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客官, 菜來了。”

掌櫃的親自指揮着小二把菜一一上完,一共十道菜, 道道色香味俱全。

剛出鍋的菜肴熱騰騰地冒着香味, 瞬間彌漫在整個包廂裏。

潭沖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掌櫃的笑道:“客官, 本店的招牌菜都在這裏了, 你們慢用。”

包廂的門重新被關上,屋裏的人立刻如餓虎撲食席卷了桌上的菜肴。他們嫌筷子麻煩,就直接上手抓。

間或夾雜幾句聽不懂的話, 但進食的速度卻只快不慢。

短短一盞茶的功夫, 桌上的菜肴就被吃了個七七八八。

潭沖啃着鴨脖子, 不解道:“他們是怎麽做的,這鴨子一點兒腥膻味兒都沒有,又香又酥。”

旁邊立刻有人接茬: “還有那個肉丸子, 真他娘的好吃,就是數量太少了,老子還能吃十盤。”

松山江沉默片刻, 而後道:“再讓人上一桌吧。”

“好,還是松山大人爽快。”

一個勁瘦的男人打開包廂門,吆喝了幾聲, 順便還要了幾壇酒。

酒現在是稀罕物,他原本也就是順口一說, 沒想到不久之後,小二還真的上了兩壇酒。

潭沖和松山江對視一眼,眼裏的貪欲更重了。

他們用着別人聽不懂的話低聲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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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瞥了一眼, 收回目光,轉身迅速離開了包廂。

“這酒樓的廚子不錯,可以留着。”

“我也這樣覺得。”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酒足飯飽,松山江打發了一個人下去結賬。

那人拿着錢袋子,掂了掂,眼神微閃,下樓的時候,往自己懷裏揣了一大半。

他拿着剩下的碎銀結賬,掌櫃的看着推到面前的六錢銀子,幾乎都快氣笑了。

這打發叫花子呢。

雖說開門做生意的,都是以和為貴。不過如今,城裏有赤夏軍駐紮,掌櫃的底氣可足。

他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子,皮笑肉不笑道:“客官,城裏如今都是流通鐵幣。”

那人不耐煩皺眉:“什麽鐵幣,老子不管那些。”

掌櫃的神色不變,“今日你們在一共消費380個鐵幣,折合成銀子正正好38兩。”現在百廢待興,又是冬季,想點一桌他們酒樓的席面,可要不少錢,更別說還加了酒水。

糧食也才将将供應上,酒水可是稀罕物中的稀罕物。他們這樣的客棧,統共也只有五壇。

對方臉色立刻就變了,伸手拽住掌櫃的衣領:“你說什麽,38兩,你敢向我要38兩銀子。”

松山大人也只給了五六兩銀子,連零頭都不夠。

“愚蠢的商人,你把主意打到老子身上,去死吧。”

說話間,就捏緊了拳頭向掌櫃的砸去。然而意料之中的掌櫃求饒卻沒有,掌櫃還很淡定。

“大人,就是他。”

那人傻了眼:什麽?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不知道從哪裏蹿出一波人,抓住了他。

“你們幹什麽,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一個士兵反手一巴掌甩過去,直接把人打懵了。

“他們在樓上吧。”一道好聽的,悅耳醇厚的聲音響起。

那個人擡頭看去,入目是一截白色的衣擺,往上是挂珠,嗯,挂珠??

當他看到對方光頭時,眼睛都瞪大了。

然而對方并沒有理他,帶着人直接上了二樓包廂。

元真站在門外,神色悲天憫人,一臉佛像:“進去之後小心些,莫要傷着自己,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跟來的人都很是受用:“大人放心,這等宵小傷不了我等。”

他們直接踹開門,打了裏面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你們#&……”

對方情急之下,說着聽不懂的怒罵。

元真站在門外,取下挂珠,有規律地撥動着。

睫毛微微顫動,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水匪麽。

他心裏思量了一下連州的地理位置,位于整個永源朝中心偏南一些,距離東南沿海邊不遠,會引來沿海一帶的水匪再正常不過了。

那邊的水匪都精通水性,又殘暴冷血,很是不好解決啊。

他停止撥珠的動作,包廂內已經從劇烈的打鬥恢複了平靜。

他若無其事放下手,心裏有些遺憾,挂珠雖好,終究是沒有手珠順手。

紫檀木做的最好。

可惜了,現在這個世道,這些東西都藏在世家家裏。

真的是,很讓人不喜。

元真眯了眯眼,擡腳進入包廂,神色淡淡,眉目間還有着絲絲縷縷的慈祥。

松山江疑惑: “和尚?”

潭沖咒罵:“禿驢!!”

元真行了一個佛禮:“兩位施主好。”

松山江/潭沖:…………

你踏馬瞎啊。

他們這個樣子算好嗎。

松山江勉強找回一點理智,他冷冷道:“在下聽聞連州境內法治嚴明,沒想到也會做這種欺壓良民的事。真是叫在下開了眼界。”

“放屁。你們算哪門子良民,吃霸王餐還有理了。”壓着松山江的士兵怒道。

松山江脫口而出:“不可能,我讓人去結賬了。”

正在這個時候,之前被叫去付賬的人也被押了上來。

元真語氣柔和:“施主一頓飯需付38兩銀,如今卻只給幾錢銀子,不是霸王餐又是什麽?”

松山江第一反應是,這是山珍海味不成,一頓飯要38兩,怎麽不去搶。

第二個反應是,該死的手下,竟然敢貪錢。

不過比起後者,他更憤怒的是前者。

“你們在坑我,一頓飯怎麽可能要38兩。”

元真瞥了一眼掌櫃,掌櫃的笑眯眯開始報價。

松山江等人:???

松山江:!!!

粗一聽感覺離譜,再仔細思量,好像是那麽回事兒。

想到他們吃東西時囫囵吞棗的樣兒,只粗粗嘗了個味道,銀子就嘩啦啦沒了,松山江的臉都綠了。

他正思考,要不要拿身上那塊玉佩抵債。潭沖就罵開了:“去你娘的,坑人坑到你爺爺頭上來了。老子今天非砸了你這個黑店不可。”他手腕一轉,掙脫束縛,一個俯沖,直朝掌櫃的而來。

松山江眯起眼,雖然有點遺憾身份會暴露,不過他們水匪從來都不受氣,更別提吃虧了。

這種黑店,是該給一個教訓。

掌櫃的害怕後退,耳邊響起聲音:“安心,有我。”

他眼前一花,有什麽東西甩了出去。當他定睛看去時,剛剛還猖狂的潭沖已經躺地上了,而纏住潭沖手的,不是元真原本挂在脖子上的挂珠又是什麽。

潭沖躺在地上唉唉叫喚,他旁邊的松山江心中驚濤駭浪。

好快,他隔着這麽近的距離,居然都沒看到對方怎麽把潭沖制服的。

“你到底是什麽人?”這樣厲害的人物,他不可能沒聽到對方的名號。

元真:“不過一無名僧人。”

松山江:…………

元真:“帶走。”

松山江猶豫着要不要動用最後的底牌溜走。

前方卻傳來和尚熟悉的聲音:“到時候把他們帶去見一念大人。”

松山江心裏微動,移向後腰的手收了回來。

元真默默收回視線,摩挲挂珠,無聲念了一句佛號。

…………

陰暗雜臭的牢房,幾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被人五花大綁丢在裏面。

“松山江,你什麽意思?”

潭沖靠近他,用只有兩人才聽得懂的話語道。

松山江:“靜觀其變。”

潭沖大怒:“這裏太髒了。連豬圈都不如。”

“等老子離開這裏,一定要帶着人回來,把這裏踏成平地,不管是那個黑心掌櫃,禿驢,還是那什麽一念,我都不會放過。”

“是嗎。”冷沉的聲音突然而來,幾人一驚,尋聲而望。

“怎麽是個小屁孩。”潭沖當即脫口道。

這種半大少年,他一拳能打死一個。

他不滿:“主事的呢,讓那個什麽一念出來。”

松山江注意到和尚居然落後少年身後一步。低眉斂目,神色看上去很恭敬。

他心裏有了個猜測,對少年道:“你是赤夏軍首領。”

一念搖頭。

他并不是很想認下這個“身份”,這樣好像他在跟掌門奪權一樣,這不是他想要的。

掌門是明面上的領導者,其他事情和瑣事都由他處理,他的權力等同掌門,他們一明一暗,反而是再好不過的狀态了。

他現在并不想打破這種平衡。

元真詫異擡眸,又掃了一眼面現疑惑的松山江,溫聲道:“一念大人,這些人可以初步推斷為沿海一帶的水匪,您打算怎麽處置他們。”

一念眸色微沉,元真垂首,避開了少年銳利的視線。

松山江腦子轉的飛快,否認道:“我們不是水匪。”

潭沖離家出走的腦子也終于回來了,“對,我們不是水匪,我們是被城裏黑心商家坑了的外地人。”

“一頓飯怎麽可能要38兩銀子。”

元真漠聲道:“其他菜肴就算了,兩壇酒的價錢不菲。”

“不但不給錢,還要毆打掌櫃,砸了客棧。掌櫃又何其無辜,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潭沖腦門一跳一跳的:“死禿驢,你別誣陷我。”

元真行了一佛禮,“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語。”

一念嘴角抽了抽,招來了幾個灰衣人,神色平靜,說出的話卻叫人膽寒:“只要能從他們口中撬出消息,不拘任何手段,不論死活。”

領頭的灰衣人睨了牢房裏的幾人,眼中仿佛有跳躍的火光。

松山江心裏有股不祥的預感,趁着灰衣人進來抓他們時,他不再掩藏,從後腰摸出暗器,趁守衛們閃躲的功夫,抓住機會逃了出去。

“一念大人,都是爾等無能,讓敵人逃脫。”

一念:“無妨,跑了一個,還有其他人。”

元真注視着一路滴落至牆沿的血滴,心裏哼笑一聲。

恐怕這個跑掉的,才是真正的魚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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