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貪心
桌子底下, 一只脫了鞋的瑩白玉足,隔着衣服,沿着小腿, 慢慢往上。
房間裏突然升起一股暧昧的氣息。
令人燥熱。
令人幹渴。
隔着衣服的那道觸感絲滑輕柔,帶着灼人的溫度,渡無回猛地站起身, 因為太過用力,碰到了前面的酒杯,失态的灑了自己一身酒水。
“大人你沒事吧?”落顏兒拿出幹淨的帕子為渡無回擦拭, 擦着擦着她那不安分的手伸進了渡無回的衣襟裏面。
渡無回抓住她的手踝,暗啞的聲音似乎在壓抑着某種情緒:“小狐貍, 你在這裏幾日, 學得真是愈發的膽大了。”
“大人, 我只是想說你衣服濕了,不能穿了, 想幫你脫下來。”落顏兒掙着澄淨的眼睛說話,倒真的讓人覺得是誤會她了。
渡無回放開她的手:“不用。”再看落顏兒細嫩的手, 明明沒怎麽用力, 卻留下了一圈顯眼的紅手印, 他不知不覺放柔了聲音:“我自己來。”
簡單施了個法, 渡無回身上的水漬消失,衣服變回原本幹爽潔淨的模樣。
“哦, 好吧,”落顏兒失望地坐回去, 連喝了兩杯酒, “沒意思, 還以為大人帶着那麽多金子來找我, 是開竅了呢,害得我為了你都沒能騙到李期昂的錢。”
她又喝下一杯,擡眸看向渡無回,好奇道:“大人,你哪來的那麽多金子,陰間司職不會發人間用的金子吧?”
渡無回眼中的暗潮未退,言語中多了幾分耐心:“假的,都是石頭。”
“假的?那我一晚上豈不是白忙活了,什麽都沒有!”落顏兒來氣,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渡無回手擋住酒杯的杯口:“別喝了,待會又發酒瘋。”
“我沒發過酒瘋,上次是假的,”落顏兒的眼神變得有些呆滞,臉上泛起了紅暈,是真醉了,“不就是親了大人一口麽,大人又不吃虧,真小氣,記到現在。”
Advertisement
渡無回奪過她手中的酒杯,蹲下來直視落顏兒的眼睛,神情嚴肅地問道:“落顏兒,我問你,百年多前,你有沒有去過桑耶國。”
“沒去過。”落顏兒脫口答。
渡無回:“真沒去過?好好想想。”
“應該沒去過,”落顏兒腦袋昏昏沉沉,沒一會兒又改口,“不記得了。”
渡無回:“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落顏兒理所當然道,“那麽久的事情,有些事情記不清了不是很正常。”
“正常麽。”渡無回眼睫低垂,身上散發着淡淡的憂傷。
落顏兒恍惚間,覺得哪裏抽得刺痛了一下,下意識伸手抱住這個憂傷的身影,奈何會錯了意:“大人,我只是一看見你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你,你別煩我。”
落顏兒全身受力于渡無回的身上,沒了意識,只剩勻緩的呼吸打在渡無回的耳畔。
渡無回身子一僵,任由落顏兒靠着,而他那本來沒什麽溫度的眼睛,在剎那間有了流光。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正常麽?可我從未忘過。”
落顏兒堅持認為,她的酒量沒有那麽差,一定是因為太久沒喝的緣故。她在頭痛中醒來,看見渡無回坐在床的另一邊,背部微靠在床柱子上,睡着了。
這情形太不符合她每日醒來的常态。前幾日,她死皮賴臉的留着渡無回的房中,醒來不是被扔回地上,就是渡無回把床留給她,而他自己則離出了十裏遠。
如今……有點不可思議。
落顏兒揉了揉太陽穴,仔細回憶昨天晚上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事。
渡無回帶五萬兩黃金來醉花樓——他們倆孤男寡女共處一個房間——她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要把文吉姑姑教的用在渡無回身上——渡無回告訴她那些黃金都是假的——最後她喝醉了。
徹底沒了記憶。
後面發生了什麽,說了什麽她一概想不起來,但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就是,黃金是假的!
落顏兒小心翼翼把渡無回戳醒:“大人,你這變黃金的法術能持續多久啊?要不趁現在沒被發現你先逃吧。”
渡無回望着她,眼底帶着“為什麽要逃”的困惑。落顏兒解釋:“大人,最是難纏是小女子,尤其是像媽媽那種貪財的女子,你又不輕易動手殺生,這種麻煩當然是能避則避,剩下的我來想辦法處理。”
“你不走?”渡無回剛醒的眉眼溫和,在聽到這話時倏然冷凜了幾分。
落顏兒:“走不了,幫人幫到底,不差這一兩天,大人,我昨天……”
她本想問渡無回,她做晚喝醉之後還發生了些什麽,卻見渡無回整理衣服起身向門外走去。
于是拐口:“大人,你要走了,我送……”
“嘭!”像是吃了炸藥,渡無回把門關出了震天響,吓得落顏兒身軀一震,想半天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自己惹到了他。
“喲,公子,顏兒昨夜伺候得您可滿意?”媽媽見到渡無回出來,像見到財神爺,巴不得供着奉着。
她瞧着渡無回的臉色不好,忐忑不安道:“公子為何陰沉着臉,是顏兒哪裏伺候得不好?”
渡無回放慢腳步:“這些金子贖顏兒的身有餘,不準再讓她招待別人,今晚把她的賣身契準備好給我。”
“公子要給顏兒贖身?”媽媽想利用顏兒再大撈幾筆,她不舍得就這麽放人,“公子莫要為難媽媽我,明明我們昨日說好的是一夜的價格,怎麽又變成贖身了呢?”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渡無回駐足,看着媽媽的眼神無波無瀾,卻莫名帶着一股來自地府的陰森恐怖之氣,“貪心不足,遲早會付出代價。”
無憑無據,無理無由,但有些話說出來它就像一個詛咒,媽媽心裏莫名害怕,也不知識是害怕眼前這個人,還是害怕她這個人說的會靈驗,亦或是兩者都是。她吞咽了下口水,結結巴巴道:“好、好,賣、賣身契一定今晚給、給公子。”
……
落顏兒喚來雙雙給她端了一碗醒酒湯,她喝了才覺得自己稍微緩過來了一些:“雙雙,你昨日去哪兒了,我怎麽感覺一整日都沒見過你似的。”
雙雙:“回姑娘,昨日媽媽有吩咐,叫我不要打擾姑娘和公子,所以奴婢一直待在後院忙活。”
“不對,”落顏兒回憶了下,“昨日在我上臺時你便不見了,那時候媽媽也有其它的吩咐麽?”
雙雙:“那時候媽媽沒有其它的吩咐,只是奴婢不習慣這種場合,便擅自轉去替姑娘準備吃食去了,請姑娘責罰。”
“不至于那麽嚴重,我也就随口問問,”她掏出兩塊金條送給雙雙,“這些你拿着吧。”
“這……奴婢不敢收。”雙雙推脫着。
落顏兒把金條塞過去:“拿着吧,我說過你跟着我會發大財,”雖然她昨天一夜什麽錢都沒賺到就是了,“你連昨晚那種場合都看不慣,這便說明,這個地方并不适合你,你拿去贖了自己的身,剩下的就留着好好過日子。”
不出意外,她過兩日應該便可以離開,雙雙好歹與她主仆一場,加之雙雙的長相看着親和熟悉,落顏兒就很想能夠稍微幫她一把。
雙雙推脫不掉,收下銀子,深深鞠了一個躬:“謝謝姑娘,姑娘你人真好。”
雙雙退下時,走到門口,還回過頭特意說了一句:“這裏也不适合姑娘,姑娘還是快些離開的好。”
雙雙前腳走,蘭月後腳來。蘭月眼下的烏青有點重,看上去像是沒休息好。
落顏兒猜道:“蘭月姐姐,你不會是擔心了我一整夜沒睡吧?”
蘭月不好意思地用手帕捂住自己眼底的烏青:“雖說昨夜那個人不是李期昂,但畢竟我們不清楚那個公子的為人,而且,你這是第一次,我擔心……我是實在放心不下,生怕睡下了,你如果喊救命,我沒聽到怎麽辦。”
蘭月仔細打量落顏兒,尤其是在某個地方視線多停留了一陣兒:“顏兒妹妹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或者心裏有沒有哪裏接受不了,覺得難受?”
沒羞沒臊如落顏兒,也被蘭月看得有些尴尬,她撓了兩下耳朵:“蘭月姐姐,我沒、沒那個。”
“嗯?”蘭月沒理解意思。
落顏兒豁出去道:“他沒碰我,我們什麽事都沒發生。”
“嗯?”蘭月的疑問擴大,“怎麽可能,那位公子出了如此大一筆黃金才要到的你,竟然舍得不碰你?”
黃金是假的,落顏兒不好說出來,那個“公子”是即将要收了薛衡的地府閻王,她更不好說出來。
她含糊道:“我們認識,昨日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但更多我就不方便說了,蘭月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問了?”
蘭月善解人意道:“行,不問,”她替落顏兒感到開心,“沒事就好,這樣我心裏總算能好受些。”
“對了,”蘭月此來還為特意告訴落顏兒一則消息,“我去廟裏上香的路上,聽說李期昂受傷回去,就被李夫人勒令不準出門,這兩日他應該來不了醉花樓,顏兒妹妹可以放心。”
落顏兒其實更想他來:“可惜了,沒能幫他積積德。”
她問道:“蘭月姐姐,你為何每日都要去廟裏上香?”她來這裏有好幾日了,每日,蘭月都必須出門去一趟廟裏,聽其她姑娘說,蘭月以前也這樣,風雨無阻。
蘭月眸光微深:“大概是因為,那是我唯一和他的聯系了。”
“蘭月姐姐的意思是?”落顏兒沒明白。
蘭月道:“城隍廟,那是人間離地府最近的地方,別看薛衡這樣,他其實最怕孤獨。”