽我說完，這一次我們不僅不用給大遼糧食，我們還能坑大遼人的糧食。”
幾個大臣氣得手直抖，陛下在說什麽？
他們費盡心機想着少給一些糧食就行，陛下竟然說，不僅不用給，還讓大遼倒給他們糧食？
陛下怕不是瘋了，已經不能用異想天開來形容了。
左相王雍也黑着臉，“臣等倒要聽聽，陛下是如何讓大遼倒給我們糧食？”
氣到了極點，反而不那麽急了，以陛下這次這麽莽撞，老皇帝自然會懲罰他，他們這次都不帶勸說的。
司馬煜心道，他當然有辦法了，周複禮都給他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将手上的洗臉帕和浴巾一個一個遞給所有人，“大家先看看這個。”
幾人一入手，然後不說話了。
心裏都想着，這該不是那些胡商或者西域商人帶來的稀奇玩意吧？
東西是好東西啊，看這柔軟得，他們大晉都沒有這麽好的料子，這東西奇貨可居，能值不少錢。
只是都這個時候了，陛下居然還只想着享樂？
連老皇帝都開始懷疑，他當初一意孤行，就那麽輕易的将司馬煜放在那個位置是不是錯了。
他覺得司馬煜以前再桀骜不馴，但怎麽說也是他的血脈，只要認真學習，總會學會怎麽治理國家的。
正準備竭盡全力的呵斥，但突然司馬煜開口了，“這是我們剛才自己做出來的。”
“怎麽樣？是不是比波斯地毯還好。”
“它們是用羊毛織品，就是那些無用的羊毛。”
“大遼不是養了很多羊，既然我們怎麽也得給他們糧食，何不如讓他們用無用的羊毛來換。”
“我們用羊毛織成保暖的衣物，再用十倍百倍價格賣給他們，他們大遼缺少過冬的保暖衣物，肯定會購買。”
“也就是說，我們的糧食只是去大遼走了一圈，最後還是得加倍的回到我們大晉。”
用糧食換羊毛，在用羊毛制品換回更多倍的糧食，一本萬利，周複禮就是這麽說的。
這道理連他都懂，他不信這些老狐貍不明白。
整個殿內，都只剩下司馬煜的聲音。
老皇帝和幾個大臣都楞住了。
陛下在說什麽？他們手上這高檔價值不菲的織品，是陛下剛才自己弄出來的？
“這不可能。”老皇帝第一個說道，大晉的紡織業如何，他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幾個大臣也點點頭，“陛下莫要欺蒙我等。”
倒是剛才那一套換置糧食的方法挺有意思。
司馬煜心道，這一個二個平時自語聰明人，怎麽現在就這麽迂腐了。
他完全忘了，他一開始也是怎麽也無法置信的。
司馬煜眼睛一轉，向外面道，“宣趙将軍進來回話。”
“趙玄武總不會配合我騙你們吧，不信你們問他，這幾天他就守在我們身邊，看得清清楚楚。”
趙玄武走了進來。
老皇帝和幾個大臣互相看了一眼。
以趙玄武的性格，的确不可能配合小皇帝說謊。
怎麽回事？怎麽感覺小皇帝說得如此篤定？但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雍想了想，既然趙玄武進來了，問一下又如何，“趙将軍，剛才陛下說，我們手上這些高檔織布是羊毛所織，可是真的？”
趙玄武拱手，“的确如此。”
似乎還在說服自己，加了一句，“微臣親眼目的，陛下和周太傅在制衣局用羊毛制作出這些織品。”
鴉雀無聲。
然後是一片嘩然。
要是……要是羊毛真能織出這等織品，他們用糧食換羊毛何止不虧啊？
現在大遼可不知道羊毛的價值，也就是說他們用少量的糧食說不得就能換到大量的羊毛。
然後再将羊毛制品賣給缺少保暖衣服的大遼，這不就等于小皇帝說的，他們非但沒給大遼糧食，還倒賺了一筆。
半響後，司馬煜站在屋子中間，他周圍圍了一圈人，都是輔政的大臣，還有老皇帝和幾個丞相。
正在他身上的羊毛衫上東摸摸西摸摸。
“這也是羊毛做的啧啧，這柔軟度，這舒服度，老臣活了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見。”
司馬煜：“……”
以前對他漠不關心的大臣，現在是不是太熱情了些？
看看，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這可是周複禮幾天沒睡給他弄的衣服，抓破了他找誰說理去，這衣服穿着可舒服了。
司馬煜趕緊教幾人用他們手上的帕子洗臉試試，這才擺脫幾個一把年紀卻差點挂他身上的大臣。
幾個人蹲在那裏洗臉，也是挺有意思的。
羊毛制品的柔軟和質地，還有溫暖的觸感，完全征服了幾人。
“有點奢侈啊，這麽好的東西居然用來洗臉。”
“陛下還說，這張大的是……是沐浴後用來擦身體的，奢侈啊奢侈。”
司馬煜眼睛一橫，“有啥奢侈的，以後就是我們大晉自己制作的東西了。”
“……”
現在有了對策，而且用糧食換無用的羊毛，相信大遼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拒絕的。
現在就是看怎麽用更少的糧食換到更多的羊毛了。
商量了一會，有了統一定論，老皇帝也不含糊，第一讓人去制衣局封鎖消息，無論如何不能讓大遼人知道羊毛的重要性。
第二讓人去宣大遼使團，等趕緊将他們送走，免得留下來探聽到什麽。
司馬煜正準備離開，這種事關朝政的事情，一般都不會讓他直接參與，嫌棄他年少不懂事呗，哎，他懂。
但突然，王雍說道，“陛下也留下來見見大遼使團吧。”
幾個丞相和幾位輔政對視一眼，半響也開口道，“如此甚好。”
他們沒有拒絕的理由，這件事司馬煜本就是主導者之一，哪有讓主導者不參與的道理。
司馬煜也愣住了，這是讓他決策朝政了他這是守得花開見月明？
但馬上他就沒有時間想這些了，因為……
“陛下，等會我們一定要裝弱勢一點。”
“一定要裝作被欺壓到底了才奮起反抗。”
“千萬不要讓對方覺得我們占了哪怕一點好處的樣子。”
司馬煜：“……”
以前這些老官兒面對他那是一腔的正直，簡直就跟站在道德制高點俯瞰凡人，和周複禮八九不離十。
怎麽私底下一個個突然變得這麽陰險狡詐了？
司馬煜眨巴着眼睛，看着一個個唾沫橫飛教導着經驗的丞相和輔政，他都以為這些人是不是換了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