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交談

尾巴一次只能拿一條, 想要拿下一條,要等三日之後,煊洺重新複活方能再取。

渡無回突然問道:“這便是你的尾巴?”

“嗯, ”落顏兒茫然,“怎麽了?”

渡無回欲言又止,頓了片刻出聲:“你的尾巴全給了煊洺?”

落顏兒糾正:“不是給, 是他搶的。”

墨虛門的弟子随時會找來,落顏兒托着下巴,一門心思在想, 要怎麽把煊洺這個“大物”給帶走。

她沉思半響,忽地眸光發亮看向渡無回:“大人, 能不能借你的鎖靈袋給我用一用。”

“不能。”渡無回開口就是沒商量。

明明剛剛還借得很痛快, 落顏兒真是越來越摸不準渡無回的脾性了:“能告訴我為什麽嘛大人?”

渡無回只望着煊洺道:“髒。”

煊洺渾身是血, 是有點髒。落顏兒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是我考慮不周了, 那我擦一擦,收拾收拾?”

渡無回還是道:“不借。”并且聲音比剛才冷了幾分。

“可我沒東西裝了呀, ”落顏兒繞到渡無回前面, 雙手無措道, “煊洺目标太大, 我若是帶不走他,就功虧一篑了, 大人,用完我給你洗好不好, 保證洗得幹幹淨淨, 一絲血跡都不留。”

渡無回:“這是鎖靈袋, 不是給你用來裝人的。”

落顏兒伸出一根手指:“下不為例, 求你了大人。”

渡無回拒絕:“一次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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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見渡無回這邊實在沒戲,落顏兒不多耗,果斷轉去翻那名敲暈的弟子身上的儲物袋。

儲物袋,煊洺的身上也有,只是到了煊洺這個修為,他的儲物袋,一般人打不開。

這名弟子的儲物袋千奇百怪,落顏兒邊翻邊忍不住感慨:“這都裝的什麽啊?”

有蠶絲棉被、玉枕、琉璃茶杯、象牙筷、和田白玉碗……看樣子是個出門在外也務必追求精致舒服,不肯委屈自己的人。

繼續往下翻都是沒用的東西。落顏兒只要了那棉被,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去附近居住的人家花了幾倍銀子,買下了一輛簡陋的牛車。

反正目标大這件事已經無能為力了,總好過她得自己扛。

她用棉被将煊洺捆成一個粽子,扔上牛車,自己坐上去趕牛:“大人,你要不要上來一起坐?”

“不用。”渡無回有些許嫌棄。

落顏兒點了點頭,拉起牛繩:“那大人,我把知道的全部都已經告訴你了,你如今也知道了,我不認路,留我在身邊沒什麽用,而且尾巴拿回來之後,我便是生者,不再屬于你的職責範疇。”

落顏兒道:“墨虛門肯定會來找人,為了不給大人惹不必要的麻煩,就此別過,若是有緣,我再請大人喝一杯酒。”

渡無回的态度不明,落顏兒似乎聽見了身後有一些異響,懷疑是墨虛門的弟子找來了,于是顧不上那麽多,架着牛車離開:“大人保重。”

她的牛車架得風風火火,說不上慢。可是每次她一回頭,都能看見渡無回從容不迫的在她車後走着。

忍不住道:“大人,你是專門跟着我,還是剛好同路?”

渡無回:“一日未生,皆由我管。”

颠簸的牛車連帶着落顏兒的尾音有點抖:“哦……大人可真是盡忠職守啊。”

墨虛門的弟子忙着在另一個方向找狐貍,想要趕在煊洺回來之前把人找到,将功折罪,完全沒想到,他們那神通廣大的門主會在自家地界出了事。

一直到附近的村民發現那昏迷的弟子被綁住,那弟子被救下後,回門派裏搬救兵,他們才派人去救煊洺。

可那麽多個時辰過去,落顏兒早跑遠了。

破廟面前停着一輛牛車,牛車木板上面的血跡幹成了暗黑的紅色。

此時已是天黑,落顏兒趕了一天牛車腰酸背痛,決定在此處将就一晚。

她将煊洺随處扔于地上,選地方生火時,嫌煊洺礙事,踢了他一腳。

“這好。”她選來選去,最終選擇把火生在渡無回的面前。

渡無回在打坐,啓口問道:“你們青丘有多少只九尾赤命狐?”

“三只,兩只是我爹娘,兩百多年前就逝世了,所以目前只剩我一只。”落顏兒認真答。

渡無回又問:“青丘之外呢?”

“青丘之外,我不知道,”落顏兒生完火,拍了拍手坐到渡無回旁邊,“大人你怎麽了?怎麽突然間對我們赤尾狐那麽感興趣,難不成你也想重生?”

“嗯……”落顏兒猶豫了片刻,“看在大人對我有恩的份上,等我拿回所有尾巴,給你一條也不是不行。”

渡無回眼皮微掀:“你的尾巴倒是誰都能給。”

“當然不是,”落顏兒拿着棍子戳火苗,“我就算是菩薩,想要普渡衆生,我也才只有九條尾巴,看機緣吧,大人這樣的我就樂意給。”

“為何?”渡無回難得接了幾回話。

落顏兒看着他,理所當然道:“大人對我好,我樂意。”

渡無回微微一怔,閉上眼睛,專心打坐,不再作聲。

火花劈哩叭啦的作響,起初混雜着一些稀稀疏疏、落顏兒不知在幹嘛的聲音,後來落顏兒沒了動靜,整座破廟出奇的安靜。

渡無回放在膝蓋的手指動了動,睜開眼,看見落顏兒的頭在一點、一點打着瞌睡。

似乎是感知到了周圍有可以靠的地方,落顏兒點着點着,點上了渡無回的肩膀,臉頰舒服地靠着渡無回的肩膀蹭了蹭。

“落顏兒。”渡無回伸手把人推開,手伸到一半頓住。

小狐貍睡覺不磨牙、不砸吧嘴、不打呼,不亂動,樣子乖順還散發着淡淡的合歡花香。在腐爛的屍洞裏面茍且的人,抗拒這股不屬于他的味道,同時也不得不被這股味道所吸引。

渡無回的手懸了半響,最終還是沒把人推開,繼續打起了坐。

佛像傾倒,雜草堆裏老鼠亂竄,火堆小得快要滅了也無人理會,就在這時,落顏兒被壓醒了。她的腦袋上面壓着另一個腦袋,叫她動不能動,腦袋沉沉。

壓在她上面的那個人呼吸均勻,周身氣息平和祥靜,落顏兒往上瞄了幾眼,确定這是渡無回罕見地睡着了,更是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她小心翼翼的用腳勾來旁邊的幹稻草,僵直的用手抓住往火堆裏一扔,只扔進了一半,剩下的全給扔偏了。

這一點點幹草不頂用,火勢旺了一瞬又回歸成了将滅小火苗,她用腳慢騰騰地勾來更多的幹稻草,指尖剛碰到一二,她忽地擡起頭,和渡無回的腦袋撞了個咔脆響,把渡無回活生生給撞醒了。

渡無回剛醒的眼睛帶着紅血絲,周身散發着布滿陰霾的戾氣。見狀,落顏兒捂着自己腦袋的手,趕緊去揉了揉渡無回被撞的地方。

她邊揉邊警惕地看向廟門口:“大人,外面好像有人,會不會是墨虛門的人追來了?”

渡無回推開落顏兒的手,看向外面聲冷如霜:“進來。”

外面走進來一個紮着高馬尾,右眼帶着半邊面具的男子。

男子的聲音些許渾厚:“參見大人。”

“說。”渡無回臉上的陰霾未退,煩躁地摁了摁眉心。

男子看了眼落顏兒,拿出自己的鎖靈袋捧着手上道:“屬下來的不是時候,并非有意打擾大人,此來是想禀告大人,屬下四處搜尋,共捉回了五名重生之人,分別是……”

渡無回沒心思聽,擺起手道:“你在冊中補充好信息便是了,正好謄抄一份,帶在身邊繼續搜尋。”

“是,大人。”男子雙手接過捕捉名單,尋了一個離渡無回稍遠的地方,老實開始動筆,全程沒有和落顏兒打一個招呼。

落顏兒細眉微皺,走到男子面前抱臂蹲下:“莫邪,你不認識我了?”

莫邪停筆,認真答:“處理公事,不宜私交。”

落顏兒點了點頭,揚唇笑道:“果然還是那個小迂腐,想當初把我關進鎖靈袋裏面,我費盡口舌講了七天七夜,你才肯提前一個時辰放我出來。”

渡無回于另一頭問:“認識?”

落顏兒回頭:“大人,他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把我關進鎖靈裏,提前放我出來的鬼差。”

莫邪不慎落筆一重,墨水在紙上暈開了一圈,他急忙拿開筆,用靈力拯救被毀的字。

能夠順利救回來,莫邪松了口氣:“我見姑娘是無心之過,并已知錯保證不會再犯,才提前一個時辰放了姑娘,所行所舉,不存在任何徇私的念頭。”

“好好好,”有渡無回這個上司在,落顏兒不為難他,“地府就你辦事最規矩。”

她的手拍上莫邪要謄抄的紙上:“我們商量個事?”

莫邪被阻擋,寫不了字,遂放下了筆,坐得直挺如松:“姑娘想要談的可是與公事有關?若是有關私事,請姑娘耐心等我先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再談。”

“可公可私,”落顏兒瞥向莫邪腰間鼓鼓的鎖靈袋,笑得不懷好意,“我想借你的鎖靈袋一用。”

莫邪不假思索拒絕:“抱歉,鎖靈袋不可外借。”

落顏兒:“借給我怎麽能算是外借呢,難道我不是地府的人?”

莫邪一時噎住:“我說的是非地府差使不可外借。”

落顏兒朝莫邪勾了勾手,莫邪疑惑将頭湊近,落顏兒與之耳語道:“你猜我和你們大人什麽關系?”

莫邪偷偷瞄了眼渡無回:“大人的私事,屬下不得妄議。”

“你就不好奇?”落顏兒神秘兮兮道,“你剛剛進來看見了什麽?”

莫邪讪讪回:“你與大、大人睡在了一道。”

落顏兒為了防止渡無回聽到,和莫邪湊得很近,再加上用手擋着,看上去就像是她的嘴唇幾乎貼上了莫邪的耳朵:“你想,你細想,你們大人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平日一個不睡覺的人,會輕易與她人睡在一塊?”

莫邪搖頭,看向渡無回的眼神多了一層意味不明的意思。

落顏兒拉開距離,笑得比莫邪的眼神還要意味不明:“所以,你可想好了,是借還是不借?”

莫邪不好糊弄:“既如此,姑娘為何不直接開口與大人借?”

“你們大人你還不了解麽,”落顏兒說人壞話,又是湊近私語不讓渡無回聽,“事多,就沒他不介意的,我這不是怕給他弄髒了麽,不過你放心,你借我,我肯定洗幹淨再還你。”

“有你們大人盯着,你還怕我會跑或是拿它幹壞事不成,我也就裝個人,用不了多久便會還你。”

多番勸說,莫邪動搖了,摸索着要把腰間的鎖靈袋給取下來。

落顏兒主意得逞,急不可待伸手去拿,卻見上空忽然掉下一個鎖靈袋落在她的懷裏。

她還沒弄明白這是什麽情況,就聽見後面一個冷沉的聲音道:“不準再擾莫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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