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Lesson 04
Lesson 04
The First固定播出的時間是每周一至周六的下午6點到7點,一個小時的節目時間。
當然,應廣大師生的悅耳需求,每天中午12點起,也會有半個小時的廣播時間。不過這是電腦系統提前設置好的,只無間隙播放固定的音樂。
考慮到倪優的學霸屬性,陸卓劃給倪優的分工非常簡單。
每周共六期節目,她只需要留出三期的時間,采編校園新聞、閱讀課外美文,協助播音配樂,并整理師生們的來信點歌。
倪優對這樣的安排也非常滿意。畢竟,她身上背負着每學期期末考試,必須折桂奪冠的壓力。
年級前十名的成績,可以保障她下學期所有費用的減免。而如果是第一名,則意味着減免基礎上,她還能得到更豐厚的餐補和獎學金。
一寸成績一寸金,對此,她從不敢掉以輕心。
進入廣播站初期,她總是老實本分地梳理學姐們交付給她的素材,照本宣科地念新聞,或者直接朗讀被陸卓拿筆圈好目錄的《讀者》《意林》文摘。
她從不敢越雷池加入個人的創意。畢竟,她需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到學習和考試上。
很老套的那句話:考考考,老師的法寶;分分分,學生的命根。于倪優而言,後半句尤為貼切。
倪優是個聰明的姑娘,但從不自诩天才。
許瑛拿透明膠帶“過塑”貼在課桌前角的座右銘,是泰戈爾的“If you shed tears when you miss the sun,you also miss the stars.”
——如果你因為失去太陽而落淚,那麽你也将失去群星。
相匹配地,倪優貼在桌角的小紙條,是愛迪生的名言:“天才是1%的靈感加99%的汗水。”
大學之後,倪優涉獵更加廣泛,才知道大師的這句話還有後半截——“但是1%的靈感往往比99%的努力更重要。”
這與她步入社會後所體驗到的至理名言“選對方向往往比付出的汗水更重要”,聽上去異曲同工。但是現在,她所能接收到的唯一信息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
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是不努力一定會失敗。所幸,倪優成功了。
幾次月考小測,連同期中考試下來,倪優穩坐着年級第一名的寶座。
就連校園宣傳欄裏,“一月一枯榮”的光榮榜上,她第一名的照片,都因為大半個學期未更新,而變得微微陳舊發白。
她終于對自己當初的選擇放下心來,因而在廣播站值班時,也更加放松自在。
漸漸熟練業務後,她更加願意主動提出對播音工作的建議,比如:“站長,我覺得《青年文摘》裏這篇描寫拾荒父愛的文章特別好,比你原定的那篇散文更感人,可以放到周四的‘溫情時刻’來播出,配樂就用蘇芮的《酒幹尚賣無》。”
陸卓通常會放下偷偷帶進校園的彩屏諾基亞,點點頭:“那就換成你喜歡的吧,反正我之前選的那篇,只是覺得題目好看。”
倪優無話可說。雖然陸站長的處事理念向來是随意一點,但是這樣也太随意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廣播站的曲庫也該更新了,居然有高三的學生寫匿名信,投訴到教導主任那裏,說我們有些歌已經被他聽得耳朵長繭子了!”
面對這條不友好的指控,陸卓的臉色同樣不友好,“哼,如果被我查到是誰,我一定會嚴刑拷打,問出那家夥最讨厭聽的歌曲曲目,然後在廣播站裏每天中午播一遍,連播一整個月!”
“……”倪優同學又上了一課,寧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陸卓。
當年的高考,仍可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來形容。為了關愛那些可憐的勇士,當然最主要的是落實教導主任的“指示”。
陸卓想了想,從背包裏取出那只八成新的松下Walkman,附帶小半箱的磁帶,遞給倪優:“你拿着,提升一下你的音樂審美。”
而當年,在對手機小說漫畫等課外物資變态級“嚴打”的菁華高中裏,這已是相當貴族的科技物品了。倪優自然不敢接受,“可是站長,那你選歌怎麽辦啊?”
倪優自己也覺得這話問得有點傻。衆人皆知,別人在玩随身聽的時候,陸騷包已經在聽CD機了。別人在聽CD機的時候,陸卓已經在脖子上挂IPod了。
這家夥在壕無人性方面,絕對和季蕊蕊有一拼。當然,在學習方面,陸卓雖然不是金榜級選手,但也足夠碾壓一百個季蕊蕊了。
他用一種廢物回收的語氣勸她:“這東西我早不玩兒了,再閑置下去,裏面的電池都要廢了。你拿去聽聽英語課文也好。”
倪優想起許瑛每天晚上睡覺前,比她多聽半個小時的英語複讀機,心裏不是不羨慕。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只Walkman,聲音有點顫抖,“學長,謝謝你,我以後會還給你的。”
陸卓優雅地挑了挑眉,繼續低頭擺弄起手機,顯然沒打算再收回去。
晚上,倪優抱着新得的随身聽回到寝室,在一衆羨豔的目光裏,老實交待這是廣播員的備歌選歌利器,她沒敢說是陸卓所賜。
但是季蕊蕊還是猜到一些,忍不住打趣她:“喲吼,現在廣播員的福利這麽好?可我怎麽覺得,這跟陸學長那只,也太像了吧!”
倪優:“……”
言多必失,只好沉默是金。
她把小喇叭塞進耳朵裏,按下三角标識的播放鍵。清風流水,洞簫古筝,“等等等等等等等……”聽一百遍也不會膩的《江南》前奏飄出來。
【不懂怎麽表現溫柔的我們,
還以為殉情只是古老的傳言……】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聆聽JJ極富穿透力的嗓音,倪優沉浸在這清澈幹淨的立體聲裏,幸福地想要冒泡泡。
連許瑛也忍不住跑過來翻檢她的磁帶,甚至用兩盒英語教材,換走了周傑倫的新專輯《十一月的肖邦》。
交換,是這個世界上最公平,最美好的事情。
倪優一夜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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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領導和班級老師們,對倪優的成績,自然是各種滿意。本班,包括兄弟班級,有不少同學明着暗着向她求取學習真經。
越來越多人複購倪優用過的補習資料,并打聽着她超乎常人的作息時間——
每天早晨提前半個小時起床晨讀,課間10分鐘提前預習新課程的內容,午睡和三餐的時間縮短至70%。
課外活動?除了每周三個小時在廣播站的“放松”,其他不存在的。
至于晚自習後,還要再拖延半個小時留堂整理筆記、錯題本,直到寝室樓最後落鎖的前一分鐘。
當然,這樣的學霸模式還會随着每次大小考試周而産生plus版。
寝室熄燈後,她會把原定半個小時的、聽音樂放松大腦時間,老老實實地拿來聽英語、練聽力,或者舉着從兩元店淘來的小手電筒,蒙着被子溫習她興趣點最低的化學公式。
所以,在季蕊蕊看來,學霸是怎麽煉成的?
答案就是,變态。
99%的同學像季蕊蕊這樣,在每個月放榜時為第一名鼓掌打call,奉獻膝蓋三天,然後該幹嘛就幹嘛,當然這些人的成績也大多隸屬全年級的99%。
但也有1%的同學像許瑛這樣,半年如一日地保持和倪優同樣的作息和努力,從早到晚,朝夕相伴。但是成績嘛……依然在紅榜中區厮殺得此起彼伏。
“并沒有什麽訣竅,學習的時候,就認真一點就行了。”
期中表彰大會上,倪優同學如是做報告。
其實,倪優與多數同學最大的區別,不是聰明,恰是多了一些專注和認真。
從小到大,在倪優有限的交際裏,她單純地汲取着所有人教版課本裏的每一碗雞湯,虔誠地相信付出就會有回報。
讀育紅班的時候,她常常溜到父母所在國棉廠工作的車間,好奇地看着那些叔叔阿姨,固定地站在流水線上的某個點位,機械式地重複操作着各自負責的工序,日複一日。
直到有一天,她親眼看到同一個家屬院的叔叔,在清洗軋布機時,不慎被忘記關閉的滾軸,生生軋斷了整片手掌。當時,她被車間裏的慘叫吓得大哭不已,連續好幾天不敢一個人睡覺。
後來,爸爸媽媽再也沒有帶倪優去過操作間。受傷的叔叔一家也從國棉廠辭職,最後搬離了家屬院。
但在那個“機器一響,黃金萬兩”的時代記憶裏,倪優總忘不了那些噴濺而出的血紅。
因此,她牢牢記着爸爸媽媽教育她的話,做任何事,都要專注認真,心無雜念。
所謂心無挂礙,無有恐怖。她虔誠地将這份專注用在學習上,因而比同齡人更加高效。
但是很多人并不能理解這點,也做不到這點。
高一上學期結束這天,倪優、季蕊蕊、許瑛三個人裹在厚厚的羽絨服裏,踩着厚厚的積雪,駐足在校園宣傳欄前,查看新鮮出爐的榜單。
季蕊蕊抱着暖手的烤地瓜不停跺腳:“第一名毫無懸念嘛,倪優,下學期你可一定要拜托級段長,給你換張好看點的照片。明明是膚白貌美的鵝蛋臉,卻被迷之角度和光線給拍成大餅黃臉婆了。畢竟那是剛開學時,經過軍訓摧殘的臉,怎麽能跟現在的你相比?
季蕊蕊語氣突然變得暧昧:“我敢保證,換張照片,男生們往你抽屜裏塞的匿名信,女生們除了請教你新學期打算買什麽複習教材,還會找你讨要護膚秘訣。”
倪優同學很傻很天真:“那要告訴他們,我之前用過大寶和百雀羚嗎?”
“不用,女生宿舍早都知道了,你最近換成了蒂花之秀——青春好朋友!哈哈!”
季蕊蕊笑着,用笨重的雪地靴,朝倪優揚出一把散雪,轉身打趣她:“榆木疙瘩,天天對着陸大校草,居然還沒有開竅……”
倪優也團出一個雪球回敬:“哼,敢還手的話,過完年,別來抄我的寒假作業。”
“……算你狠。”季蕊蕊瞬間被打中了死穴。
兩個姑娘互相打鬧的時候,許瑛還在一張一張地翻看紅榜。終于,在倪優的名字往下,數了二十多個人名之後,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前十名之外的學生,是沒有資格貼大頭照片的。
第27名,在學渣們看來能爬上年級百強榜就是大神級別的成績,放到市立的一中或者實驗,恐怕前100名都進不去。
許瑛的心情有點沉重。
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她和倪優一樣的作息,一樣的努力,結果卻總是謬之千裏。
原本打算還給倪優的《十一月的肖邦》,在她的口袋裏,被下意識揉爛了封面。
作者有話要說:
某言:講真,想轉站陸卓了!
聞迦:扶朕起來,下章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