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高光時刻 (1)
第二天, 司馬煜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期待過上朝的時間能夠早一點。
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天亮。
然後又在金殿上等着百官處理完今天的事情。
“巴南郡來報, 今年收成比起去年多出兩成。”
在如此嚴重的蝗災之下, 還能多出兩成收成, 實屬難得。
“啧啧，巴南郡能長治久安是我大晉之福。”
“多虧了太後和鳴王爺。”
司馬煜心道, 又開始了，但沒辦法, 別人能幹啊，對大晉來說是誰也無法否認的功勞。
不過沒關系，他馬上也能被誇了。
此時, 隆慶殿, 老皇帝喚來旁邊一個小公公, 問道，“陛下去金殿上顯擺了？”
小公公笑着點了點頭，“一大早就開始準備了。”
老皇帝的隆慶殿外面就種了好些麥子, 什麽情況是瞞不住他的。
他也是看着司馬煜和至勤殿的那些人是怎麽每天将這些東西種出來的。
朝中百官也知道宮中種了東西, 但具體的就不太清楚了。
老皇帝有些感嘆, “總算做了一件像樣的事情。”
想想那些作物, 要不是他隔三岔五看着它們成長, 他都以為天降祥瑞。
“有克己在一旁教導, 煜兒和那些不成材的小子怎麽也不可能長歪。”
想了想，“只是讓克己教教書倒是屈才了，左相也多次提及過幾句。”
“得瞧瞧有什麽合适的位置……”
老皇帝上了心, 準備讓周複禮另兼他職。
金殿上，司馬煜好不容易盼到了快下朝的時候。
百官正準備下朝。
這時候，從上朝憋到現在，一語不發的司馬煜開口了，“諸卿且慢，朕種在皇宮的瓜果剛好成熟，正好拿來與諸卿分享。”
司馬煜盡量不将心中的小激動表現得太過，不然那些清高的老官兒又得說他失儀失儀。
這還虧得他天天對着周複禮，将那六親不認的表情學去了個一二。
周複禮看了一眼司馬煜，心裏只有兩個字，作精。
百官不由得一愣，陛下要拿點瓜果出來分享，他們也不好拒絕。
只是不少官員覺得吧，小皇帝怎麽一天都在琢磨這些有的沒的，難道就從來不知道關心一下他們大晉的江山社稷？
不得不說，如果一開始對一個人的印象很差的話，無論對方做什麽，都覺得是錯的。
如果是老皇帝這麽做，他們可能想得就完全不同了，那就是君臣相宜的美談。
司馬煜已經按耐不住，大手一揮。
旁邊的洪公公立馬讓準備好的幾個小公公将東西擡上來。
的确是擡的，兩個小公公一組，手上擡着托盤，托盤上面放着老大一個圓球，看上去挺沉，還用布遮着。
百官不由得一愣，怎麽還用布遮？陛下這是演的哪一出？
這時，司馬煜說道：“這是朕準備請諸位吃的第一個瓜果，臉盆那麽大的瓜。”
啥？
陛下怕不是在胡言亂語，世上哪有臉盆那麽大的瓜。
連幾位丞相都皺了皺眉，怎麽能當着百官口出如此妄言？
這話要是圓不回去，陛下今天怕是下不了臺。
但立馬，所以人眼睛都直了。
因為司馬煜親自将托盤上的布扯開，露出上面的大西瓜。
“咦？”
殿上熱鬧了。
“這是什麽？”
渾圓一體，外表光滑青綠，花紋分明，看上去像一顆綠色大寶石一樣，但這寶石實在是大了一點。
幾位丞相還有輔政都忍不住圍了上去。
“真的是瓜。”
以前就有地方上的庸臣将亂七八糟的東西換個顏色，自稱祥瑞上貢，鬧了不少笑話。
“這也太大了吧。”
贊贊稱奇。
這時司馬煜已經拿了刀開始切瓜。
一刀下去，都能聽到瓜裂開了聲音。
又切了幾刀，露出裏面漂亮到極點的紅色瓜瓤，那紅色在光線的映照下，看上去特別的美味。
“左相吃瓜吃瓜。”
“右相，大司空，太尉……吃瓜吃瓜。”
司馬煜笑眯眯的将切好的瓜遞給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衆人。
周複禮心道，看把小皇帝得瑟成什麽樣子了，不過這些西瓜的确是小皇帝他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現在收獲了，該他們得瑟。
周複禮嘗了一口，滿口生甜，水分充足，在大夏天，特別是剛經歷過大朝會，口幹舌燥的時候，吃上一口，實在舒服，要是能冰鎮一下口感就更好了。
是他熟悉的品種。
是他熟悉的味道。
這瓜種得還算不錯。
這些西瓜是第一批才成熟的，周複禮也就昨天和司馬煜他們嘗了嘗，司馬煜天天守着它們成熟，一熟就給弄來顯擺了
幾位丞相和輔政是司馬煜親自分的瓜，比較大塊。
其他人分到的就比較小了。
往嘴巴裏面一放，整個眼睛都甜得眯起來了。
“好甜。”
他們大晉也有水果，但這麽水分充足甘甜的還是首次見到。
大夏天，沒有什麽水果能比一顆大西瓜更好了，特別是沒有空調的古代，這一口西瓜下去，能舒服到靈魂。
“早聽說現在皇宮都變成菜地了，還以為只是種的一些尋常蔬菜……”
議論紛紛。
這時司馬煜開始了，“諸位，西瓜好吃吧？這樣一顆西瓜就有上百顆籽，明年就能種出更多的西瓜，要不了多久，我大晉上下都能吃到這麽好吃的瓜。”
“的确是好東西，要是推廣的話，倒是能造福大晉百姓。”
“果實巨大，光是一顆都夠一家人食用。”
“如果能讓百姓也吃上，倒是有利民生的好事。”
王雍說了一句，“賀喜陛下。”
百官一愣，也跟着賀了一聲。
就是西瓜太少，完全沒吃夠。
司馬煜都楞住了，還是第一次，在這金殿上，百官對他說了一聲賀喜。
尾巴都能搖起來，不由得看了周複禮一眼，結果周複禮站得筆直，波瀾不驚，雷打不動。
現在司馬煜還得介紹其他瓜果，也沒空招呼沒心肝的周複禮。
大手一揮，“來看看朕種的第二種和第三種瓜果。”
衆人都愣住了，還有？而且還兩種一起來？
周複禮心中一笑，呵，司馬煜最近被壓抑了這麽久，不讓他倒騰一下怎麽可能。
這次拿出來的是黃瓜和絲瓜，同樣用布遮着，神秘兮兮。
不同的是，除了一根根清脆欲滴的黃瓜，一根根手臂長的絲瓜外，還端了不少盤子出來，裏面是切好的拍黃瓜和水煮的絲瓜。
周複禮那些蔥姜蒜都種在皇宮裏面，材料齊全，這拍黃瓜做得是地地道道，絲瓜沾着調料吃也特別的絲滑。
“這是黃瓜和絲瓜，諸位嘗嘗味道如何。”
準備好的小公公已經将盤子向百官端去，上面提供了竹簽，能插着吃一兩塊，一人一盤是不可能的。
拍黃瓜的味道哪怕是周複禮也特別喜歡。
絲瓜如果能炒來吃就更好了，不過大晉食物以蒸煮為主，只能折中。
司馬煜正開心着嘞，但吹毛求疵的人來了。
“的确都是好東西，但我大晉歷來耕地稀缺，種糧食都不夠，又哪來土地種這些。”
如一語驚醒夢中人，倒是讓不少官員醒悟過來。
他們大晉的耕地種的莊稼也就勉強夠吃，要是用來種這些，怕是糧食不夠。
周複禮都擡頭看了一眼，其實這些東西根本占不了多少地，像絲瓜完全可以種房子附近，完全不消耗耕地，黃瓜可以種田埂上，用地也很少，西瓜倒是得專門的用地，但西瓜最喜歡沙石地，以前不适合當耕地的地方可以開墾出來，反正都是有辦法解決的。
不過他也不擔心司馬煜無法應對，因為司馬煜還留着王炸。
他可以肯定，王炸一出，誰都得閉嘴。
果然，司馬煜嘴角都是向上揚起的，今天誰也不能阻止他得到像司馬鹿鳴一樣的誇贊。
朝上百官，哪怕以前再看不上他的，今天也得贊贊他。
司馬煜說道，“将剩下的拿出來。”
“我大晉耕地缺乏，作為主要糧食的麥子産量也遠遠低于其他臨國，加上蝗災，才使我大晉一直以來弱于他國……”
“大齊曾經多次入侵我大晉，大魏虎視眈眈，大遼更是年年逼迫我們上貢糧食，我們大晉弱小，甚至屈辱到無法拒絕……”
“這一切的根本，就是因為我大晉窮，連生活都十分艱難，又怎麽有能力抵抗外敵……”
“自開國以來，我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任何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
看着侃侃而談的司馬煜，幾位丞相和輔政都有些出神。
在他們心中那個兒皇帝，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其實有一部分大臣對司馬煜真的就有那麽大的偏見嗎？他們忠于的是太上皇，不是太後。
他們之所以和其他大臣一樣，不看好司馬煜，更多的理由是，将大晉交給這樣的一個皇帝，他們大晉怕是要亡。
周複禮也驚訝的看了一眼司馬煜，難怪這幾天黏着自己給他分析各國的情況。
只是不知道能堅持得了幾分鐘。
但至少現在，整個金殿就只剩下司馬煜的聲音。
司馬鹿鳴若有所思地看向司馬煜，然後又看了看周複禮，皺了皺眉，這說話的方式好熟悉……
司馬煜的确在學着周複禮給他分析各國情況時的語氣。
司馬煜繼續道，“我大晉難道就這樣一直弱小下去？我大晉難道就沒有增加糧食産量的辦法？”
百官不由得一愣，陛下現在說這個什麽意思？
司馬煜聲音一沉，“不，朕要說的是，從今天起，我大晉将擁有比大魏大齊更高産的糧食，我大晉麥子的産量也将高于臨國。”
抛地有聲。
現場安靜得估計飛進一只蚊子都能聽到翅膀扇動的聲音。
比大魏大齊更高産的糧食？麥子産量高于臨國？
他們耳朵該不會是聽錯了吧？
這是何等震撼人心的事情，哪怕聽一聽都覺得不可思議。
幾位丞相和輔政都給司馬煜說得有點懵了。
都沒有反應過來，刷的一下，司馬煜拉開了最後兩個蓋着布的筐子。
“大晉的諸卿們，看向這個簍子，裏面的東西名叫土豆，它是一種新的糧食，必要的時候可以當成主食，它的産量……高達畝産千斤……”
其實在現代土豆的畝産能達到三千到四千，現在畢竟只是使用的草木灰，産量下降了不少。
“土豆對耕地的要求也很低，哪怕貧瘠的沙土地也能耕種。”
這些都是他上課時做過筆記的，周複禮講得特別清楚。
整個金殿，都聽不進去司馬煜在說什麽了。
腦子裏面全是，能當主食，畝産千斤……
如同驚雷在腦子中直接轟下，轟得他們完全聽不進去其他。
“你……你說什麽！”哪怕王雍都有些失态了。
然後是其他人巨大的生意，“這不可能！”
似乎只有這麽大的聲音才能将他們從現在的恍惚中驚醒。
現在已經沒有人管是否失儀了。
周複禮也是一嘆，他完全理解這些人為什麽會如此失态。
畝産千斤啊，在周複禮看來甚至都算不得合格的産量，但對大晉百姓來說，就猶如希望的曙光。
這代表着他們以後……不用餓肚子了。
多麽心酸，但現在的大晉就是這樣，有哪一年不是在餓着肚子中渡過的。
像小板凳，他們還是一群孩子，每一頓卻只能吃六七分飽，是他們的父母不愛他們嗎？
不，比起他們，他們的父母吃得更加的節約。
周複禮不是什麽聖人，但看着一群可憐的孩子連飯都吃不飽，看着一群樸質的村民在生存之間掙紮，哪怕是鐵石做的心也會被觸動吧。
所以他才毫不猶豫拿出了卡車裏面的東西當種子，還教一群學生如何種植。
他覺得這并沒有什麽高尚不高尚的，只是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人性。
司馬煜的話，炸得滿朝文武如同炸了窩一樣。
但他的聲音沒有停下來，“再看看這一筐子麥穗，每一株都有兩指大小，顆粒飽滿，這是使用草木灰肥土的結果，初步估計，畝産在400斤左右……”
畝産400在周複禮看來實在太低了，但沒辦法，這些小麥種子是大晉原來的，顆粒細小，沒有專門培育之前，哪怕再科學的種植也就這樣了，但怎麽也比原來漲了将近一倍。
毫不誇張的說，這十分的驚人。
話剛落下，“啊啊啊”幾聲尖叫就撲向了那兩個簍子。
司馬煜都吓了一跳。
撲向筐子的幾人，激動得熱淚盈眶，“這是……這是真的嗎？”
“我大晉以後都不會餓肚子了？”聲音都在顫抖。
說立馬就能不餓肚子，其實有些誇張，像土豆再高産，種子也就這些，得一年年不斷擴大種植才行。
倒是用草木灰肥土種麥子可以盡快實施下去，對整個大晉，這才是立竿見影的事情。
金殿上，特別是一些年老的官員，眼睛都濕潤了，他們活得久，看過太多的悲劇，曾經的一幕幕都在腦海中浮現。
哪怕現在都無法确定聽到的是不是真的，但他們依然忍不住直抹眼睛。
“陛下，你說的可是真的？”王雍就那麽認真地看着司馬煜。
然後百官也一個個就那麽認真的看着司馬煜。
哪怕是騙，也騙他們一下下也好。
那種對大晉豐衣足食的美好願望，幾乎刻在每一個人的骨子裏面，他們是大晉的父母官啊，他們的職責就是帶領大晉的百姓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
司馬煜沉聲道，“這一年，朕和至勤殿的陪讀，都在耕種這些太傅提供的作物，對每一粒糧食都清清楚楚，朕所言絕無半分虛假。”
齊刷刷的眼睛看向了周複禮，他們或許不相信司馬煜的話，但周複禮的話他們是信的。
眼睛都紅了，手也在顫抖，他們不敢置信，但又充滿了期望。
周複禮點了點頭，甚至沒有多說一個字，他知道現在這些人需要的只是他的一個肯定的答應。
“嗚……”
居然有人跌坐在地上，哭了。
這是喜悅的眼淚。
嗚嗚聲連成一片。
這可是金殿，大晉最神聖的地方，但此刻沒有任何人覺得他們失儀。
也沒有任何人去勸他們，因為此刻需要這樣的發洩。
這些東西對他們太重要了。
大晉的官，的确有不少能被稱呼上一聲父母官，想百姓所想，悲百姓所悲。
周複禮看着金殿上的百态，今日或許是他來這個時代最有意義的一天吧。
還有他的那群學生，完完全全的纨绔子弟，從來沒有幹過農活，從來沒有吃過苦，但他們為什麽能堅持下來？還将這些糧食種得這麽好？
不就是周複禮讓他們看到了其中的希望，只要将這些糧食種出來，他們就可以不被任何人無視的站在最亮眼的地方。
等金殿上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有當值的公公調着嗓子大聲的道，“宣宗親王府司馬荷華小世子觐見……”
“宣大司空府工部彰義郎莫司南觐見，宣太尉府洛陽縣知事宇寧朗觐見，宣大內禁衛軍隊長宋辭衛褚觐見……”
一聲一聲的宣喚聲，嘹亮而高亢，但沒有人覺得漫長。
因為此時被宣喚的人榮譽加身，他們值得。
周複禮看着一個個進來的學生，除了莫司南他們，還有很多，都是至勤殿的學生，都辛苦的付出了無數時日，或許他們以前的确是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纨绔子弟，但在這一年中，皇宮中那些作物是他們用汗水澆灌出來的。
他們今天有這個資格站在大晉的金殿上，無論以後前途如何，至少此刻，他們哪怕面對大晉的文武百官，也能昂首挺胸。
只是司馬荷華那小子挺得太厲害了，怎麽看有點滑稽。
這些陪讀，他們的父輩大部分也在殿上，眼中有的複雜有的欣慰，滋味各不相同。
小小年紀，哪怕家裏的嫡系也沒資格走上這金殿之上，沒想到當初随便從家裏塞到陛下旁邊的陪讀，倒是先一步上了金殿。
司馬煜身體也站得筆直，現在絕對是他三年來，入宮以來最高光的時刻。
看向這些陪讀，一個勁遞眼色，腰杆挺起來，腦袋揚起來，至勤殿的排面不能少。
“吏部侍郎何在？”司馬煜回到龍椅上，以前他坐在這龍椅上開不了口，但至少今天，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開口。
“将他們的功勞記錄在冊，擇日論功行賞。”
吏部侍郎出列，“喏。”
這是必要的流程，司馬煜其實也就按部就班念一遍。
等他念完，下面的人早已經等不及了，“陛下，還請允許臣等前去一觀種植的這些作物和糧食。”
雖然他們相信周複禮不可能騙他們，雖然陛下弄了幾筐子在他們面前，但他們就是忍不住想去瞧一瞧。
那種心情激蕩一時半會兒平靜不下來。
司馬煜道，“至勤殿諸生，帶着諸卿随朕同往。”
他就知道，這些老官兒見不到兔子不撒鷹。
“爹，看到沒有，這塊地就是我種的，連澆水都沒有假他人之手，看看這小黃瓜長得不靈不靈的。”走在宮中的道路上，至勤殿的學生開始興奮的介紹了起來。
只是猛的一下就被拍了腦袋，“快帶我們去看土豆和麥子。”
這些東西雖然也不錯，但比起對大晉至關重要的土豆和麥子，就不算什麽了。
一路上，路邊的籬笆上爬滿了黃瓜藤，下面大小不一的黃瓜，看着特別喜人。
還有頭頂的絲瓜藤兒，都遮住了太陽，組成綠蔭小道，上面的絲瓜還專門搭在架子上，生怕拉壞了整根藤兒。
整個皇宮完全變成了瓜果的樂園。
将百官看得懵逼得不得了。
哪怕有些欠缺修繕的宮殿，看上去都別有一番生機了。
走到土豆地，幾個老官兒一點都不嫌棄自己老胳膊老腿，彎着腰拉着土豆藤兒就往外面拔。
泥土被學生們鋤得特別疏松，這一拔就□□好多個連着藤兒的土豆，大小不一，大個的比拳頭還大，小個的也不差。
學生們嘴角一抽，“土豆不是這麽拔的，得用鋤頭挖。”
再疏松的泥土，也不可能将一窩土豆全□□。
“還不拿鋤頭來。”一群老官兒半點不客氣，完全不嫌棄泥土髒，此刻的他們要是脫下身上的官服，倒是更像地裏的老農。
等鋤頭拿來，往地裏一挖，果然又是一顆顆又大又圓的土豆往外面滾，滾得一地都是，看着實在喜人。
“這也太多了，看看這一窩都挖出多少了。”
“份量還不輕，我剛才撿了一顆試試，份量特別實在。”
“農部的人嘞？快來估算估算，這一畝的産量如何。”
農部的人心道，都被你們擠外面去了，現在知道叫他們了。
趕緊擠進去一看，拿着土豆掂了掂，“要真都如這一窩，陛下說的畝産一千斤都是往少了說的。”
嘩。
真的畝産千斤，甚至可能還不止。
有老官兒趕緊又去其他地方挖了挖，每一窩的産出相差不了多少。
“這才是真祥瑞，要是我們大晉大量種植，哪還有餓肚子的可能。”
“只是這些都拿來育種，對整個大晉來說還是太少。”
但能夠看得希望，已經将一群人高興壞了。
然後向麥地走去。
還沒有走到，就看得黃橙橙的一片了。
老官兒們都顧不得形象，幾乎是跑過去的。
手裏熟練的拿着麥穗就搓，放在手掌看看大小，然後就往嘴巴塞。
“麥粒真大。”
“難得的是幾乎所有穗子的麥粒都這麽大顆。”
可見剛才陛下并不是在麥地裏面挑的好看的麥穗給他們看。
農部的人也趕緊道，“看這一片地，畝産400完全沒有問題。”
衆人：“……”
以前他們多麽羨慕大魏啊，因為他們麥子産量高啊，畝産300。
但現在，以前羨慕的完全被他們比下去了。
搓了些麥子放進嘴裏，跟吃什麽美味佳肴一樣。
百官看了一路，但都舍不得離開，這樣的場景，看再多都舍不得。
司馬煜幹脆讓人準備些柴火給百官烤土豆吃，他說這土豆可以當主食，這些老官兒都還沒有嘗過。
找了個地兒，就那麽露天生了幾堆火，土豆往火堆裏面塞。
他們自己早烤着吃過了，味道特別的滿意。
就是這些老官兒吧，非得只讓他們烤小土豆，大個的說是要留着當種子，還舍不得吃。
這麽大仗勢，連老皇帝都興致勃勃的過來參與了。
“我們君臣好久沒有這樣其樂融融過了。”
說得一群老官兒眼睛都濕潤了。
其他的年青的官員，更是受寵若驚。
“嘶，這土豆味道居然這麽好。”
旁邊的學生趕緊接口道，“而且土豆還十分容易儲存。”
饑餓的人能吃上一頓土豆，得是多麽幸福。
“完全可以當主食。”
就是吃多了容易口渴。
然後又去西瓜地摘了些西瓜過來，那老官兒吃得那是……看得司馬煜都有點嫌棄，有傷風化。
有學生還偷偷給自己爹傳話，“爹，那幾塊西瓜地都是我種的，等以後西瓜熟了，我給你摘去。”
今天，是歡樂的一天。‘
老皇帝因為身體虛，閑聊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留下司馬煜和百官一直聊到了傍晚。
啧啧啧，以前不是不稀罕和他唠嗑，現在還不是被他趕上了。
看看他這皇帝多親切。
使了個眼色讓旁邊的畫師趕緊畫下來，以後他也好拿着這畫拉拉關系。
遠處的史官拿起了筆，在默默記錄着什麽。
這場“盛宴”持續到了傍晚，百官才不舍的離開。
瓜果飄香，皇宮在他們看來，現在都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等大部分人都離開後，司馬煜笑得特別賊，周複禮嘞？他得論功行賞，周複禮想要啥官封他啥官。
感覺有點兒飄。
左右看了看，根本沒有看到周複禮的人影。
不由得向一旁的洪公公問道，“周複禮哪去了？”
洪公公答道，“小聖人就沒跟着進來，下朝的時候就離開了。”
司馬煜心道，哦，周複禮就是喜歡清靜，沒跟來就沒跟來吧。
但沒走兩步，突然想到了什麽，身體一個哆嗦，猛地看向洪公公，“朕好像也沒有看到司馬鹿鳴，他什麽時候離開的？”
千萬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小聖人沒走多久，鳴王爺就跟了出去。”
哐當，司馬煜差點沒有一個趔趄。
“備車備車，朕要去太傅府。”
周複禮的确在司馬煜帶着百官去看那些作物的時候就離開了，他出去的時候還等了一會兒，以前都有小公公攔着他不讓他出宮，讓他去至勤殿。
但等了一會兒後，見沒有人來攔，就徑直離開了。
他今天的确有些事情。
前些天金陵周府的老太公讓人送了不少東西來，每年都如此，勸也勸不住。
其中有不少糯米，糯米只有金陵有種植，估計是怕他思念家鄉，千裏迢迢讓人送來的，也是有心了。
剛好最近小板凳一群孩子在洛陽外的村子來來回回的趕鴨子滅蝗，有時候得住在太傅府。
周複禮想着這些孩子這麽辛苦，幹脆用糯米和麥子做了麥芽糖給他們吃。
麥芽糖在古代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可以說在很長的時間裏，麥芽糖都是古代最經濟實惠的糖類。
經常有小販擔着挑子，在大街小巷叫賣。
今天剛好是他做的那些麥芽糖成型的時間。
“以前過年的時候，我娘就買過糖給我吃，特別好吃。”鐵蛋特別驕傲的說道。
小板凳就只有羨慕了，因為他都沒有吃過糖。
糖在大晉是稀缺的東西，普通百姓家很難買得起。
周複禮一笑，“今天讓你們吃夠。”
他做的麥芽糖還有些黏，給每個孩子弄了小半碗。
吃得一群孩子都高興壞了，“原來糖這麽好吃。”
“嘻嘻，好黏。”
就是這個時候，司馬鹿鳴來到了太傅府。
看着一府的孩子還驚訝了半響。
周複禮也沒想想到，居然是這個時間，他曾經最得意的學生上門了。
他們當初約定的下次見面敘舊，這中間的跨度太長了，當時司馬鹿鳴都還沒有去巴南郡。
從巴南郡回來後，又圈圈繞繞沒單獨見過面。
司馬鹿鳴十分的随和，臉上的表情有一種讓人不由自主親近的氣質。
周複禮也用碗盛了半碗麥芽糖給司馬鹿鳴。
兩人閑聊，其實也多是寒暄。
本來周複禮都以為司馬鹿鳴只是因為三年沒見，來拜訪一下他這個老師。
但突然，司馬鹿鳴低着頭，吃着麥芽糖說道，“都是老師的學生，老師為何這麽偏心，說起來我比他還早成為老師的學生。”
周複禮都楞住了，擡頭看向對方。
“兒童基金，羊毛，還有今天那些土豆，麥子……”
周複禮：“……”
司馬鹿鳴是來試探的，他在試探自己是否偏向了司馬煜。
一個不可能攀附權貴，一個從來只認道理和對錯的小聖人，為何會偏向司馬煜，或許他也是來尋找這個答案的。
他倒是不客氣，直接就問了出來。
周複禮卻沒有回答，他為何偏向司馬煜？不過自保而已，不過是想活下去而已。
但他這麽回答，對方絕對不可能相信。
其實連周複禮自己都沒發現，他已經和司馬煜關聯得這麽嚴重了。
他曾經教過司馬煜，讓他拉那些陪讀加盟，這樣糾纏得越深，以後想要退出估計都難。
他現在何嘗不是這種情況。
周複禮在沉默，不知道如何作答最合适。
這時候，司馬鹿鳴或許見周複禮沒有回答，低着頭說道，“學生見這糖不錯，不如将這糖的配方給學生如何？”
周複禮的眼睛都縮了一下。
司馬鹿鳴雖然沒有明說，但周複禮猜出來對方的意思了。
同樣是學生，如果一碗水端平的話，給了司馬煜那麽多，那麽也給他一樣東西。
如果不給，那麽司馬鹿鳴也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大晉的小聖人，他曾經的老師偏向了司馬煜。
還真是毫不拖泥帶水，巧妙的語言，既不傷及感情，又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周複禮想了想，糖對于大晉的重要性，相信司馬鹿鳴也知道，所以才用糖的配方來讓他做出回答。
因為糖代表了相當巨大的財富，如果周複禮偏向了司馬煜，就絕對不會給他。
周複禮說道，“如果太上皇答應的話，将配方給你也未嘗不可。”
太上皇應該會将糖收為國庫，周複禮心道，這麽大的財富太上皇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好被其他人掌控。
司馬鹿鳴看了一眼周複禮，不置可否。
然後閑聊了幾句，這才離開。
司馬鹿鳴離開太傅府後，還真去了皇宮找老皇帝
老皇帝對這個養子是有愧疚的，他親封的大皇子，大晉的皇儲，沒有犯任何錯誤，甚至做得比任何人好。
但卻為了給別人讓路，不得不自困府邸三年。
老皇帝見到司馬鹿鳴總覺得虧欠了對方。
“父皇，剛才兒臣在老師那裏見了一張十分滿意的配方，想要拿回來自己運營……”
老皇帝心道，又是那什麽串串之類的配方麽？
想也沒想就點了點頭。
司馬鹿鳴都有些愣，正準備開口，就被老皇帝囑咐了幾句，然後喊人送了出去。
面對心有虧欠之人，他還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
司馬鹿鳴還是在殿外說了一句，“是糖的配方。”
老皇帝一愣，最終揮了揮手，沒說什麽。
糖的配方，應該十分困難吧，哪怕昂貴，也不能影響什麽，就當是這三年的補償吧。
周複禮也沒有想到司馬鹿鳴回來得這麽快，而且更讓他驚訝的是老皇帝居然答應了。
說出去的話，他也收不回來。
司馬鹿鳴離開的時候，臉上明顯比來的時候愉悅了很多，他的老師還沒有偏向別人。
司馬鹿鳴離開沒多久，司馬煜就急沖沖的沖了進來。
周複禮有些頭疼，這可怎麽弄。
司馬煜橫着眼睛一個勁到處打量，沒看到其他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周複禮看向司馬煜的表情就有些詭異了，他都懷疑老皇帝是不是突然又想将那個位置上的人換一換了，居然真答應将糖的配方給了司馬鹿鳴。
周複禮都有些為司馬煜擔憂，面對有錢有才有腦子的敵人，這小子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這時候，小板凳屁颠屁颠地端着他的碗走了進來，“小聖人小聖人，我剛才自己勺了點糖吃。”
剛才小聖人說還想吃糖自己勺，但他覺得他得說一聲。
司馬煜看着小板凳裝碗裏的糖，這樣的糖他還沒有見過。
然後眼睛都變得火熱了，靠了過來，“周複禮，這東西可是好東西，不如交給我，你啥條件我都答應。”
糖可是好東西啊，這得賺多少錢。
啧啧，以後周複禮想買啥給他買啥，想當啥官給他啥官。
反正都是他一夥的，周複禮肯定是向着他的，看看他今天被百官恭維，不也是因為周複禮。
想想都辛福。
周複禮有些嘆氣，因為馬上他這就不得安寧了。
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