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聲聲

岑聲聲雖然是?外婆照顧大的孩子, 但該出的撫養費岑山也的确從未逃避過。岑家缺愛不缺錢,仿佛只要金錢到?位了就能彌補他缺位的父愛。

經濟上?從不短缺, 但岑聲聲也的确有過一段特別着急想要賺錢的時候, 幼稚地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擺脫掉一些什麽。

大三那年,她?在同專業學姐的牽線下應聘了一個高二學生的家教兼職。

時薪四百,是?當時常規市場價的二到?三倍, 對尚未步入社會的大學生來說很是?誘人。

岑聲聲幾乎沒有任何考慮的就答應了。

家教的地點在南城湖西區的新興富人區彙恒庭, 家教學生的父母雙雙是?上?市企業的高管級別職員,只是?事業成功的同時也意味着家庭親子時間的犧牲。

孩子上?了高中後, 學習上?也越發吃力, 父母雙方也沒有時間輔導功課,只能給孩子請家教。

岑聲聲南大在校生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敲門磚。

雙方一拍即合,甚至都沒有試課,就很快就約定了上?門家教的時間。

那天?是?個周五的傍晚, 她?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學習後,乘地鐵前?往家教學生的家裏,那天?開門的人, 便是?今天?在湖山路撞上?的隋思遠。

那時候岑聲聲還完全?沒有察覺出任何不對, 初次見面, 隋思遠就像今天?見到?的那樣,看上?去就很陽光活力的一個簡單大男孩。

開門後, 他無比乖巧禮貌地向岑聲聲打?招呼,叫她?岑姐姐。

他說,岑姐姐,辛苦了, 謝謝你這麽晚過來我家,幫我輔導功課。

岑聲聲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她?只是?拿錢辦事,談不上?什麽辛苦。

也确實因為他太禮貌乖巧,所以岑聲聲不自覺也想要對他更負責更上?心一些,很想自己的輔導真的能對他有所幫助,希望他一年後能夠考個理想的大學。

隋思遠一開始也很正常,岑聲聲給他布置的什麽作業都能乖乖完成,給他講錯題也是?認認真真,有不會地就虛心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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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聲聲一周過來三次,周三、周五和?周日。

這期間,她?幾乎很少同隋思遠的父母碰上?面,兩人的工作都異常繁忙。

幾乎每一次她?過來,家裏一般都只有隋思遠一個人,偶爾來的時候會撞上?來做清潔的阿姨,但隋思遠也總會用各種理由将人支走。

只是?那個時候,岑聲聲還沒有察覺到?問題。

逐漸熟悉後,隋思遠會向她?讨要獎勵。比如他要是?乖乖完成了什麽作業、小考達到?多少分?、單詞背滿多少之後,他想要岑聲聲滿足他一個願望或者條件。

岑聲聲第一次做家教,也沒什麽經驗,但是?也覺得這種獎勵式教育沒有問題。

隋思遠借着這些接觸對岑聲聲的生活越發了解,加了岑聲聲的微信後,細枝末節地研究她?的朋友圈,也對她?的個人生活有了更細致深入的掌控。

岑聲聲沒有主?動說過,但他不知道?通過什麽方式,一步步掌握了岑聲聲的一切,她?的家庭住址、她?的宿舍門號、她?的異性好友、她?常逛的店面、她?常去的餐廳……

不知不覺,隋思遠成了窺探她?生活的一個隐秘攝像頭。

在他生日那天?,碰巧是?個約定的上?門日,岑聲聲照舊過來輔導他功課。

那天?,他偷偷反鎖了門,而後抵在門邊,目光灼灼地問岑聲聲,要不要送他一個生日禮物。

岑聲聲也挺詫異,她?并不知道?今天?是?隋思遠的生日,當然沒有準備。但既然是?自己的學生,他這段時間的學習也的确有進步,她?承諾下次來會給他帶一個生日禮物作為獎勵。

隋思遠卻只是?笑笑,說他不是?這個意思。

他說,“岑聲聲,我可以睡你嗎?”

一直乖巧管自己叫岑老師、岑姐姐的學生,一向陽光單純的高中生,突然一下子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笑的甚至可以形容為——可怕。

岑聲聲其實也不過只是?比他大兩三歲,并沒有因此比他多多少遇到?突發情?況的閱歷和?經驗。

即使很害怕,但她?還是?強忍着恐懼想同他講道?理。

“隋思遠。”她?強忍住戰栗喚他名字,“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別開這種玩笑,這樣很不合适,你還小,不知道?什麽話可以講什麽話不可以亂講。”

隋思遠只是?冷冷嗤笑了聲。

“岑聲聲。”他說,“你真的好單純,但我真的好喜歡你。”

岑聲聲步步後退,而他一步步緊逼,他說,“岑聲聲,你一定不知道?那晚第一次見你,我就瘋狂想要将你壓到?身下,你不知道?我夢見過你多少回,也不知道?我有多想——”

岑聲聲看清楚他的口型,g-a-n那個字眼像一把?刺穿她?胸膛的匕首,讓她?無比絕望。

他所有的配合,他所有的套話,他所有的處心積慮。

讓岑聲聲第一次,認識到?了人性的可怕。

如果是?真愛,他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去争取,但他偏偏選擇最?惡劣的那種。事實上?,他只是?享受從岑聲聲眼裏看到?的那種讓他興奮又發狂的恐懼感。

養一條魚,然後細枝末節地調查掌控她?的一切,最?後威脅她?,乖乖地躺下,被自己吃掉。

看着小魚兒瑟縮戰栗的模樣,那會讓他腎上?腺素激增。

幸運的是?,其實那晚最?後什麽也發生,隋思遠的父母在那天?很突然的想起來是?他的生日,雙雙趕回來為他制造驚喜,撞上?這一幕,也解救了岑聲聲。

但他父母也同樣是?最?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即便心知肚明有問題的是?自己的孩子,卻也同樣能夠以此威脅岑聲聲。

隋思遠只是?個尚未成年的孩子,而岑聲聲是?完全?民事行為責任人,他們完全?有理由反誣岑聲聲利用家教之宜勾引自己尚未成年的血氣方剛的兒子。

畢竟在男女關系上?,要給女性潑髒水、造黃謠易如反掌。

事情?最?後以隋思遠的父母保證兒子不再?主?動接近她?結束,岑聲聲也在事情?發生沒多久後就離開南城去了京北讀研。

然而過去這麽多年,隋思遠給岑聲聲帶來的陰影,只是?曾經壓在了深處,實際從未真正消失過。

塵封的記憶在今天?遇到?隋思遠時如同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她?整個人仿若墜入無邊的冰井,惡寒無比。

周時慕問她?是?不是?認識,岑聲聲絕望地發現?自己只能回答一句,“曾經的家教學生。”

其他,她?無從講起,無話可說。

她?沒有證據,也沒有依靠。

當天?的游南城計劃虎頭蛇尾,以岑聲聲身體不适過早結束。

周時慕堅持,送岑聲聲到?小區樓下。

再?出現?,是?入夜後的距離彙恒庭不遠的轉角巷子。

周時慕一襲黑衣,單手鎖喉将剛從夜場回來的頹廢男生,直截了當拖入昏暗的巷子深處。

隋思遠尚未從突襲的驚懼裏回過神,周時慕帶着黑色皮質手套的一只手輕松捏住他的喉嚨,另一只手則随意捏住他的雙頰,阻斷他呼救的可能性,将人直接提了起來。

“還記得我嗎?”周時慕淡漠視線落下來,垂首看着他,如同弑殺成瘾的惡煞修羅般,冷的駭人。

隋思遠根本無法開口,呼吸也越發困難,窒息到?絕望的感覺只在須臾之間,他只能驚恐着嗚咽嗯聲。

大約是?臨界的邊緣,周時慕松開人,往後退了步,帶着皮質手套的手背随意扇了兩下隋思遠的臉,力道?不算輕,昏黃路燈下也能看清楚紅痕明顯。

緩和?回了些神智,隋思遠才想起來反擊一般整個人向他撲過來。

周時慕甚至還能漫不經心地松了袖口卷了卷,一拳重重砸在對方側臉,而後穿着軍質皮靴的一腳踹出去,直接讓隋思遠整個人順着碎石子路劃出去好幾米。

絕對力量的極致碾壓之下,隋思遠終于放棄了負隅頑抗。

他半跪在這個讓他無比恐懼的男人面前?,痛哭求饒。

周時慕哂笑了聲,慢條斯jsg理地扯下皮手套,彎下腰單手拎着手套根部,帶着空手套往他面上?甩了甩。

“說說吧。”他冷冷道?:“你都對她?做過什麽?”

岑聲聲無比疲累地回到?家,若無其事地一一應對故意找茬的姜媛、例行關心的舅媽以及察覺出她?低落情?緒的外婆。

夜深人靜後,她?躺在外婆的身邊,聽着外婆平緩規律的呼吸,卻遲遲不能入睡。

一牆之隔外,是?公用洗手間。

老式的房子隔音并不好,夜深人靜的時候更是?明顯。

熟悉的一對母女的對話一字一句,全?數落入失眠的她?耳裏。

“明明是?我的家,幹嘛老是?讓一個外人占着!”

“她?又不是?爸爸也死了,又不是?沒地方去,幹嘛一定非要賴在我家?”

“從小到?大,奶奶都偏心她?,憑什麽?!我才是?奶奶的親孫女,她?不偏心我偏心一個外孫女?”

“媛媛!別胡鬧。再?怎麽樣你也是?父母雙全?,生活無憂,你就不能有點憐憫心,可憐可憐她?。”

岑聲聲翻了個身,扯着被子沒過腦袋,假裝什麽都沒有聽到?。

會好起來的,會有以後的。

快要窒息前?,床頭櫃上?的手機振動了下。

岑聲聲探出頭,像瀕死之際浮出水面的一尾魚,終于重見天?日。她?緩了緩,伸手将手機拿過來。

是?個陌生的本市號碼,發了一條很長的短信。

聲淚俱下地為自己曾經做過的混賬事道?歉求原諒。他再?三保證自己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在岑聲聲的生活裏,希望她?能夠高擡貴手放過自己。

短信的最?後,他小心翼翼地寫着,【姐姐,求求你,可不可以讓你男朋友饒了我,給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很容易猜到?這條短信發來的原因。

岑聲聲知道?,一定是?周時慕做了什麽,才會讓那個惡劣嚣張的少年在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态度急促逆轉。

沒有去細究隋思遠對于周時慕身份的定義?,也沒有心力去糾結周時慕是?否已經知道?了背後的所有難堪事。

在這樣一個孤獨的深夜,意識到?有人站在她?這一邊為她?出頭這件事,極大的撫慰了岑聲聲迷惘絕望的內心。

這股情?緒在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早間新聞推送中,達到?了頂峰。

南城本地新聞的最?新一條推送,是?某青年男子與一年前?曾誘、間未成年少女,于今晨集齊所有證據,移送相關司法機關。

即便給嫌疑人打?了馬賽克的照片,但岑聲聲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她?抖着手,給周時慕發過去一條消息。

【是?因為你嗎?】

周時慕很快回複,沒有否認。

【他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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