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二狗子,二狗子,你家周複禮不見了 (1)

“你知道對付一群強大的敵人最好的辦法是什麽?”周複禮開始給小皇帝上課。

司馬煜眨巴着眼睛看着。

“那就是分而化之, 拉攏一批, 打擊一批。”

“就比如這些道觀, 現在你燒了一批, 但還剩下一批, 燒的這一批你可以更加嚴厲的打擊, 但剩下的這一批, 你必須拉攏他們,這樣他們內部不統一, 開始出現分裂, 他們為了既得利益會用你想象不到的手段互相攻擊,到時候哪裏還會在意你曾經做過什麽。”

司馬煜臉上一喜, 但讓他拉攏道觀他又有些不願意。

周複禮嘆了一口氣,其實他知道司馬煜在糾結什麽,說道,“其實……害人的是丹藥, 和那些道士雖然有關,但他們未必就真知道丹藥有毒。”

上天有好生之德,算是給那些道士求個情吧。

道士煉丹, 多是根據書籍上記載學習而來,如果真知道有毒,就算再大的膽子, 恐怕也不敢将丹藥獻給皇帝。

而且,煉丹之時,長時間和汞接觸, 必然也是會中毒的,這些煉丹的道士何嘗不是一群無知的受害者。

當然無心之失并不是被徹底原諒的理由,所以司馬煜和太後燒了他們的道觀,算是懲罰吧。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大晉禁止煉丹,拉攏那些願意遵守規矩的道觀,打擊那些頑強反抗的。”

大晉的道觀可不僅僅只在洛陽,完全禁止煉丹才能讓大晉百姓免于汞毒之害。

司馬煜其實也明白周複禮的意思,要是全面打擊道士,他們一定會坑蒙一氣,聯合起來反抗。

到時候是什麽結果他也不知道,道家信徒實在太多,其中不乏一些有有權有勢的。

“那我們該怎麽做?”司馬煜說道,就算是為了大晉的百姓,讓這些道士改過自新,拔出毒瘤,如果如此他們還不願意接受,那就別怪他了。

周複禮答道,“這個簡單,我們這般……”

這幾日,整個洛陽,甚至洛陽周圍的城池都開始出現一些小混亂了。

聽說有憤怒的道士當街咒罵司馬皇室,當街詛咒大晉,當然他們的下場多半是被抓了起來。

但,聽說有些百姓開始迎合他們所言了。

朝堂上,百官也要求老皇帝必須給天下仙師和百姓一個交代。

如今司馬煜沒有聽政,是由老皇帝上朝。

也不知道老皇帝這個受害者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朝堂上争得不可開交,老皇帝又如何能懲罰司馬煜和太後,別人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他。

心裏堵得慌。

這時候,洪公公突然走到老皇帝身邊,耳語了幾句,還拿出一卷紙交給了老皇帝。

老皇帝一看,身體都不由得坐直了,還能這樣?

眼睛不由得一亮,然後面對下面臉紅耳赤的百官,突然開口道,“燒得好,朕覺得燒得還少了一點。”

原本還争論不休的百官,突然間就沒有聲音了。

連幾位丞相和輔政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老皇帝在想什麽了。

不等百官反應,老皇帝繼續道,“煜兒和太後燒的那些道觀罪大惡極,平時就妖言禍衆,如今正好一鍋端。”

“最近那些口出妄言,詛咒我大晉的道士,也一并斬了。”

嗡!

整個金殿亂了,陛下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陛下這是要對付大晉的仙家嗎

後果如何,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

立馬就有不知道多少人氣血翻騰的站了出來,“陛下……”

言辭也更加犀利,就差忍不住說一聲,陛下老糊塗了。

聲嘶力竭者有之,嚎嚎大哭者有之,癱瘓在地的有之。

整個金殿居然有一種群魔亂舞的感覺。

老皇帝也氣得不輕,“你們是大晉之臣,你們是忠于皇室還是忠于那些仙家?”

這話說得就有些誅心了,但老皇帝看到這些一個二個為了仙家死去活來的大臣,的确有夠傷心的,沒想到他司馬皇室統治大晉這麽多年,還比不上那些仙家。

可以說,金殿上,百官和老皇帝有些争鋒相對了。

這是,突然洪公公在一片痛哭和哀嚎聲中,大聲唱道,“陛下駕到。”

陛下?司馬煜?

他不是被老皇帝禁足在至勤殿嗎?

百官臉上更不好看了,這是毫不顧忌他們和天下百姓的感受了嗎?

司馬煜走了進來,洪公公趕緊在老皇帝旁邊給他安了個椅子坐下。

場面一度尴尬。

百官心道,這是鐵了心要拿仙家開刀了,關鍵是他們連原因都還不知道。

司馬煜開口了,“你們是不是在奇怪,朕為什麽跟發了瘋似的一夜之間就去燒了那麽多道觀?”

百官心道,可不就像發了瘋一樣,這種事情他們想都不敢想。

不等百官回應,司馬煜就繼續道,“因為他們該。”

周複禮說,他得強勁一點。

嘩,一片嘩然。

有人顫巍巍的大聲問道,“臣鬥膽,還請陛下告知臣等,那些仙家到底犯了何罪,竟然讓當今陛下和太後親自動手,滅道觀毀福祉,那可是我大晉百姓一磚一瓦供奉起來的啊。”

有些诘問的意思。

司馬煜笑了,有些嘲諷,”是啊,是我大晉百姓一磚一瓦供奉起來的,按理他們應該為我大晉祈福請願,但他們做了什麽?”

“你們可知道,這些年來,你們口中的仙家,謀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害得我大晉百姓出現了多少人倫慘劇,這就是你們口中為我大晉謀福祉的仙家?”

“如今甚至都毒害到我皇室之中來了,你們居然還敢為他們求情。”

“嗡。”

腦子如同雷鳴,陛下說的是那些仙風道骨的仙家?

“這不可能,陛下莫要污蔑他人。”

對,一定是陛下為了擺脫燒毀道觀的污名,欲加之罪。

朝堂上又開始哄亂了起來。

這時候,老皇帝突然嘆了一口氣,“你們要證據?證據就在你們眼前。”

什麽

百官一愣,面面相觑。

老皇帝在洪公公顫巍巍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看看朕這殘破之軀,你們還覺得你們口中的仙家無辜?”

嘶……

老皇帝的意思,他的身體不好是因為仙家?

幾位丞相和輔政終于變了臉色,要是真的,大晉必定要動蕩了。

這可是關乎大晉江山社稷的大事。

但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麽說得通一向不對付的陛下和太後怎麽會聯手燒毀道觀。

一臉不可置信。

事情發生到現在,幾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不等這些人反應,司馬煜又道,“或許你們不好意思開口逼着要證據,但朕卻要将證據擺在你們面前,讓你們看看你們口口聲聲維護的仙家到底做了些什麽,到底将我大晉害到了何種程度。”

司馬煜一揮手,洪公公立即讓準備好的小公公,将一疊又一疊的紙拿了出來,然後遞交給朝上百官每一個人。

司馬煜這兩天也沒閑着,按照周複禮的辦法收集了不少證據。

“他們殘害的可不僅僅是我父皇,朕為父皇為大晉的百姓讨回一個公道有何之錯,倒是你們,生為大晉的官員,不想着造福大晉百姓,心思一個個全在一群仙家身上……”

百官現在都沒心情聽司馬煜指着他們鼻子罵了,認真的看着手上一大疊的紙張。

司馬煜覺得這是他在百官面前立威嚴的好機會,罵得那個起勁。

幾位丞相和輔政拿着紙張,不由得一愣,這不是官府出具的死亡證明?

應該是謄寫的。

看了看,全都是英年早逝。

但這又能說明什麽?

等百官看完,有些疑惑地看向司馬煜。

雖然這英年早逝的人有些多,但無論是事故,意外,天災人禍,都可能造成這種結果,似乎并不能說明什麽。

司馬煜冷哼了一聲,“這些人除了年輕之外,死亡的時候還有一些共同特征。”

“他們都曾經卧病不起,眼睛呈現銀色,身體出現紅斑……”

嘶!

百官不由得看向了老皇帝,居然一一和老皇帝身上的症狀對上了。

也虧得老皇帝比百姓的生活要好,經常調理着身體,不然恐怕……

“這些都可以去洛陽任何一個仵作那裏查詢,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哪怕再蠢,百官也嗅到了一些不尋常,怎麽死的這麽多人都是同一症狀。

司馬煜繼續道,“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喜歡服食仙家口中能長命百歲的仙丹。”

“轟!”

陛下的意思難道是……仙丹有毒?

老陛下不就是經常服用仙丹嘛,身體不好所以服用仙丹希望有所好轉,可這越服用越……

不知道多少官員臉色都變了,要麽他們自己,要麽他們家裏人,或多或少都有喜食仙丹的習慣。

這個時代道家登堂入室,有錢人家吃個仙丹如同逢年過節買點好東西一樣稀疏平常。

也不管滿臉驚愕的人,司馬煜又揮了揮手。

這次小公公們擡進來了一筐一筐的雞。

然後拿出一顆顆仙丹開始喂雞

司馬煜說道,“這些仙丹是朕在那些被燒的道觀中搜出來的,你們看仔細了。”

開始被喂食了仙丹的雞還沒有什麽發應,直到一只雞突然撞死在了金柱之上。

然後是一只接着一只。

那場面實在有些血腥,看得人心底發寒。

司馬煜說了一句,“雞吃了仙丹是這個狀況,你們覺得人吃了會是個什麽情況?而且年複一年的服用又會如何?”

“當。”

不少人跌坐在了地上,臉上一臉的茫然,內心有什麽東西被擊垮了一樣。

老皇帝也頹廢地坐了下來,他一直以為,他身體不好,是因為天生如此,但沒想,害得他如此的,居然是他一直信奉的仙家。

“害得朕好苦。”老皇帝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聲音如同滴血。

聽在百官的耳中,如同刺在心上,特別是那些老臣,他們猶還記得,年輕時的陛下是如何的意氣風發,但不知何時,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卻只能每日躺在床上。

老皇帝的聲音如同刺在每一個心中的利刃,“丹毒之害何止于此,長期服用,子嗣不昌,是朕對不起大晉,是朕對不起司馬皇室,是朕對不起玄櫻。”

三句對不起,将金殿上的百官都說得跪下了,泣不成聲,特別是那些老臣,聲如淚下,“是臣等對不起陛下。”

哭聲一遍,很難想象,這裏是決定大晉命運的金殿。

司馬煜也開口了,“所以,無論什麽代價,丹毒之害必須根除。”

有人開口道,“但百姓愚昧,仙丹延年益壽,甚至長生不老的信念早已經深入人心,如果我們冒然下令,令天下仙家停止煉丹,恐怕會引起民憤。”

連他們這些官員,都得用這麽困難的方式才能說服,更別說百姓了,就比如大家都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突然有一天,開始說一加一不等于二了,它等于三,可想而知是個什麽情況。

說服百姓這才是最難的,而不是這朝上百官,這才是老皇帝一直顧慮的東西。

鴉雀無聲。

如果他們強行下令,大晉的動蕩幾乎可以預見。

明知道仙丹禍害無窮,卻束手無策,心中居然生出一股無力感。

這時候,司馬煜開口了,“由我們說服百姓的确不易,但如果由那些仙家親自去嘞”

什麽?

“這不可能吧?”

仙家通過煉丹獲取大量的金錢,又怎麽可能自毀道路。

司馬煜突然笑了,“那可不一定,宣青松觀,青陽觀,青玄觀三觀觀主。”

司馬煜心道,他早按周複禮的辦法準備好了,分而化之,借力打力。

現在想想這辦法簡直絕了,誰造的孽由誰去解決,豈不是美哉,不用拖任何人下水。

百官一愣,這不是洛陽還沒有被燒的三家道觀嗎?

有三個老道士意氣風發的走進了大殿,因為司馬煜已經私下找過他們,達成了一致,他們知道叫他們上殿是幹什麽的。

司馬煜說道,“朕準備封青松,青陽,青玄三觀為洛陽護城道觀,為我洛陽百姓祈福,保一方百姓平安。”

三個老道士興奮得胡子都飛了起來。

天下道觀那麽多,但這可是被陛下親封的保一方百姓平安的護城道觀啊。

他們青松,青陽,青玄三觀必定名流青史,成為道家榜樣。

做道士做到這個程度,絕對是道士的巅峰,連他們的祖師爺都沒這樣的榮幸。

倒是百官懵逼了,他們這不是在商量打擊仙家嗎?怎麽突然還冊封起來了?

司馬煜繼續道,“不過既然為保護一方百姓平安的護城道觀,那麽該有的責任就得負責起來。”

三個老道士趕緊答道,“陛下請放心,我們必定竭盡全力,将那些別有居心,用毒丹害人的道家叛徒公之于衆,護我道家正統,清楚這些道家敗類。”

這些都是商量好的條件,不然護城道觀這樣的東西哪輪得到他們。

百官都聽懵了,什麽時候仙家還分正統和不正統了?

倒是幾個丞相和輔政猛地看向了司馬煜。

這是瞬間将事情定性為道家內鬥了?

既然是道家內鬥,那麽這責任就怪不到朝廷了,百姓又何來民憤可言。

都不用司馬煜說,幾位丞相和輔政心裏就有了主意,到時候朝廷在後面推波助瀾,哪一派的仙家會贏,基本不言而喻。

司馬煜說道,“冊封的文書即日就會公之于衆,對了,除了洛陽,其他城池也需要護城觀,幾位觀主如果有認識的道家正統,倒是可以向朝廷推薦。”

百官:“……”

這是要将大晉的道觀全部分化啊,等這些“正統”的道觀仙師出來譴責那些煉丹的仙師的時候,百姓恐怕都不知道相信誰了吧,都是仙師,他們聽誰的都好像都對。

到時候朝廷再站出來添點油,和正統道觀一起譴責丹藥之害,将那些煉丹的道觀全部打成邪教,百姓到時候不信也得信,如何選擇可想而知。

三個老道士也滿臉高興,讓他們推薦,以後站在他們這邊的道觀還不得以他們馬首是瞻。

其實司馬煜一開始找到這三老道的時候,他們還有些不願意,結果司馬煜拿着火把威脅別人,不答應就讓他們道觀變成洛陽其他道觀一樣,一把火燒了。

又是威脅又是利誘,還給他們講講道理,以後官府肯定是要打擊煉丹的道士的,都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歸順朝廷走一天通天大道。

簡直就是反派的代表。

不過效果還是挺明顯的,他是皇帝,他說的話三道士不得不信。

三道士走後,百官看司馬煜的表情就有些不同了。

禍及其整個大晉的禍事,沒想到被小皇帝這麽一攪和,居然大事化小,而且還解決了仙丹之毒的問題。

不過現在也沒人敢說點什麽,因為老皇帝這個受害者還傷心着嘞。

老皇帝說了一句,“這事就如此去辦吧,各地方篩選出一些道觀上報朝廷,由朝廷冊封他們,但也要監督他們是否認真在宣傳丹毒之害,認真在譴責那些禍害百姓的道士,等時機合适,朝廷再出面全面禁止煉丹。”

事情告一段落。

這些天,那些被燒了道觀的幸存下來的道士,逮住機會就向百姓訴說苦衷。

他們這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啊,司馬皇室罔顧天意,居然迫害仙家。

別說,還真有不少百姓被他們說得義憤填膺。

雖然現在看上去規模還挺小,但長此以往會發展成什麽樣子,就不好說了。

結果沒過幾天,這些道士又如往常一樣,開始妖言惑衆,發洩心中的不滿。

但還沒講多久,突然一個身穿道袍的道士就跳了出來,“你這妖道,滿口胡言亂語。”

百姓都愣住了,啥情況?不都是仙家,怎麽突然惡語相向?

那些正發洩心中不瞞的道士也愣住了,天下道士是一家啊,不應該同仇敵忾嗎?不由得問道,“這位道友,你這是……”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對方大聲呵斥,正義淩然,“誰和你是道友,你們一群妖邪之輩,怎能于我道家正統相提并論?”

不等衆人從膛目結舌中反應過來,就開始高聲罵了,“你們打着仙家的名號,坑蒙拐騙,毒害百姓,簡直死有餘辜……各位鄉親父老,你們聽我說,他們的罪名簡直罄竹難書……”

洛陽各地,這樣的情況突然就出現了。

弄懵了所有的百姓,連那些原本同情這些道士的百姓也懵了,他們支持的仙家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燒了他們的道觀是他們罪有應得,咎由自取?

隐隐還透露出,之所以稱呼他們為妖道,是因為他們煉丹害人?

媽呀,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整個思想都開始混亂了,這些争得面紅耳赤的都是仙家,他們到底相信誰?

道士之間的沖突越來越激烈,一但發生打鬧,被衙役帶走的都是那些煉丹的妖道,其他人一點事都沒有。

百姓現在也很茫然,因為都是仙家,他們不知道該選擇相信誰。

而青松,青陽,青玄那些道士有恃無恐,因為他們背後有整個朝廷支持啊,誰敢說他們不是正統?

果然,沒過幾天,朝廷開始慢慢透露消息試水了。

首先傳出的消息就是吃仙丹死人了,還死了不少人,有理于據。

一時間滿城嘩然。

要只是朝廷這麽說,百姓或許還心存疑惑,因為仙丹可是好東西啊,普通百姓還吃不起的好東西,這是深入人心的認知。

但現在連仙家都有好多人出來說仙丹有毒,吃了會死人。

這就不得不讓人留一個心眼了。

然後就是朝廷的冊封文書下來了,冊封了不少道觀為護城道觀,百姓依舊可以去道觀上香祈福,好像也沒什麽變化。

但于此同時,朝廷還下了一道政令,讓百姓舉報煉丹的妖道給護城道觀,讓護城道觀上門去譴責他們。

這信息量就大了。

難道他們一直以為的好東西,真的有毒,那些煉丹的仙家真的是妖道?

不僅朝廷這麽說,仙家也這麽說啊,而且到處都在傳吃仙丹吃死人的消息,由不得他們不信。

周複禮路過市井的時候,耳朵裏都是在讨論這些事情的聲音。

不禁搖了搖頭,現在只是讓護城道觀的人上門去譴責那些煉丹的道士,算是留給他們足夠悔過的時間了,也是朝廷留給百姓适應的時間。

如果這些道士還執迷不悟,朝廷那些衙役恐怕就是提着刀上門了。

周複禮一嘆,但丹毒之害遺禍無窮,既然已經開始就不可能停下來,勢必要一鼓作氣清理幹淨。

周複禮現在正在往皇宮去,聽說……老皇帝的病情加重了。

老皇帝多年服食丹藥,加上最近淤積在心,毒氣攻心卻有可能。

周複禮來到隆慶殿的時候,司馬煜也在。

老皇帝卧在床上,眼睛中的神光已經暗淡了不少,輕聲說了一句,“克己,過來坐。”

周複禮走了過去,在床邊的小凳上坐下。

老皇帝嘴角帶着輕微的笑,“還記得當年在金陵遇到你時,你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明明特別小的一個人,卻一副大人的樣子,當時朕也只是覺得,這小人兒也太老成了一些,沒想到就是朕眼中的小人兒,卻幫朕幫大晉的讀書人解決了當時最辣手的事情。”

“沒想到這一晃眼,當年的小人兒已經是我大晉的小聖人了,但這冰冰冷冷的性子倒是一點沒變。”

“聽說煜兒那個分而化之的辦法也是你教給他的,古書上也有類似的計謀的記載,但能想到如此運用的倒是只有克己一人。”

“朕從前就覺得,克己是丞相之才,如今看來朕這眼光一直不錯,朕這一生平庸了一些,沒能帶着大晉的百姓過上好日子,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眼光了,無論是你還是玄櫻,朕都沒有看錯過。”

周複禮認真的聽着,心中也有些傷感,這個人他認識于年幼之時,可不僅僅只是人生的一個過客。

這個人說他的一生平庸,或許平庸吧,但作為一位帝王,卻是周複禮見過的少有的善良之人,至少他有一顆為百姓苦而苦的心,有時候這比什麽都重要,在他的帶領下,朝上百官不能說都是一心為民的好官,但絕大多數至少是知道民間疾苦的。

老皇帝突然道,“煜兒,你先出去一下,父皇有些話要和小聖人單獨說。”

司馬煜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洪公公将老皇帝扶起來靠在床頭。

“朕知道朕的時日不多了。”老皇帝輕聲說道,說的好像不是他自己一樣。

一旁的洪公公忍不住摸了摸眼淚,當年的老皇帝是多麽的意氣風發啊。

周複禮沒說什麽,看了一眼老皇帝身上的紅斑還有眼中的銀色,這是毒氣攻入心肺,病入膏肓,這麽多年的毒氣突然爆發,已經藥石無醫,好生調養,或許還能活一些時間,但也不久了。

老皇帝繼續道,“朕現在擔心的是煜兒,他或許真的不适合當一個皇帝,但他畢竟是我唯一的血脈。”

“朕原本以為朕還能撐很久,可以為煜兒将所有的道路都鋪好,哪怕留些障礙,也不過是煜兒道路上的歷練罷了。”

周複禮心道,你留的障礙可不僅僅是歷練啊,對司馬煜來說,簡直就是道路的荊棘,如同插了刀的山,如同澆了油的火海。

老皇帝繼續道,“但現在看來來不及了,朕的自大或許會害了他,所以……克己,朕希望你以後能一直站在他身邊,只要你站在他身邊,大晉的讀書人就不會為難他。”

這……

周複禮一愣,聽說老皇帝在召見他之前就見過好幾位大臣了,老皇帝這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安排後事了。

只是不知道他這樣的安排還來不來的及。

“朕知道你一向只認道理和禮儀,煜兒又一身都是壞毛病,但朕還是不得不這麽囑托你。”

大晉的小聖人,可不僅僅像看上去那麽沒權沒勢,他可是大晉所有讀書人的領袖,精神上的象征,有時候一句話甚至比百官的谏言還有用。

周複禮一嘆,這條路是一條荊棘之路,他知道老皇帝想将他綁在司馬煜的船上。

這是一個臨死之人,一個父親的囑托。

老皇帝就那麽看着周複禮,別人在他面前的承諾,說不得等他走後就徹底不認了,但他相信,周複禮是不可能不信守承諾的。

周複禮最終點了點頭,其實他也沒有選擇了,他和司馬煜之間早就糾纏在了一起,如果他一直保持中立,或許還可以借助他小聖人的頭銜保得平安。

機器人周複禮或許能做到絕對的中立,但他又怎麽可能做到,從上次司馬鹿鳴前來試探他就能看出,有人已經開始産生懷疑了,那麽除了司馬鹿鳴,又還有多少人産生了懷疑?恐怕不會少,只不過他們不像司馬鹿鳴那麽直接,前來詢問罷了。

老皇帝嘆道,“委屈克己了。”

逼着一個不偏不倚的小聖人做出選擇,還選擇那個滿身毛病的司馬煜,可不就是委屈了。

這時候,老皇帝聲音突然變得嚴厲,“朕走後,煜兒必會違背人倫,殺兄嗜母。”

周複禮都哆嗦了一下,最了解司馬煜的,恐怕也就只有對司馬煜最關心的老皇帝了。

老皇帝說道,“煜兒這些年雖然表現得乖巧,但朕在他的眼底看到的盡是黑暗,這是他在市井之中留下的陰影,煜兒小時候在市井中是一個任人欺負的小乞兒,為了活命可以不擇手段,他不會允許任何能威脅到他的人比他站得更高。”

“這些年我一直壓抑着他的本性,甚至讓他坐在那個位置上也不敢讓他理政,因為一旦讓他掌握權力,他會想盡辦法殺盡所有忤逆他的人。”

周複禮:“……”

難怪,周複禮一直還有些疑惑,以老皇帝對整個朝廷的掌控,他要讓司馬煜理政,哪怕百官反對,但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

但一直以來,司馬煜都不上不下的,原來老皇帝還有這樣一層擔心。

“朕本來打算慢慢引導他,但現在看來時間不夠了,所以無論如何你也要阻止他。”

周複禮:“……”

周複禮都不知道,老皇帝這是讓他幫司馬煜還是成為司馬煜的敵人了。

一個優柔寡斷的人啊,既想要司馬煜繼承大晉,又不想他傷害其他人。

周複禮離開隆慶殿的時候,臉色不怎麽好,因為比起道士引起的動蕩,真正的巨大暗潮要來了。

隆慶殿外,司馬煜正等在外面,他似乎知道老皇帝要和周複禮說什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複禮,“周複禮,你答應沒有?”

看着一臉期待的司馬煜,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老皇帝在擔心什麽吧。

司馬鹿鳴被壓抑了三年,直接斬斷了他以前的一切追求和向往,而司馬煜從一生下來就被壓抑着。

兩個人,他媽的都是那種最容易黑化的人啊。

周複禮點了點頭。

司馬煜開心了,從懷裏掏出一顆藍寶石,“這是我最大的一顆了,送給你。”

周複禮接了過來,司馬煜真實的內心是什麽?

是他隐藏得太好了?就如老皇帝說的,在司馬煜的眼中盡是黑暗,還是老皇帝看錯了?

每個人其實都帶着面具,比如司馬鹿鳴,用完美遮蓋了內心的一切,又比如他,誰又知道堂堂小聖人的內心其實住着的是一個掙紮着想要頑強活下去的靈魂。

那麽司馬煜的內心又是什麽?

周複禮擡手,摸在了司馬煜的腦袋上,“希望你現在的樣子永遠不會改變吧。”

司馬煜一愣,周複禮這是在幹什麽?

摸着還挺舒服。

周複禮正要将手拿開,這時候司馬煜直接抓住他的手放了回去,“再摸摸。”

周複禮嘴角都抽了一下,這二狗子……

“周複禮,我都沒讓別人摸過,你摸着真舒服,以後還給你摸,就給你一人摸。”

周複禮直接拂袖而去。

将這二狗子想得太壞,實在有些侮辱智商,比知墨養的那只叫海棠的小奶狗還好撸,海棠你撸得它煩了,它還知道一直劃四只小短腿。

此時,清寧宮,趙玄櫻表情十分複雜。

她原本都打算她這後半生都在冷宮中渡過了,沒想到司馬煜一個分而化之的辦法,不僅解除了他的危機,也随帶讓她一點事情都沒有。

不過是燒了些妖道的道觀,她能有什麽事情,反而百姓還得感激她為民除害。

不知道司馬煜會作何感想,自救的同時也将敵人一并放了出來。

這時老嬷嬷猶豫了一下,說道,“太後今日不去太上皇那裏嗎?”

趙玄櫻嘆了一口氣,“不去了,明日再去吧。”

她怕她聽太上皇的一些話後狠不下心,但一但她狠不下心,就是她們母子絕命之時。

自古以來,從來沒有聽說過前儲君有什麽好下場的,而且這個前儲君手上的勢力還不小。

司馬鹿鳴現在的問題是,無論他放不放下手上的勢力,都是死路一條,或許死死握住這些還能掙紮一下,走出一條活路。

司馬鹿鳴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從小就被她一點一點養大,和親生的又有什麽區別,她又怎麽忍心看着自己的兒子就這麽委屈的隕落。

此時,大魏人的別館。

推開窗看着外面的混亂,道士之亂雖然将風險降到了最低,但那些窮途末路的道士還是有如同失心瘋一樣出來鬧事的。

一時半會這混亂消停不下來。

蘇幕遮嘴角向上揚起,“真是天助我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洛陽居然發生這樣的動亂。”

其他人也露出了笑意,“如此一來,倒是方便了我們行動,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我們身上。”

蘇幕遮點點頭,“事不宜遲,我現在寫一封信送去太傅府周複禮手上,一切按計劃行事。”

“這場混亂如同東風,必定萬無一失。”

周複禮回到府中沒多久,就接到了一封信。

是蘇幕遮派人送來的。

打開一看,蘇幕遮邀請他去聽琴,順便商讨文鬥第三場比鬥的內容。

大魏之琴天下聞名。

而且信上還有一首小詩。

周複禮都有些驚訝,因為這首詩寫得太好了。

“蘇幕遮寫的?名士當是如此。”

這個時代的名士對周複禮其實是很有吸引力的,這些可都是偉大的詩人和詞人啊,和他這樣的冒牌貨完全不同。

加上又是一起商量第三場比鬥的內容,他沒有理由拒絕。

周複禮叫了張叔和林大娘準備馬車,知墨也跟在馬車裏面随行。

等到地點的時候,周複禮一愣,看着金裝的小樓,小樓門額上寫着“倚紅樓”,這不是……

不由得一笑,讀書人啊,果然是千古風流。

下車的時候,知墨居然屁颠屁颠地跟在後面。

周複禮用手揉了揉知墨的腦袋,“去馬車上等着。”

這哪裏是小孩子能進的。

周複禮倒是目不斜視的走了進去。

是為君子,哪裏去不得。

而不遠處,兩個小公公眼珠子都瞪了出來,”看……看錯了嗎?小聖人剛才是不是進……進春樓了?”

這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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