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麻小蘆确實沒有完全理解荀和這個人。
之前就說過，他當初沒有實現自己的抱負就死于戰亂。而他當初死亡的原因無他，正是因為自己才疏學淺，卻偏偏好高骛遠，分析錯了局勢，跟錯了主公，從此默默無名最後抱憾終身。
實際上，作為一個有理想和志氣的人，荀和也是想要建功立業的。就算淡泊名利了上千年，但是，那也不過是他沒有那個機會罷了。不然為什麽當初在遇見麻小蘆的時候會那麽的激動呢？
因為他一直想做的事情，終于可以跟某些懂他的人傾訴了。
或許說，是終于有那麽一個人可以和他一起實現理想。不得不說，麻小蘆的存在仿佛真的是為他量身打造出來的。甚至很多次，荀和都忍不住想這之間是不是冥冥中有什麽東西在牽扯着，連接着，串成了現在的這一切。
為什麽他會游蕩千年，為什麽他會來到這個世界，為什麽會相遇。
此刻的荀和，站在弘文峰的面前，明明對方是坐着他是站着，但是偏偏仿佛他就是硬生生要高別人一等似的。
“是麽，看來塙王陛下已經自有決斷了啊。”相比起來，弘文峰五天沒睡個好覺，吃頓好飯，那形容枯槁的模樣實在有些狼狽。“如果要治老臣得罪的話，也請陛下給個由頭。若是如此不明不白，就因為幾封很可能是僞造的信件就說事兒，我相信大部分的官員百姓們都不會相信吧？”
“淑德已經什麽都說了。”
“她可是臺甫大人身邊的大宮女，想讓她說些什麽，這不得問臺甫嗎？”
然而面對弘文峰的毫不示弱，荀和似乎早就料到了。只搖了搖頭：“我并不想對太師不利，只不過覺得太師和太傅都年事已高，實在難以擔當重任，不若就此回家頤養天年四世同堂豈不快哉？但是，這并不代表我就沒能力治你。”
說着，他從袖子裏面拿出了一個奏章一樣的東西，展開抖在了對方的面前。
“這些，不知道太師和太傅兩位覺不覺得眼熟？”
“……”
對面的兩個人都沒有繼續說話。那是一本賬冊，詳細的記錄了地官長大司徒劉溫番的各項收益，包括他從其名下的地官各大夫及上中下士手中收取的奇怪款項。這些款項都沒有注明出處和名稱，但是仔細調查過那些大夫等名字後就會發現，正是各地區地官的負責人。
之前麻小蘆跟荀和講她的那個朱民交易所計劃的時候，自然也提到了地官在這些人手中收取一定錢財的事情。聯系此事，荀和就讓流翦去夜探了劉溫番的府邸。這大司徒正是弘文峰的人，但是為人從來膽小怕事，謹小慎微。當初弘文峰正是看中了他這點才讓他做了大司徒負責人口稅收等事。結果那一晚上，被流翦半夜裏連恐帶吓的那麽一折騰，害怕得什麽事兒都一咕嚕的掏了個底并且還時時不忘表達對塙王陛下的一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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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冊得來的太過于順利，荀和暗中留了個心眼，讓渠白連着跟了劉溫番幾天。然而對方确實是每天過得如同驚弓之鳥，甚至是在朝堂上也幾次站在了荀和這邊。他轉念一想，知道地官暗中收取錢財的人本不多，又都是太師的人，在如今太師府被圍的情況下自己橫插一腳，确實是容易讓人覺得太師大勢已去，臨陣倒戈也不無可能。
所以，荀和手裏的這本賬冊正是從劉溫番手裏得到的那本上抄錄的，那筆來源不明的錢款正是進了弘文峰的口袋。然而弘文峰卻并不奢侈，那麽錢都用去了哪裏？
“說起來，各家都有私軍，這都是前錯王允許了的。只是我似乎并沒有在弘府的院落裏看到多少私軍？也就幾個護院罷了，這實在是可疑不是嗎？對了，太傅的府上我也沒看到啊。”
相比起已經面色蒼白無力的架奎山，弘文峰還算強撐着，并沒有露出半分怯懦或者害怕之類的情緒，依舊端坐在主位上，絲毫不覺得自己這舉動對于荀和以及臺甫來說有多麽的不合規矩。
荀和并沒點出要點，但是他這種意有所指的态度，已經表明了他得出的結論。
麻小蘆看着身邊的這個男人，突然之間，覺得他和自己想象中的那個荀和差的有點多。她的想象中，荀和就是個曾經中二自負，成為鬼魂見識過大世面後，便尋求淡泊、清高，已然超脫塵世以外的人，所以周身氣度看起來如皎皎月光清華獨世。
然而此刻的他，看起來就跟一個普通的，想要成就王圖霸業，野心滿滿的普通王族沒什麽兩樣。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或者說，都是？
然而荀和正看着對面的太師，沒有注意到麻小蘆心裏在想什麽。相互對視着的兩個人都沒有移開雙目。相比于荀和的怡然自得，弘文峰顯然已經失了先機，此刻內心擂鼓不停，卻又不斷的因為僥幸心理，妄圖在荀和的眼裏找到一絲的破綻……
不，沒有。這個人已經渾然天成，毫不意外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了。
難道，他真的就這樣輸了嗎？
就在他因為猶豫目光微閃的時候，荀和仿佛終于抓住了什麽開口的話成為了最後的一擊：“太師似乎一直都不太喜歡自己的次子吧？你花了太多心思在自己的長子身上，卻偏偏忽略了看起來好像沒什麽能力從小調皮搗蛋不學好不沉穩的次子。然而我不得不提，你的這位次子，是個好人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弘文峰最後的疑惑和僥幸都蕩然無存。他就道這荀和一直深居宮中為什麽會對他家裏私軍和護院的事如此了解，原來……竟然是那個逆子幹的好事！
這個時候，一個人從門後走了出來，正是年逾五十的弘昌恩。他冷眼看着自己的父親，正在主位上氣得直發抖，卻絲毫不覺得愧疚。
“父親，您身體一向不太好，還是聽陛下的一句勸，早點回老家頤養天年吧。至于朝堂上的事，兒子自然會代替父親和大哥好好伺候陛下及臺甫大人的。”
他看着自己的次子，只覺得陌生。卻突然仿佛猛地想起了什麽，指着他大吼：“昌世呢？！你大哥昌世呢？！”
“大哥自然也是早早就回了北梁老家，放心，我們一家向來兄友弟恭，怎麽也不會對自己大哥下手。這可有違了陛下的仁德。”
兄友弟恭？把自己做天宮長太宰的大哥罷回家，還算哪門子的兄友弟恭？！不過，弘文峰不得不贊荀和一聲好手段。天官長可是負責管理王宮事務的最高長官，當初若不是有他這個兒子在，他哪能這麽快就在宮裏安插了那麽多的釘子和眼線？
一下子，就把他們給連根拔起，想必之後就會說是為了安撫兩位提拔他這個不孝的次子吧？反正，也不就已經是他們的人了麽？
弘文峰頹廢的癱軟在椅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想他算計謀劃了一輩子，最後拉他下水的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已經無話可說。
“我……輸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解決了！
雖然沒有鋪什麽線。但是之後大概會簡單的解釋一下的。→ →
做父母的一旦偏了心，真的對孩子傷害很大。
荀和才不是什麽看透紅塵捏，他那是裝樣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