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聲聲

其實不過隔了一個晚上, 但再見?周時慕,岑聲聲總感覺有種時空翻轉的不真切感。

再次與周時慕坐在一輛車上, 岑聲聲的緊張情緒不減更甚。

“他們?倆正好在附近, 又都喝了點酒,我就勉為其難地給他們?當個司機。”虞茵的視線從後視鏡裏與岑聲聲對?視了下。

看出她的緊張不自在,有些蹩腳的解釋, “正好離你也特別近, 所以我們?就都來?啦。”

雖然這場景是意料之外,但确實也合理?, 岑聲聲自然也不再多想, 只當這一切是無巧不成書。

而且這樣一來?她倒也沒有那麽重的心裏負擔了。

不然想想虞茵如果?是專程過來?,只為了送她回學?校,那她更覺得過意不去了。

虞茵的這臺阿斯頓馬丁DBX707,車後座絕對?算不上窄。

但因為身邊坐着的人, 無形中?給了岑聲聲摸不着但如有實質的壓制感,讓她感覺周圍空間的逼仄,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咖色的軟皮坐墊上, 岑聲聲後背虛虛靠着, 卻仍舊靠着後脊撐着力道, 半點沒有放松。外套上裝飾用的微微凸起的磨砂材質的小顆粒,幾乎快被岑聲聲扣掉了。

兩人間其實尚且隔有三?四十厘米的jsg距離, 但岑聲聲餘光裏,周時慕的輪廓依稀可見?。

他穿一身黑衣黑褲,松松垮垮地靠着椅背,安靜地好像能完美的融進這無邊的黑夜裏。

岑聲聲的視線飄忽不知?往哪裏安放, 最後落在自己?緊貼着并攏在一起的膝蓋上。

餘光裏,則是另一幅場景。

他的腿很長, 看起來?這寬敞的後座也容不下他的一雙長腿,他的膝蓋幾乎緊貼着抵在前座的皮質後背上,岑聲聲的視線裏,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膝蓋要比自己?的高出許多。

不知?何時,他的手不再環在胸前,而是随意地搭在膝蓋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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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車裏昏暗的光影,岑聲聲第一次大着膽子?多看了幾眼。

周時慕是她周圍生活裏少見?的那種冷白?皮,他的手很白?,顯得手背上的青色的血管更加明顯,指骨存在分明,修長而有力量感。

岑聲聲不算手控,但平心而論?,也覺得周時慕有一雙能給人無邊想象的、極漂亮的手。

看到美的事物,不自覺會想要對?比。

岑聲聲垂眸觀察自己?的一雙小手,不由想到自己?當初學?鋼琴時的不易,因為手小,每次都得放松指節,撐開拉筋,才好接下來?更方便彈一些跨八度的音節。

再看看周時慕的那雙手,岑聲聲不由都有些羨慕,想着他這雙手一定很适合來?彈鋼琴。

坐在副駕駛上的陸宴周醞釀了好一會兒,終于開始輸出了。

他微微側過身子?,視線落在後排,先掃過後排面無表情的周時慕,而後笑面虎一樣看着岑聲聲,狀似好心一般開口,“诶聲聲,怎麽一個人在這呢?那個誰——”

大概是他自己?都覺得這幌子?扯不下去了,畢竟靳逸琛這會兒人在哪他們?心知?肚明。

又或者是他差點沒憋住笑,總之他極不自然地停頓了下,摸了摸後腦勺的頭發,強忍着繼續,“那個、你男朋友,今天沒陪你嗎?”

岑聲聲很意外。

這還?是第一次,在靳逸琛的朋友圈裏,聽着對?方叫着自己?的名字,卻好像不記得他姓名。

從前這些,向來?是反過來?的。

陸宴周存着什麽心思虞茵心如明鏡,她重重地咬了下唇,偷偷瞟了一眼後座上漫不經心垂眸不說話的周時慕,終究還?是什麽話也沒敢插嘴。

像是一定要岑聲聲回答一個答案才能死心,陸宴周追着問?,“聲聲啊,我啊,最近社會新聞看得多,哎總覺得咱周圍不太平。”

“這大晚上的,你說說,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險吶!男朋友也不送你?”

“這種情況下男朋友還?不發揮作?用,那還?要男朋友有什麽用呢?”

也不管有沒有回應,陸宴周一個人也能開一場大戲。

“對?吧?不怪我多嘴啊,我個人是覺得吧,這事兒做的蠻不地道的。”

“啧,這樣不行,太不負責任了,我回頭必須得說道說道他!”

“诶老三?,你覺得呢?”

岑聲聲完全能想到,她要是繼續裝鹌鹑下去,陸宴周能編一部劇出來?。

“陸先生。”她不得不開口,“多謝關心。”

雖然覺得她和靳逸琛的私事沒什麽好與人說道的,但現在的境況,好像如果?她不說,以後一定還?會有麻煩。

“不過我和靳逸琛分手了,我和他,已經沒有什麽關系了。”

言下之意,您可別在他面前提到前女?友了,沒必要自取其辱的。

這答案并不在陸宴周設想中?,就連虞茵都詫異了下。雖然一直忿忿不平渣狗憑什麽,但确實沒想到會是在今晚,在聲聲的生日當天,突然分手。

不确定是靳逸琛因為秦柚姍的原因放了岑聲聲鴿子?,所以她才賭氣說分手,還?是其實靳逸琛已經真的心思回到秦柚姍身上而甩了岑聲聲。

但不管哪種情況,陸宴周都挺樂見?其成的,不過想到有人一定比他更愉快,就還?是想找點樂子?。

陸宴周生生壓下了胸腔起伏的笑意,硬憋出一副同情憂傷模樣。

“啊?什麽?什麽時候的事啊,怎麽這麽突然呢?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就非要鬧到分手了呢?!這、這、這多可惜啊!”

原本還?想繼續發揮,只是後座上的男人面色已經很難看了。陸宴周看着他漫不經心地兩指捏着手機邊緣,一下一下的機械轉着。

兩相對?視了一眼,陸宴周覺得周時慕的眼神裏想要刀他的情緒已經很明顯了。

陸宴周見?好即收,話鋒突轉。

“那什麽,沒事兒啊,小妹妹。”他小臂撐在中?間的置物盒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天涯何處無芳草,分了就分了,也沒什麽大不了了。”

“說不定下一個更好呢?”

“聽我說,千萬別吃回頭草!回頭我再給你介紹個,介紹個方方面面都碾壓前男友了,我手裏資源多的是!”

岑聲聲:……

她從前怎麽沒發現,陸宴周還?有當紅娘的癖好呢……

車子?拐過紅綠燈進入華清西路,快到到京大北門口,沉默着一路的周時慕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發啞。

“聽虞茵說,今天是你的生日?”他側頭看着岑聲聲,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表情很認真,只是沒有再繼續說什麽。

岑聲聲因為他這股不容忽視的視線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呆呆地點了下頭。

得到她的回應,周時慕就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卻也沒說什麽。

直到車子?在北門門口剎車停下,岑聲聲同虞茵道了謝準備拉開門把手下車時,才突兀地聽到一聲低沉的聲線,說了句“生日快樂。”

來?的太突然,以至于岑聲聲都已經下了車關上車門了,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那聲生日快樂,好像是周時慕對?她說的。

回去後,岑聲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靳逸琛的所有聯系方式一律拉黑,沒有還?回去的手鏈重新包裝了下,趁着快遞下班前寄了出去。

既然要結束就結束的徹底,她不想再和靳逸琛有什麽牽扯。

晚上洗了個澡再躺到床上,岑聲聲有種難得的輕快。

好像最近這段時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混亂處境終于在一次快刀斬亂麻後徹底解決,她再也不想要為誰難過了。

周一是這學?期最後一個工作?日,按照流程,開完組會後就可以離校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九點,張景同組織整個課題組開組會,總結這個學?期的相關工作?并為下學?期的工作?做進度安排。

結束後,他特地留下岑聲聲,讓她跟自己?去一趟辦公室。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張景同一邊低着頭翻找手邊的抽屜,一邊問?她回家的車票定了沒有。

“還?沒。”岑聲聲說,“手裏還?有些事等着收尾,和雲翎那邊的還?需要交接一下。”

張景同應了聲,終于在一片混亂中?翻出自己?想找的那張光盤來?。

白?色的統一制式的光盤,但裏面刻錄的內容卻很重要。

“你回南城對?吧?這個涉.密材料,正好麻煩你幫我遞給南大的林石泉老師。”張景同随手在架子?裏翻出個光盤防塵袋,将光盤塞進去後給岑聲聲遞了過來?。

“涉.密材料務必小心,你一定要确保親自交到林老師的手裏,可千萬別弄丢了啊!”

南大有給每一個本科學?生配一名學?術導師指導的傳統,林石泉是岑聲聲在南大時候的學?術導師。岑聲聲保研來?京大,還?是林教授幫她寫的推薦信。

岑聲聲小心接過來?存到背包的夾層裏,“有回執什麽的要求嗎?”

張景同想了下,“可能他那邊也會給一個,或者是紙質的,也可能是刻盤。到時候反正你聽他安排就行。”

岑聲聲聽明白?,拿上東西就準備離開。

快到辦公室門口時,張景同突然又想到什麽。

“還?沒買車票的,要不直接買機票吧,安全些。回頭我給你報銷。”

今天過年早,沒幾天就是除夕了,京大本科生早就放假了,連帶着各項公共設施都是能歇就歇,連食堂的窗口都縮減了大半。

中?午三?人一起打菜吃飯,孫瑤一遍挑菜一遍慢悠悠地吐槽,“咱學?校也忒不地道了,真是本科生就是香饽饽,咱研究生就随便湊合啊,這菜我是一天都吃不下去了。”

“得了你。”許悅迎笑着拆穿她,“好像之前本科生沒放假的時候你吃的很香一樣。”

一下就擊中?七寸,孫瑤哼了聲,不反駁了。

聽見?隔壁桌上有人在讨論?搶票的事。

孫瑤家在京北,只要拖個箱子?坐地鐵就行,她也不擔心買票問?題。許悅迎則是家離得太遠,搶高鐵票還?不如飛機票,雖然貴點,但好歹舒服,時間還?能大大縮減。

“那聲聲呢?”孫瑤撐着下巴,怏怏地看jsg着面前的餐盤,“聲聲你回南城的票買了嗎?”

岑聲聲将剛才在張景同辦公室的事說了遍,聳了聳肩,笑的狡黠,“所以!老張說給我報銷飛機票!”

孫瑤大眼睛眨了眨,很中?肯的評價,“老張真有良心,善良的我都要感動哭了。”

“不過帶着涉.密的東西還?是穩妥一點,不然萬一擠火車站給整丢了……”

“那我腦袋也要丢了吧。”岑聲聲哭喪着臉說。

下午岑聲聲和雲翎林哲輝那邊交接後,雲翎這邊的項目算是年前可以告一段落,等第二天上午,她就收拾了東西直奔飛機場。

一切順利,兩個小時過後,飛機穩穩落地南城。

身上背着個燙手山芋總歸是不太好,岑聲聲一落地便立刻聯系林石泉老師,咨詢林教授什麽時候方便,她好将光盤送過去。

不巧的是,林教授人尚在外市參加研讨會議,按安排還?得有幾天才能回南城,算到最後,得到除夕前夜的大晚上他才能回來?。

所以最後同岑聲聲約了除夕當天的時間,在林老師的家裏見?面。

岑聲聲只能背着燙手山芋,拖着行李先回舅舅家。

因為手術後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恢複期,外婆這段時間一直同舅舅舅媽住在一起,好方便照應。

舅舅舅媽家也有個女?兒姜媛,比岑聲聲小三?歲,今年大三?,在南城的臨市一所二本院校讀大學?。

放假放得早,她比岑聲聲早回來?快半個月的時間,最近這段時間,常出去同在南城的高中?同學?聚餐玩耍。

當晚十點多回來?,路過看到客廳裏正陪着奶奶看電視的表姐身影,姜媛什麽話也沒說,徑直路過客廳就往自己?卧室去了。

進了卧室便關了門。

舅舅舅媽自然也察覺到了,對?岑聲聲解釋,“沒事兒,可能媛媛又在外面跟同學?鬧不愉快了,她就這性子?,別管她。”

“好。”岑聲聲不自然地扯了個笑,“那我晚點再跟媛媛說話。”

外婆沒說話,只是溫熱的手心攥緊了岑聲聲的小手,一下一下捏着,是安撫。

夜裏,岑聲聲和外婆擠在一張小床上,外婆仍然像小時候那樣,一手搭在她的後背,一下一下的,像以前那樣,哄她睡覺。

岑聲聲朝前滾了滾,離外婆更近了些,摟着外婆的胳膊撒嬌道:“外婆,我都二十四啦,不是小朋友,你不用哄我。”

外婆不以為然,柔聲道:“二十四又怎麽啦?乖乖多大都是外婆的寶貝,在外婆眼裏,永遠是長不大的小朋友。”

頓了頓,外婆又說,“外婆知?道,現在我們?住在舅舅家,讓你受委屈了。唉,你也不要怪媛媛,她從小父母溺愛,習慣了獨占,不懂得和人分享。”

“以前這個家裏,就她一個小孩子?,自然什麽東西都是以她為先的,現在多了你,自然很多事情都不能習慣也正常。”

“我知?道的外婆。”岑聲聲頭埋在外婆的懷裏,聲音甕甕的。

寄人籬下是什麽感覺,她太熟悉了。

再等等,再等等,等她有工作?了,等她再強大一樣,等到大家都不再認為她是個不能承擔事情的小孩,就可以帶着外婆一起回到原來?的家裏,她就可以自己?照顧好外婆。

每日裏,她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給舅舅家裏添麻煩,能幫忙幹的活都搶着幹。

只希望這樣,能夠讓大家都開心些,滿意些。

一晃到除夕,一大早,幫着外婆和舅舅舅媽貼完裏裏外外的春聯和福字後,岑聲聲回了外婆卧室換了件粉色的羽絨服外套,帶着張景同給的光盤出門。

林教授的家在南大附近的一處高檔小區,因為毗鄰南大,許多南大的老師們?都住在這裏。

岑聲聲按照林教授給的地址來?到北區的8棟12樓,簡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後按響了門鈴。

門內又道溫婉女?聲隐約傳來?。

“來?啦!”

岑聲聲猜應該是師母。

她臉上挂着得體的笑,腦子?裏複習提前準備好的拜年吉祥話,看着大門從裏面緩緩拉開。

師母站在門口,溫柔地看着她,“聲聲來?啦!快進來?坐。”

岑聲聲視線卻不自主落在師母身後的位置,尚且覆在門把手的那只手,骨節分明,手背上的脈絡清晰可見?。

但卻不是師母的手。

岑聲聲的印象很深刻,她不久前還?在虞茵的車裏,偷偷地觀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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