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冬至找來大夫後,又被顧紹禮派了出去。等到半夜,這才摸黑回到院子裏。進門的時候輕手輕腳,生怕動靜太大,驚到已經睡着的人。結果一個轉身,黑影從眼前突然閃過,他愣了愣,眨眨眼,院子裏風平浪靜,連個風吹草動都沒有。

難不成最近太累了?冬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快馬加鞭從西京趕到霞州,回頭一定要跟公子申請放幾天假。

從院子裏出來,十七蹲在屋頂上,長長舒了口氣。

那家夥回來的太不湊巧了,好不容易才等看守的婆子睡着了,趁機跑出去劫獄,結果差一點被冬至撞見。十七拍了拍胸口,深呼吸,頭也不回地往霞州城的監獄跑去。

劫獄這活計,十七是頭一回幹,新手。

從前也只聽寨子裏的長輩說起過,都是些傳奇故事裏才有的事情。

半夜的監獄亮着燈火,十七蹲在牆頭的陰影裏,輕輕抛了抛手裏的石子。牆下獄卒來回巡邏,看守嚴謹。十七從懷裏掏出一只彈弓來,眯起一只眼,對了對燈火。

“啪”一聲,一小包藥粉探進一盞燈火裏。

獄卒聽到響動,四下查看。

十七蹲在牆頭,忍不住輕輕打了聲哈欠。慢慢的,來回巡邏的獄卒緩緩倒下。

“好好睡啊。”十七跳下牆頭,輕輕一腳踢在一個獄卒的肚子上。

霞州城裏有幾個土郎中,賣的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像什麽迷魂藥、春/藥,要多少就能拿出多少。十七從前沒少去土郎中那裏叨唠,手裏自然就得了一些好東西,百家寨出事後,所有的寶貝只剩下藏在身上的幾包迷香了。

十七心底正得意,覺得這監獄也不是什麽水深火熱的地方,剛要往裏頭蹿,突然就沖出一隊人馬來。

十七大吃一驚,轉身就跑。

追着十七跑的那些,并非是獄卒,一個個兇神惡煞,分明是黑虎寨的人一早就在那等着她出現。十七咬牙,鑽進旁邊的一條巷子裏。

那群人窮追不舍,手裏揮舞着刀劍,還有人專門在旁邊舉着火把,一時間街道上聲音喧雜,驚得好些街道兩邊的住戶紛紛點頭開窗。有火氣大的猛地開窗往底下潑水,大罵一聲:“操你奶奶的!大半夜鬼吼鬼叫什麽!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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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忙着追目标,自然沒想搭理他。倒是後頭慢慢走來一個矮胖的人影,一擡眼,眼神陰鹫地緊緊盯着他,良久,扯開陰狠的笑。喊話的人打了個哆嗦,慌忙把窗戶關上,裏頭傳來女人的問話聲,男人忙回了句:“睡覺睡覺,沒事。”

“大當家,這人嘴臭,要不要教訓一下?”

樓山豹挑眉冷笑:“費那麽多功夫幹什麽,人追到了?”

“……還沒。”

“繼續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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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覺得自己還真的是蠢透了。那群人擺明了一早就等在那裏,就盼着她自己送上門去。幹爹應該是一早就預計到了黑虎寨那幫畜生的詭計了,不然怎麽會專門囑咐人要她不要輕舉妄動。

他娘的,給不給人吃後悔藥啊!

霞州城的條條道道,黑虎寨的這幫畜生熟,十七也熟。十七躲進巷子裏,東拐西彎,翻牆上房,能想到的法子她都使上了,只差往人家後門的狗洞裏鑽。十七邊跑邊擦汗,伸手撐着一戶人家的矮牆,倏忽間翻牆進院。

一落地,十七臉黑了——

這戶人家院子裏別的不多,大狗倒是養了不少,一雙雙眼睛正瞪着她,喉嚨裏發出低吼,“嗚嗚”地警告外來者。

牆外追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十七現在算是了解什麽叫“前怕狼後怕虎”了,這些狗和後頭那些人都是兇神惡煞的主,踏錯一步就徹底壞事了。

本來漆黑的院子突然亮起燈,十七愣了愣,手上被人一拽,拉進旁邊的柴房裏,然後頓時院子裏犬吠聲一下大過一下。屋主扯着嗓子,沖自家養的這些狗大罵道:“叫什麽?三更半夜的,鬼都給你們叫醒了!”

四、五條大狗根本不搭理主人的約束,自顧自對着外頭狂吠。經過院子的人被狗叫聲吵得耳朵生疼,有人直接拿着手裏頭的棍子朝着院牆狠狠砸了幾下,吼道:“滾你大爺的!再吵就把這些狗都煮了!”

院牆外腳步聲匆匆而過,夾雜着低俗的咒罵。狗叫聲也随着遠去的陌生氣味漸漸停了下來,等十七被人拉着從柴房走出來的時候,那幾條大狗只剩下了乖順的嗚嗚聲,跟剛才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們還真是惹上了不得了的人。”

十七回過神來,呆呆地看着院子裏站着的兩個人。明亮的燭光下,扇鋪掌櫃的正眯着眼同顧紹禮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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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知道顧紹禮不簡單,也知道她半夜偷溜出來的事就算瞞過了其他人,也一定瞞不過他,可就算是這樣,十七還是覺得,顧紹禮似乎離她越來越遠了,即便平日裏他的對自己的關心照顧比從前更多。

從掌櫃的那出來,黑虎寨那些追捕的人已經跑遠了,顧紹禮拉着十七的手,一步步往住處走。

走了兩步,似乎察覺到身後的十七情緒有些不大對勁,顧紹禮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她,女孩的神情有些古怪:“怎麽了?”

十七不知道要說什麽,眼睛盯着被顧紹禮拉着的手。好像魔怔了一樣,十七被自己突然問出來的話,結結實實吓到了。

“你是不是喜歡我?”

百家寨的十七,從來不是拖泥帶水的人,說話做事直來直往,以前沒少調戲過城裏那些漂亮的公子姑娘。可是在浴佛節上遇到那個畫扇面的清俊男子後,她知道了什麽叫“含蓄”。

結果這個含蓄才堅持了多久就破功了?

十七捂着嘴,驚詫地看着顧紹禮。

月光下,男子原本輕輕抿着的嘴唇,漸漸揚起唇角,眼底有光一閃一閃。

“那個我……”

十七張嘴想要解釋。顧紹禮笑了。

“嗯,我喜歡你。”

你不要用那種表情說這話好不好!十七好想捂着心口蹲下。顧紹禮一笑,她心都快蹦出來了。

“走了,別在外頭耽誤太久,今天晚上城裏不會安生的。”

接下來的半截路,倒是哪兒都沒停。一路上沒多大動靜,只偶爾有幾戶人家大半夜的正夫妻吵架鬧得雞犬不寧。

兩人之間誰也沒說話,冬至縮在一旁的陰影裏默默覺得急的慌。這多好的氣氛好,公子說了這麽一句吊人胃口的話後,怎麽就什麽都沒了呢?表示呢?剛才還牽着手走呢,這話都說出來了,手卻不牽了?白瞎了這氣氛!

有句話叫,皇帝不急太監急。冬至突然深有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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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出門的時候都沒什麽動靜,所以回去時,院子裏靜悄悄的。十七特地往小狗子房門前站了一站,附耳聽到他在裏頭嘟囔着夢話,忍不住揚起唇角笑了笑。

“去睡吧,別着涼了。”顧紹禮站在院中,看見十七從小狗子的房門前轉身,微微點頭。

十七抿了抿唇,像是想了一路終于鼓起勇氣,幾步走到他面前站定:“你剛才說喜歡我,是不是真的?”

她的個頭不算高,站在顧紹禮身前約莫差了一個頭的距離,而且說話時低着頭,顧紹禮只能微微低頭,安靜地看着面前這個小女子。

“你不相信?”

十七很想點頭說不信,可是一擡眼,嘴裏的半截話直接咽了回去:“真的?”

顧紹禮并不回答,而是伸手握住了十七放在身側的手,一言不發,卻隐隐透着強勢,将手指卡入十七的指間。他的動作激得十七下意識地往回縮了一下手,卻又立刻被捉了回來緊緊反握住。

這個十指相扣的姿勢,讓十七驀地愣在了原地。

男人手掌的溫度比她的熱,掌心相貼的部分好像有一股熱流,正一點一點地蔓延着擴散開,從掌心到指腹,然後是整個手臂到全身。

十七的心,又忍不住“砰砰”亂跳起來。

“你……”

十七張了張嘴,臉上燙得厲害,好不容易将視線從十指扣握的手上移開,一擡頭,就見男人緩緩俯身低頭,一點點的朝着自己逼近。

這個動作……

十七的大腦好像在一瞬間僵持了,從前她去那些青樓楚館玩耍的時候,明明也看到過這個類似的動作,好像……好像是……

親吻。

來不及去看顧紹禮臉上的表情,甚至完全不能從他的眼神中分辨出什麽情緒來——只是,他那雙平日對人疏遠有禮的眼裏,她似乎看到了迸發而出的岩漿,熾熱的溫度燒得她心頭一顫,忍不住就閉上了眼。

唇上的濕潤令十七下意識緊張起來,手足無措地想要尋找一個支撐點,但一只手仍舊被顧紹禮緊緊握着,另一只手只得尋尋覓覓摸上了男人的胸膛。耳邊好像聽到熟悉的輕笑,下一刻,腰上撫上滾燙的手掌,輕輕一帶,十七就貼上了他的胸膛。

明明看着是那麽斯文的一個人,親吻的時候倒是有點像小獸,看似緩慢卻侵略意味十足。十七在經過短暫的害羞、吃驚、遲疑後,很快就欣然接受了他的親密。

于是,感覺到懷裏的小女人正非常認真努力地回應這個親吻,顧紹禮心底悶笑,扣着她腰身的手,捏住了十七的下颚,然後趁着她微微開口的間隙,舌尖探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L=親上了……應該不會和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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