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雲染的動作倒是頓了頓,他跟本沒打算殺這家夥。他還不至于笨到以為自己殺了一個小王爺之後還能萬事大吉。
他手裏的是一種致人記憶混亂的藥水,喝下之後的人會仿佛墜入雲海,飄飄蕩蕩精神恍惚,不知今夕何日,等醒來後就會将最近的記憶都忘掉。
楚晏寧糾纏他就是最近開始的,喝了這藥之後絕對想不起來今晚發生了什麽。
這種藥水其實是雲染自己弄出來的。
當年,他在木螢族內長大,長老們為了好控制他,從他小時候就讓族裏大多數人給他不斷的洗腦灌輸,說他以後是要跟男人在一起為全族人生孩子的,那是他的必須完成的使命!
雲染那時雖然年紀小,但是心智還算堅定,而且他自己有主意,情感也極其的敏銳,他潛意識裏就覺得這些人的話聽起來似乎都莫名不順耳,所以表面上聽進去了,其實心裏根本不當回事。
到了他七歲那年,長老要他獨自去機關洞裏為族人取解藥。雲染才發現機關洞裏簡直別有天地,機關人帶他轉悠了大半天才将裏面的逛完。
裏面還有三間石室擺滿了書籍,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方式保存,百年來居然一點也沒受潮。
雲染随手翻開案幾上的那一本,發現上面清楚的記載了木螢族的由來,還有各位祖先進來之後留下的筆跡,一人占據兩頁,講述他們當時的遭遇。
雲染當時七歲,但因為聰慧認字快,所以這上面的記載他完全可以看懂。
看了這些之後他頭腦更加清晰的認定長老們說的都是本末倒置,這些人保護他才是使命!
從那以後他就經常偷偷的跑到機關洞裏看書,這些書都是胡丹将軍當時想方設法布置的,胡丹将軍擅長機關術,醫藥之術,制毒之術,所以許多書籍都是這些相關。機關跟醫術雲染鑽營了一段時間,自覺不是太有趣,最後一門心思的學起了制毒之術。
只是木螢族就與世隔絕,就這一個方寸之地,雲染想要的東西都根本找不到,所以在出來之前,他僅限于書本上的內容,很少得到實踐。
等賭坊開起了,生意走向了正軌,他這才将心思放在了這個上重新仔細的研究。
按道理來說,他這個能讓人失憶的水喝多了也算是毒/藥,會致命。但是只要掌握好量,那是絕對沒問題的。
雲染對自己的成果還算是有信心的。
他從那天在慈安寺的事情發生之後,就知楚晏寧不會罷休,再加上楚晏寧身份特殊,雲染就一直防備着,讓阿展身上随時随刻都帶着一些必需藥品,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他,還有一個後路可以選。
雲染無視了楚晏寧吃人的眼神,也不解釋,就讓他以為這是毒/藥好了。
“等等!雲夜你先等等!”
“……”雲染被陸長亭阻止了,其實一點也不意外。
雲染以為陸長亭是讓他不要傷人性命,安靜的回看他一眼,誰知,陸長亭讓阿展把阿辭和小虎帶到遠處背身站着,然後面色複雜的走過來,“還是我來動手吧。瓶子給我。”
雲染揚手避開,知道他這是怕自己引火上身,表情不由柔和下來,笑了笑,雲染道:“我現在跟你是一路人,誰動手有什麽區別嗎?”
陸長亭因為他說的那句“一路人”一愣。
雲染說完也不再耽擱,捏着楚晏寧的下巴迫他張嘴就給他灌一小口,楚晏寧被他掐着下颚想吐吐不出來,憋的滿臉通紅就是不吞下去。
雲染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不吞也沒關系,反正你只要含在了嘴裏就會有效果。”
楚晏寧得眼神一震,緊張之下居然咕嘟一下咽了下去。
雲染頓時笑意盈盈:“啊,吞了,我剛才其實是騙你的。”
“你……”楚晏寧也來不及憤怒了,因為他眼睛閉了幾閉,就這樣軟軟的栽倒在地。
雲染又把阿展叫來,把剩下的藥給他讓他去解決那幾個侍衛。好在楚晏寧身邊的人不多,否則,今天的藥水恐怕不夠用。
陸長亭蹲下身去探楚晏寧的鼻息,發現果然還有呼吸,心道雲夜果然下的不是□□。
如果真将這個身份特殊的人毒死了,最後反而會惹來大麻煩。他知道雲夜肯定會考慮這些。
陸長亭起身一回頭見阿展已經飛身回來了,顯然已經将所有的人都喂了藥。陸長亭跟阿展合力将已經昏迷不醒的楚晏寧給搬到了房間內的床上,陸長亭剛站直身體,就見阿展開始呼哧呼哧的給楚晏寧脫外衫,好像是要給他做出正常睡覺的樣子。
陸長亭實在不明白他們這是幹什麽,于是非常虛心的向袖手站在一旁的雲染請教,雲染見他眼睛撲閃撲閃流露十足的好奇,胸口漾起暖融,好心的跟他解釋了。
陸長亭聽了慶幸的長松一口氣,連聲嘆道:“這樣最好,這樣最好,免傷性命,又可自保。”
只是雲夜又有可以削開鐵籠的匕首,又有可以令人失憶的藥水,實在是厲害。
雲染看他一眼,想起他剛才要代自己灌藥的舉動,臉偏開,不着痕跡彎了彎嘴角。
阿展那邊已經差不多弄好了,正要扯着薄被給楚晏寧蓋上,雲染眼睛不經意一掃,眸光驟然一縮,他撲到了床邊,阻止阿展的動作。
“——你先等等。”
雲染于床邊坐下來,一手将被子掀得更開,黑眸滿是震驚的盯着楚晏寧身上白色底衣的胸口處繡着的一團令他熟悉入骨的藍色雲紋。
藍色的雲紋,這是木螢族雲家的标志啊。
在機關洞裏,雲染曾經無數次在書籍的第一頁翻開時,看到過這個花紋,都是胡丹将軍一筆一劃畫上去的。
楚晏寧是皇族子嗣,為什麽身上會出現雲家的标志?!而且這個雲紋的顏色和所有紋路都對的上,絕對不會是巧合!
查找線索多年無望的雲染此時激動的黑眸驚人的發亮,手不住的發顫,難不成,這跟自己的父親有關系嗎?
他一直以為父親是混跡在江湖的,可現在,怎麽會跟權高位重的齊王府扯上了關系?!
難怪他這些年查不到姜澈跟父親的消息,肯定是因為有本事通天的人出面故意湮沒掉了痕跡。二十多年前齊王府裏本通天的絕對不可能是楚晏寧這小子,那麽最大的可能……
看來,接下來他就要從這裏查起了。
雲染一時間想的太多,又驚又喜又困惑又心焦的心緒交雜在了一起,等安排好別院裏的一切上了馬車,雲染都還在出神。
小虎又累又怕,蜷縮在陸長亭身側睡了。阿辭有心想跟雲染說幾句話,可是見他神思不屬的便有些沮喪的歪在他懷裏,也閉着眼睛睡了。
雲染繼續晃神,卻是下意識裏伸手在阿辭的肩膀上輕輕拍着。
陸長亭看在眼裏,心裏泛起一股難言的悸動。
回到了酒樓之後,陸長亭将睡着的小虎抱給在門口翹首期盼的袁貴,袁貴接過孩子喜不自禁,對陸長亭跟雲染謝了又謝。
雲染吩咐阿展用馬車将他們兩人送回家。
然後就側門門口就只剩下雲染、阿辭跟陸長亭。
陸長亭很自覺的伸手去接雲染懷裏的孩子,可是才接過去,阿辭小腦袋動了動,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他安靜的靠在陸長亭懷裏,半夢半醒的朝着雲染伸出一只手,雲染見狀走近一步将自己的手遞過去,握住他的。
“你說了不會趕我走了。”阿辭夢話一樣的小聲嘟嚷。
“嗯。”雲染眸色清亮柔和,點點頭,“說了。不早了,快回去睡,明天再來找我。”
“好。”阿辭這才放心似的笑着軟聲應了,又重新閉上眼睛睡了。陸長亭卻還不走,傻傻将雲染看着,眼神流連。
雲染看向他挑了挑眉:“還不走?”
“雲夜,你……”在雲染直勾勾的注視下,陸長亭有些艱難的舔了舔幹燥的唇,“你是不是其實不讨厭我?”
剛才這人答應了阿辭,不會趕他們走了。
雲染眸光閃動一下,只勾唇高深莫測的留下一句話,“讨不讨厭你,你以後不就知道了?”
說完邁開步子,悠悠然然的越過他進去了。
陸長亭被他這樣的回答弄得心裏根本沒個着落,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半晌,嘆了嘆氣,回去之後輾轉反側的一晚上沒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