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鴨子軍團 (1)
周複禮和知墨走進院子的時候, 小板凳哭得那個傷心,張大着嘴, 眼淚大滴大滴的流。
小聖人離開的時候, 他們保證将事情辦好, 沒想到就這麽出意外了。
周複禮推動大門進來,一群孩子就發現了, 然後哇哇的就往周複禮這邊跑。
“小聖人,你終于回來了。”
可擔心死他們了。
院子中曬了一地的蝗蟲, 旁邊也裝了好幾大袋子磨好的蝗蟲粉。
看來他離開這幾天,這群孩子也沒有閑着。
小板凳揚起腦袋,聲音都在抽泣, “小聖人, 明明上午我們喂雞的時候還好好的, 可剛才我們路過柴房,柴房裏面有什麽東西悉悉索索的。”
“是不是有壞人知道我們這養了雞,來偷我們的雞。”
他們剛才的确吓壞了, 要真是進賊了, 他們個子小, 打不過對方啊, 賊将雞偷走了他們怎麽跟小聖人交代。
所以他們剛才好幾個孩子使勁的将柴門抵住, 不讓裏面的賊給跑了。
周複禮也是一驚, 他的小鴨子可不能有事。
“快将門打開。”周複禮都有點激動,他這辛辛苦苦一個多月的等待啊。
幾個孩子從旁邊拿起了棍子,“小聖人知墨, 你們站我們身後,要是賊蹦出來,我們在前面打死他。”
“我們手上有棍,不怕他們。”
一群孩子,比周複禮還激動。
知墨也在周複禮背後露出一個小腦袋,一個勁往柴房看,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進賊的情況。
“咯吱。”
柴門被打開,一群孩子眼睛睜得老大,雙手将棍子舉過頭頂,奶兇奶兇的。
周複禮不管這群戲精,第一時間邁進了柴房,吓得一群孩子大叫,“小聖人讓我們先進。”
要是賊特別兇傷到小聖人可怎麽辦。
踏進柴房,周複禮就發現了異樣。
每一個籠子裏面都發出悉悉悉索索的聲音,以及一群清脆的嘎嘎聲。
剛才隔着門聽不太清楚,現在一進屋,這些聲音合在一起還不小。
周複禮身後的孩子眼睛還四處看,賊躲哪裏去了?
周複禮上前幾步,将一個籠子打開。
裏面的母雞以為到了喂食時間,抖擻了一下身體跳了出來,露出籠子內的情況。
周複禮的嘴角都上揚了起來,這還是第一次,他笑得如此開心,臉上如同春暖花開。
後面,幾個孩子手上的棍子哐當掉在了地上,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嘴巴張得老圓……
這是什麽?
籠子裏面,毛絨絨,黃嫩嫩,拍着小翅膀,賊嫩賊嫩的扁平小嘴殼,看得讓人心都快化了的一群小家夥是什麽?
一群孩子或許見過鴨子,但絕對沒有見過才孵化出來的小鴨子。
別說一群孩子心都快化了,周複禮也差不多。
這樣幼小漂亮的小生命,最能觸動人心。
周複禮又掀開了好幾個籠子,裏面無疑不是扇着小翅膀的毛絨絨的黃色小鴨子。
羊毛柔軟,但比起這些小鴨子身上的絨毛,絕對差了不只是一點。
耳邊都是清脆的聲音,如同一首最美麗的生命贊歌。
“這……這是我們孵出來的小鴨子?”
可不就是他們孵化出來的,他們每一天都守在旁邊,從未耽擱過一天。
那種欣喜,那種喜悅,在此刻充滿他們幼小的心間。
周複禮很喜歡看到這些孩子眼中善良的一面,而不是小小年紀就為了生存産生的灰暗。
周複禮點了點頭。
一群孩子圍了過去,圍着籠子裏面的小鴨子,心裏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如果讓周複禮用一個詞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感動,對生命的感動。
“這真是我們孵出來的小鴨子?”
“原來小鴨子長這樣,真好看。”
小板凳眼睛都還有沒擦幹的眼淚,現在卻笑得跟朵花一樣。
“可是怎麽有些小鴨子個頭大,有些小鴨子個頭小,不都是小鴨子嗎?”
周複禮:“……”
這還不是因為他将現代的鴨蛋和古代的鴨蛋混合在一起孵,當然孵出來就有差異了。
從小就能看出它們的品種優良差異。
因為籠子裏面還有鵝蛋,需要再孵幾天。為了不讓這些小鴨子将鵝蛋踩壞了,周複禮和一群小孩子開始在柴房裏面鋪幹草,然後将小鴨子從籠子裏面一只一只抓出來。
當将毛絨絨的小鴨子捧在手心的時候,那種觸覺實在是無法形容。
就像捧着什麽寶貝一樣。
如果說一只小鴨子已經可愛得讓人心都化了,那麽當一群黃絨絨的鴨子出現在面前時,那簡直就是一把愛心機關槍,在不停的在向心髒掃射。
周複禮不得不感嘆,還好他回來得及時,不然一群孩子不知道會慌張到什麽程度。
今天這群孩子是沒有辦法去撲蝗蟲了,因為都翹着個小屁屁,圍在柴房那裏往裏面偷看,連知墨都好奇得一直沒有離開。
周複禮一笑,也不管他們,自己去準備小鴨子的水和食物了。
周複禮也松了好長一口氣。
一個多月的等待,他的小鴨子們終于算是成功孵化出來了。
接下來,小板凳他們除了每天捉蝗蟲外,又多了一個任務,那就是喂這群鴨子。
周複禮統計了一下,将近上千只,孵化率大概在百分之八十左右,已經算是特別大一群了。
又用了幾天,接近一百只鵝也孵化出來了,因為鵝本身個頭比較大,和養了幾天的鴨子放在一起,不認真看的話還真分辨不出來。
吃着最營養的蝗蟲粉,這些小鴨子長得特別好,幾天的時間身體看上去就結實了不少。
哪怕是現代的飼料,也不可能像蝗蟲粉富含這麽豐富的蛋白質,要是在現代用純蝗蟲粉喂鴨子,那簡直是奢侈。
小板凳端着一個盆兒,站在院子中間,卷着舌頭發出“哩哩哩”的聲音。
然後上千只小鴨子同時搖擺着小屁股跑向他,那場面簡直了,小板凳笑得跟鴨子一樣嘎嘎的,開心到不行。
“小板凳小板凳,該我們喂了,你都連續喂好幾次了。”
銅鈴一般的笑聲。
周複禮可沒有忘記,他養這些鴨子的目的。
于是訓練這些鴨子撲捉蝗蟲的課程也早早安排上了。
将當天捉的蝗蟲,将翅膀折掉,然後扔進鴨群,讓它們從小就學習撲食。
周複禮這幾天都是在幹這些事情。
這個時候,洛陽的消息也來了。
來的是周複禮的恩師左相府的人。
“小聖人,相爺讓小的前來問問,退蝗蟲文準備得如何了。”
現在春祭在即,已經是最後時限。
周複禮心道,該來的終是來了,但他已經少了開始時的驚慌。
一切都準備就緒。
“相爺讓小的知會小聖人一聲,陛下的課業已經耽擱了不少時日了。”
周複禮一愣,他可是當朝太傅,他這一次請假請得實在是久了一點,左相可能是看在他“養傷”的份上才沒有催促他。
但他前不久去了一趟洛陽,還和司馬煜與大遼人沖突,弄出了“城門流血事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傷”好了。
再不去宮裏給小皇帝授課,就說不過去了。
這倒是個不小的麻煩,但此時的周複禮可不是剛開始那個驚恐萬分的周複禮了,他也在進步,也在融入這個時代。
周複禮心裏嘀咕了一句,四書五經教不了,數理化他總能拿出來忽悠人吧,反正也沒有規定他必須教四書五經。
讓小皇帝和一群纨绔子弟學習數理化,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麽結果。
讓張叔送走了來送信的人。
周複禮感嘆了一下他這“病假”結束得有些快,然後看了看院子裏滿地的鴨子,等再稍微長大一點,也就是他重返洛陽的時候。
也是他真正直面這大晉的時候,會發生什麽,他自己現在也無法預測。
在周複禮專心養鴨子,專心訓練鴨子撲蝗蟲的時候,司馬煜也在一心拉攏那些纨绔子弟加盟一起做生意。
開始的時候進行得不怎麽順利,這些纨绔子弟應該得了家裏的提點,讓他們不要和司馬煜太親近。
直到,司馬煜将司馬荷華這小胖子當細作,打進了敵人內部。
司馬荷華也得了家裏的提點,讓他不要靠小皇帝太近,但又不能表現得疏離。
這麽複雜的事情,可為難死司馬荷華了,他就是一個喜歡吃東西的死胖子而已。
結果在司馬煜将他堵在牆角幾次後,他就淚巴巴的舉白旗投降了,第一個答應入夥,順便當了司馬煜的小細作,條件是司馬煜得送他一件羊絨衫。
有小胖子在一旁煽風點火的情況下,右衛将軍府的宋辭也入了坑,他們武将府窮啊,武将都是大老粗,不會做生意,全靠朝廷發響。
現在這個鋪子怎麽看都是火爆到不行的樣子,而且司馬煜又是提供配方,又是幫忙裝潢,培訓小二。
反正他們只需要出錢,其他一切都由司馬煜派人處理,特別适合他們這種不會做生意的甩手掌櫃。
條件是所有鋪子名字都必須是“皇家食鋪-兒童基金店”,三成利歸兒童基金,司馬煜再分一成,剩下的就全是他們的。
別看分出去了四成利,但對于坐收漁利的他們來說,已經是特別大的誘惑了。
然後就是大司空府的莫司南和太尉府的宇寧朗先後入坑。
別看這些纨绔子弟一天橫行霸道到不行,但他們大錯不犯小錯不斷,經常被家裏斷糧,腰包幹癟也是時常的事情。
這火爆的生意,他們是能看上眼的。
當然這也是因為司馬煜有意無意的都在透露,他們僅僅只是做點上不得臺面的生意而已,無關其他,當時的理由說得是振振有詞,“我們大晉和大遼關系那麽差,不也在做生意,誰敢說大晉和大遼是一夥的了?”
只是他們不知道,等利益糾葛越來越深以後,想抽身恐怕已經由不得他們了。
當然也有不少頑固分子不為所動。
司馬煜也沒有辦法,只得等他們月月入賬的時候,天天勾引下他們,看能不能拉攏幾個。
司馬煜這些天臉上都是笑眯眯的,一是拉攏了好幾個加盟的人,二就是,他如今怎麽想都覺得周複禮是站在他這邊的。
周複禮教他怎麽利用羊毛渡過了難關,怎麽利益共享讓這些人加盟。
周複禮可是大晉讀書人的頭子,老師是文官之首的左相王雍,金陵周府那個周老太公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怎麽想周複禮站他這一邊,都是大好事。
唯一不開心的估計就是來自民間的民意了。
現在百姓都知道因為他打了大遼使團的原因,讓大遼使團換去了更多的糧食,還是用的糧食換羊毛這樣荒唐的理由。
怨聲一片,能有個好名聲才怪。
現在又不可能将羊毛的作用公之于衆,不然大遼肯定不肯善罷甘休,他這“罪名”只得暫時背着了。
“得多掙點錢,通過兒童基金多發幾顆雞蛋,看看能不能挽回一點名聲了。”
司馬煜捂着腰包嘆息了一聲,“怎麽感覺越賺錢,反而越不夠用了。”
以前他的小金庫怎麽也有點餘糧不是,現在用個精光不說,還完全不夠用。
于此同時,清寧宮。
太後趙玄櫻看着下面的嬷嬷娥眉緊皺,“你是說周複禮參與進來了”
但這怎麽可能,那麽清靜無為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突然間就參與皇室之争。
要說攀附權貴,這大晉誰都有可能,唯獨這周複禮絕對不可能。
老嬷嬷也有些不敢置信,“但我們查到的消息,無論是現在風聲正盛的兒童基金,還是陛下利用羊毛擺了一道大遼,其中都有小聖人的影子,甚至……甚至一切消息顯示,很可能就是小聖人在為陛下出謀劃策。”
發生在宮裏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瞞過他們的眼睛。
這……
趙玄櫻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周複禮為何會突然偏向小皇帝,實在讓人想不通。
周複禮這個人對大晉的意義實在太不一般,她不得不重視。
深思了半響,趙玄櫻沉聲道,“周複禮那裏,讓鹿鳴去一趟。”
老嬷嬷驚訝得都顧不得禮儀擡起了頭,“王爺已經深居簡出三年,這時候讓王爺去見小聖人,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話還沒有說完,趙玄櫻就冷哼了一聲,“學生去見老師,我倒要看看,有誰敢說三道四。”
司馬鹿鳴,名字出自《詩經·小雅》中的句子,呦呦鹿鳴,食野之萍,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原惠親王之幼子,因趙玄櫻一直無出,很小的時候就被抱給了趙玄櫻撫養。
一直被當成未來的儲君培養,甚至得到了老皇帝的承認,被封了皇子……大晉大皇子,現在的王爺。
要不是司馬煜出人意料的出現,不出意外的話,大晉的那個位置本來該是這位鹿鳴皇子的。
三年前,司馬煜的出現,這位皇子就搬出了皇宮,立了府。
說起這位鹿鳴皇子,估計沒有人不稱贊上一句少年有為,他簡直就是所有人心中最完美的儲君。
哪怕是現在,朝廷之上,恐怕都有不少人還沒有忘記這位曾經的皇儲吧。
司馬煜不被百官接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和曾經的司馬鹿鳴大皇子形成了太鮮明的對比。
他也是周複禮真正名義上的第一個學生。
趙玄櫻心道,若論感情,周複禮就算要偏向,也應該偏向她的皇兒,當初鹿鳴站在周複禮面前讀書的那一幕她至今未忘。
繁花落葉,兩個舉世獨立的人,她以為那樣的畫面她能看一生,只可惜……有人坐在那個位置上享受天下榮華,而她的皇兒為了避嫌卻要自困府邸三年。
下方的老嬷嬷猶豫了一下,“其實只要将羊毛的作用告之大遼人,就能完全挽回現在的局面……”
話還沒有說完,“啪”的一聲,老嬷嬷的臉上出現了五條利器劃開的血痕。
趙玄櫻冷着臉看着手上帶血的手鏈,玄武玄櫻,大晉雙璧,她趙玄櫻就算再不濟,也知道她是大晉的女人,知道底線在哪裏,“若有下次,死不足惜。”
老嬷嬷的臉都俯在了地上。
且不說皇宮之中風雲際會。
周複禮讓人抓了一大筐子鴨子,提在手上,上了馬車,向洛陽而去。
這些鴨子經過十來天的成長,都開始換毛了,他抓了其中一些最兇猛的,早上也沒有喂食。
身邊還放着一簍子折了翅膀的蝗蟲。
今天是大朝會,正好左相府又來催促了幾次退蝗蟲文的事情,于是選擇了今天,将這件困擾他多時的事情徹底解決了。
周複禮一手提着一筐子鴨子,一手提着一簍子蝗蟲走進金殿的時候,早朝都過去一半了。
等他走進金殿的時候,司馬煜差點一個趔趄從龍椅上摔地上。
他看到了什麽?
要是他沒有看錯的話,他們大晉的小聖人提着一筐子鴨子跑到金殿上來了!
哪怕他那麽任性,也不敢将他的狗子抱進金殿不是。
都忍不住喉嚨咕嚕了一聲,吞了一口口水。
什麽情況?
要是他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估計得在宗祠裏面将地跪出一個窟窿。
別說司馬煜,朝上百官一時間驚訝得鴉雀無聲。
那個提着鴨子上金殿的是他們的小聖人?
這已經不能用藐視朝廷,殿上失儀來形容了。
要是其他人做出這種事情,估計已經被拖出去,仗責個半身不遂了。
但發生在那個如同教條一樣的人身上,一時間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周複禮也有些無奈,不讓所有人看到他的成果,別人也不會相信。
周複禮不得不打破現在詭異到極致的氣氛。
“陛下,春祭在即,臣前來上交退蝗蟲文。”
“我大晉自開國以來,就受蝗災困擾,百姓苦不堪言,大晉百姓之所以飽受貧窮,也多是因為常年蝗災的原因。”
民以食為天,在古代農業是一個國家的基礎,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周複禮所說一點不假。
“鑒于上一次臣所作祭文無火自燃,所以下去之後,臣冥思苦想,終于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
說完之後,周複禮直接将裝鴨子的筐子打開。
一只只鴨子搖着腦袋甩着屁股,還發出嘎嘎的聲音,有幾只還那麽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幾位丞相腳邊,還有一只往龍椅上的司馬煜撲。
安靜,安靜。
空氣窒息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怕是大晉開國以來見過的最荒唐的事情。
司馬煜的心肝都在顫抖,他覺得周複禮一定是瘋魔了,哪怕是小聖人,今天恐怕也已經在劫難逃。
這裏可是大晉最聖神最嚴肅的金殿,周複禮居然放了一群鴨子出來,看這些鴨子屁股扭得多滑稽。
鴨子與百官同朝……
司馬煜覺得他快從龍椅上滑下去了,他坐不穩。
看向旁邊的洪公公。
洪公公也抖啊,但還是給了司馬煜一個眼神,陛下,穩住,沒看到其他幾位丞相都沒出聲,穩如泰山嗎?
其實幾位丞相和輔政哪裏是穩如泰山啊,他們只是一時之間震驚得都懵逼了。
他們從政多年,都以為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波瀾不驚,但今天腦子怎麽就跟被人用大錘砸了一下,懵得一時半會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但實在太荒唐了,有鴨子還開始啄他們的鞋子。
正要顫着聲音呵斥,周複禮又将裝蝗蟲的簍子打開,抓了一把就撒向地面。
看着地上的蝗蟲,這玩意對大晉的每一個人來說,簡直深惡痛絕。
周複禮居然将蝗蟲帶上了金殿。
司馬煜覺得周複禮這次死定了,老皇帝來了也救不活。
最震驚的其實不是司馬煜,而是左相王雍。
他這個學生的為人他最了解不過,但今天為何會如此?
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麽。
突然,随着周複禮将蝗蟲撒出去,那些滑稽的在金殿上游蕩的鴨子,如同利劍一樣拍着翅膀沖了過去。
熟悉地用扁平的嘴殼夾着蝗蟲,朝天空一甩,然後張開嘴吞食。
這些鴨子早上沒有喂食,現在特別饑餓。
王雍看着這些吞食蝗蟲的鴨子,一時間楞住了。
幾位丞相和輔政,也若有所思。
整個朝堂,都是周複禮撒蝗蟲,那些鴨子瘋狂撲食的場景。
這些被訓練過的鴨子,如同在享受饕餮盛宴。
周複禮的聲音響起,“陛下,治理蝗蟲迫在眉睫,這就是臣上呈的退蝗蟲文。”
“這些鴨子現在還小,等它們成長起來,必定能成為滅蝗的最佳選擇。”
“只要數量足夠,它們甚至能形成軍隊一樣,消滅我們大晉所有的蝗蟲。”
軍……軍隊,鴨子軍隊?
聽得一群人腦袋發麻,但看着這些兇猛撲食蝗蟲的鴨子,他們似乎又能想象出那種畫面。
周複禮繼續道,“鴨子以蝗蟲為食,百姓甚至不用考慮浪費糧食喂養它們。”
“不僅能消滅蝗蟲,到時百姓還能白得一群鴨子。”
周複禮擡起了頭,“臣稱這篇退蝗蟲文為群鴨治蝗。”
群鴨治蝗有數千年的歷史,周複禮倒不擔心它能不能成功。
司馬煜嘴巴張得老大,這樣也可以?
其他百官也差不多。
用鴨子組成軍隊消滅蝗蟲,鴨子以蝗蟲為食,不僅不消耗糧食,到時還白得一群鴨子?還不得大大改善百姓生活。
怎麽聽上去還挺有道理。
而且他們親眼看到這些鴨子是如何兇殘撲食蝗蟲的,這些鴨子應該還小吧,這麽小就這麽兇。
但畢竟群鴨治蝗是第一次出現,一時間半會也拿不定注意。
左撲射曹之章沉吟了一會兒,抱拳出列,“小聖人所言之法史書上從未有之,僅憑我們所見的幾只鴨子,還不足以證明此法行得通。”
洛陽知事也站了出來,“小聖人所言群鴨治蝗,所需數量衆多,如果沒有證明确實可行之前大量孵化幼鴨,反而有可能成為百姓負擔。”
他們所言也不無道理。
如果真被采納,不可能只是讓百姓自己買幾只養養,而是得朝廷牽頭,形成規模,才能見到成效。
這其中牽扯的恐怕會是影響整個大晉的基本國策,甚至能引得整個大晉動蕩。
當然這其中的可行性也有目可睹。
只要能治理他們大晉的蝗災,哪怕是一點可能,他們也不會視若無睹。
周複禮心中一笑,這個結果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單憑幾只鴨子就想讓朝廷頒布影響整個大晉的政令,的确不可能。
那麽……就讓他們去見見他的鴨子軍團吧。
他們不是要群鴨治蝗的可行性的證明嗎?就讓他們親眼看看。
他早準備好了。
周複禮突然開口道,“臣那裏勉強組成了一個上千只鴨子的隊伍,各位如果不嫌麻煩的話,可以前去一觀。”
司馬煜:“……”
鴨……鴨子滅蝗隊?特麽的聽着怎麽這麽帶感。
幾個丞相不由得看向王雍,心道,你這學生今天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小聖人雖然飽讀詩書,但從沒有涉及朝政,今日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王雍心道,或許也是時候讓克己開始接觸政事了,在他心中周複禮就是他的接班人。
王雍說道,“陛下,事關大晉民生,臣懇請陛下躬親力行,帶領百官一起,前去确認這群鴨治蝗是否可行。”
就讓這群鴨治蝗,成為克己正式踏入朝廷的敲門磚吧,理政可不是能寫漂亮的詩文就行的。
而且事關蝗災,沒有人敢不上心。
司馬煜:“……”
讓他帶領百官前去?還有這好事?他這算不算走狗屎運了,撿到老大一便宜。
今天除了開始被周複禮吓了一跳,又是美滋滋的一天嘞,他覺得他最近路兒特別的順暢。
幾位丞相和輔政也笑眯眯的道,“臣等也想去看看,小聖人口中的鴨子軍團到底有何獨到之處。”
居然将一群鴨子稱為軍團,實在有趣,也實在難以想象。
心中又道,難怪小聖人将鴨子和蝗蟲帶上殿,原來是為了向他們展示群鴨治蝗,為了解決大晉的大災難。
如果不是剛才看到那些鴨子瘋搶蝗蟲,光是靠言語,的确很難說服他們。
小聖人果然不是無的放矢的人,雖然這行為看上去有些荒唐,但卻是最能說服他們的辦法。
不知為何,心裏居然松了一口氣。
這一天,洛陽出現了十分神奇的一幕。
穿着官服的百官,形成長長的隊伍,跟在陛下的禦駕之後,出了洛陽。
光是随行的禁衛,都站了滿滿好幾排。
如此大的仗勢,引得百姓紛紛猜測,這是出了什麽大事?
今天,也是周複禮那些鴨子下水的日子。
小板凳他們等天氣暖和了,就一起将鴨子往河裏趕。
周複禮他們到的時候,長長的隊伍,老遠就看到道路上,一些孩子腰挎竹簍,肩抗網子,頭上還帶着草環……
這些孩子一天特別會玩,高興得不行。
舌頭卷成卷兒,大聲的發出“哩哩哩”的聲音。
走在最前面的人都不自禁的停了下來,然後瞳孔不斷放大。
因為眼前黃色的軍團正在向他們襲來。
鴨子,全是鴨子,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鴨子。
如同軍團過境,毫不誇張。
那場景簡直和行軍沒有什麽差別。
“難……難怪小聖人稱這些鴨子為滅蝗的軍團。”
“這麽看來居然還頗有氣勢。”
小板凳也發現了攔在他們前面的人,叮叮咚咚的跑了過來。
“你們別攔着我們家鴨鴨,我們家鴨鴨今天第一天下水。”
這小孩還挺好玩。
有人好笑的問道,“小孩,你哪家的孩子?”
小板凳抓了抓腦袋,“我是幫小聖人養鴨子的小板凳。”
說得特別的驕傲。
這時候,周複禮帶着司馬煜和幾個丞相和輔政也走了上來。
司馬煜簡直看得眼花缭亂,這密密麻麻的滿地的鴨子,看上去也太宏偉了。
周複禮也是一愣,沒想到他們剛好擋在了鴨子下水的路上。
倒是不好讓人給一群鴨子讓路。
不過他還沒有開口,王雍就道,“既然是為我大晉消滅蝗蟲的軍隊,我們給它們讓讓路也無不妥。”
百官給一群鴨子讓路?
司馬煜都吞了一口一口水。
倒是幾位丞相和輔政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還笑眯眯的說了一句,“理應如此。”
不得不說,這些老官兒也有他們獨特的人格魅力。
馬車和人都開始往路邊挪動,小板凳和一群孩子趕緊趕着鴨子從人群邊上路過。
上千只鴨子,拉開的路線挺長。
周複禮都有些發愣,看着從他們旁邊走過的鴨群,怎麽感覺有點像閱兵。
這樣也好,正好讓百官看得一清二楚。
百官也有些懵逼,看着長長的鴨群半天沒有回過神。
他們是來看鴨子撲食蝗蟲的,所以周複禮讓司馬煜下了馬車,讓百官跟在一群鴨子後面。
目的地沒有多遠,就在旁邊的洛水。
只是這些鴨子被趕到河邊的時候,就不怎麽聽話了。
因為這裏蘆葦較多,蝗蟲也特別多,平時一群孩子就喜歡在這裏捉蝗蟲,加上旁邊的鵝卵石鋪成了長長的河沿,邊上的水不深,清澈見底,沒有什麽危險。
這些鴨子現在都沒有喂蝗蟲粉了,見到飛舞的蝗蟲,瞬間化成了一只只利劍沖了出去,幾個趕鴨子的小孩子根本攔不住,氣得雙手都叉小腰幹上了。
如同最勇猛的士兵,征戰沙場,消滅着一個個敵人。
簡直有組織有計劃的跟着蝗蟲追,看得百官一陣目瞪口呆。
以這架勢,一天得吃掉多少蝗蟲。
說不得……說不得利用鴨子,真能将他們大晉的蝗蟲吃掉七七八八。
再不濟,他們也能白得一大群鴨子。
想到這,百官不由得身體一個哆嗦。
自開國以來,就困擾他們的蝗災,指不定真找到辦法解決了。
這時,周複禮的聲音響起,“現在百姓的莊稼還是幼苗,所以還沒有讓這些鴨子去地裏撲捉蝗蟲。”
“等莊稼再長高一點,就可以放這些鴨子進地裏了,他們有蝗蟲為食,也不用擔心它們會吃掉莊稼。”
有更好的食物,這些鴨子是看不上如野草一樣的莊稼的。
百官眼中,似乎都浮現了一群鴨子在地裏撲食蝗蟲的場景。
這是他們大晉每一個人心中最美好的畫面。
周複禮繼續道,“這上千只鴨子,到時候還能借給附近的村子,幫他們消滅地裏的蝗蟲……”
周複禮在構建一個夢,一個大晉人每天渴望,但又不敢想象的夢。
周複禮說完,就讓百官自己去觀看了。
相信他們一時半會是不肯走的。
周複禮也不擔心,群鴨治蝗這麽經典的辦法,相信他們也能看到其中的優點。
這些鴨子第一次下水還有些害怕,但很快就适應了。
在河裏游一會兒就往岸上跑,餓了就去逮蝗蟲吃。
鴨子都是一群一群的,也不用擔心它們跑丢了。
百官沿着河提白色的鵝卵石行走,如同踏春一般。
百官春游,也是大晉少有的景象了,居然有些盛世初現的意思,不知道高興了多少人。
沒多久,司馬煜和幾位丞相走了過來。
“克己,群鴨治蝗看上去的确可行,我們準備先拟一個章程再行推廣,其中細節還需要你一起參詳參詳。”
方法是有了,但也不可能一下就解決了他們大晉蝗災的問題,比如光是鴨蛋一時半會就不可能夠,還有就是百姓不可能第一時間就接受突然養這麽多鴨子,還得朝廷一一說服其中利害。
實施起來可沒有那麽簡單。
王雍這是準備借由這件事讓周複禮在朝廷上站穩了。
雖然周複禮也是朝官,但參不參與朝政區別很大。
周複禮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是躲不過去的,點了點頭。
司馬煜眼睛直眨巴,趁別人不注意,對周複禮小聲說了一句,“周複禮,以後我封你當丞相。”
以後在金殿上,周複禮可得站他一邊。
周複禮:“……”
他們什麽時候這麽親切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治理蝗災實在太重要,幾位丞相已經迫不及待的帶着百官回去商議了。
臨走前,王雍再次提醒了一句,“克己,明天就繼續進宮給陛下授課吧,最近收到好幾位大學宗上谏的折子,參的可是當今太傅松散渎職。”
周複禮都楞住了,自己被參了?
王雍倒是沒表現出來什麽,那些大學宗的想法他哪能不知道,因為周複禮請假,小皇帝和那些陪讀已經開始上房揭瓦了,他們這是等着周複禮回去重整學風。
居然因為這個原因将上參的折子都遞他這來了,一天還好幾封,這不就是逼着他讓克己早些回去。
司馬煜他們來得匆忙,離開得也特別匆忙。
留下周複禮在那裏發愁,群鴨治蝗的方案就算沒有他,相信朝廷那些官員也能整理出一個合理的章程。
但進宮授課,這就只得靠他自己了。
周複禮心道,難道真教小皇帝和一群纨绔數理化?
但除此之外也沒有他法了,他得好好備備課,他堂堂一個名牌大學的學霸,教一些不學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